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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沧海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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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局!新案子!”
一个年轻的实习生推门而入,鼻梁上的眼镜略有些歪了,却没去扶,说话间喘着气,一看就是跑着过来的。然而他此时已顾不上这些,只是攥紧右手的牛皮纸袋,三步并作两步的跨到办公桌前,将文件放下,并向前推了推。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在他进来前正将腿搁在桌上,右手端着杯美式咖啡,左手在电脑键盘上敲着什么,正聚精会神之际便被他打断了,不得不放下咖啡,扭头看他,俊郎的五官令那名实习生呼吸一滞。
那男人不变神色,右手迅速摸过纸袋,打开讲里面的纸一次性抽出来,一张张飞速阅读起来,不一会儿便深深地皱起了眉。
将所有文件看完后,他将纸袋扔到了桌上,原本整齐的一沓A4纸立刻散落开来,像女孩将扎起的头发散开一般,凌乱而不失美感。
“通知下去,让各分组组长、副组,十分钟后到会议室集合,开会。” 男人的声音并不非常低沉,却又如大提琴一般悦耳,清亮中带着杀伐果决,又显得古典优雅。
“那……要不要通知刑警大队的人……”实习生显得有些犹豫。
男人闻言,原本就皱着的眉又深了几分。他思忖片刻,随即沉声道:“不必。”
“是。”那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实习生神情严肃地应答,同时加快步伐走了出去,并轻轻地关上了门。
男人将腿收了回来,靠在转椅背上,闭目凝神了片刻,忽又皱紧眉头,有些凝重的睁开双眼,空洞的注视了一会儿刷成白色的天花板,又垂下头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向窗边,他望着公安局外的车水马龙,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五官被雕刻的很完美无瑕,局里的操劳并未有损他的容貌,反而给这才不过二十六岁的公安局局长添了几分成熟稳重,长眉,杏眼,双眼皮,皮肤由于前些年的出勤而被晒成了小麦色,反倒显出一种活力和健康。
他的眸子永远是那么静,这几年的公安生涯让他见过无数血案,他的心里早已毫无涟漪,一如他的名字。
冀冷。
很多人说他父母真不会起名字,“冀”是希望,希望冷却,真不是好兆头。
可他自己知道,他父母是希望他遇万事都能冷静,不心慌便不会出错。
“这个案子是由平宁区分区递上来的,”情报组组长张漓说道,“发现尸体时是4月6日早5点,被一个早餐摊卖主发现,卖主叫齐鸿瑞,男,46岁,本地人。尸体初步鉴定为当地一富商,叫陈裕民,男,37岁,外地人,具体情况法医还在鉴定。”
坐在会议桌两旁的人齐刷刷的望向坐在桌子尽头的冀冷,只见他低着头,眉头微皱,不停地翻着手中的情报分析,长长的睫毛笼下一阵阴影,令人看不出半分波澜,却又不由自主的被他所吸引。
“分局那边怎么说?”半晌,冀冷放下资料,望向张漓。
张漓摇摇头,微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也不去管凌乱了一上午的头发--她昨晚接到这个案子,熬夜分析情报,今早又急吼吼地领着情报二组跑去分居调查,连妆都没来得及化,顶着两只熊猫眼来开会,这对于一个年轻的警花来说,已是很不易了。
她显然是很不信任分局--这群酒囊饭桶,平时只知道自己吃喝玩乐,一有案子不是敷衍了事就是推给总局,真当他们冀局闲着呢!
“分居初步判断是熟人作案,理由是死者死况惨烈,怀疑是与死者有过节的熟人所为。”张漓说到这,点了一下电脑键盘,一张数据分析表格便呈现在了会议室屏幕上。
她顿了顿,飞快的撇了一眼冀冷,后者正凝神看着那张表格,皱着的眉头久久都未松开。
张漓继续说道:“但是分局自己呈上来的数据又啪啪打脸--4月5日至4月6日,陈裕民的所有亲友均有不在场证明--回家祭祖。且陈裕民这个人生性和善,从未与人有过什么过节,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仇杀这一可能性。”
冀冷已看完了表格,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刺眼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显得他的脸有些苍白。他听完张漓的话,并不言语,只是带有询问性地望向星行动组组长高子清,眸子了晦暗不明。
高子清会意,立刻汇报道:“我们行动组昨晚便去寻访了陈裕民所有的亲友,他们在那段时间都有不在场证明,正如分局所说的,回家祭祖。
“同时我们也问了他的邻居,陈裕民当初带着一帮亲友来这里闯荡,就富了他一个,所以在他其他亲戚回家祭祖时,他因工作原因留了下来。
“ 他的邻居也说,陈裕民是个好心人,常常帮助自己的穷亲戚,有时还会给乞丐钱。”
他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果,陈裕民不是在5、6两日被人杀了的呢?”半晌,冀冷轻轻地浮出这么一句话。
而他话音刚落,一个警官便匆匆的推开会议室大门,大步地冲了进来,顾不上擦去额角的汗珠,气还没喘匀的对坐在长桌尽头的冀冷说道:
“老冀,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确切的死亡时间是在4月4日晚10点到次日3点之间。”
冀冷的瞳孔在刹那间放大。
工作原因……
是什么样的工作,让他连清明祭祖都不回去?
他又为什么会在那天晚上出现在冈巷?
冀冷忽然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
“将陈裕民近日的行程,他去过哪些地方,接触过哪些人,一一做成报告呈上来!”
“是!”会议室众人不约而同地应答,多年的默契让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分工。
“哎,等一下!”门口杵着的副局长卫云辙一句话按住了正欲起身的众人,见所有人都用一种不明所以的目光投向他,他只好清了清嗓子,望向冀冷:
“老冀,分局送来了一个嫌疑人,你不打算去看看吗?”
冀冷未言语,只是对上了卫云辙那双浅棕色的梨花眼,多年的老搭档间的默契让他明白了卫云辙的意思--市局不靠谱,送来的是嫌疑人他见鬼!
不过暗地里清楚,明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冀冷轻轻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声音略有些沙哑:“去看看吧。”
张漓瞥了一眼冀冷的神色,心下了然,回头跟技术组组长安欣交换了个眼色,示意她做好准备工作。
安欣的目光透过一副厚厚的眼镜镜片与张漓对接,她漆黑无神的眸子闪出了一丝灯火,随即消逝。
冀冷来到接待厅的通道里,跟着前面的卫云辙一起停下了脚步。
“喏,那就是。”
冀冷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个坐在靠椅上的人。
那个人整个身子软在椅子上,一双细长的腿颇有些随意地交叠在一起,九分长的裤脚使其只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细巧的踝骨。
那个人低着头,长长的头发从侧面滑落,挡住了脸庞。腿上趴着一只黑猫,那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它的皮毛,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细的令人感觉好像永远也抓不住这双手。
虽然未看脸,但冀冷觉得,这个人有点太瘦了,瘦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因为他感觉,那双腿还没自己胳膊粗呢。
那个人听见了声响,却依然低头玩弄着猫,一言不发,当他们是空气。
卫云辙冲冀冷使了个眼色,随后一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意思是,他刚刚跟这人尝试沟通过了,没用。
甚至连人家的正脸都没见着……
冀冷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喵。”
一声猫叫打断了冀冷的思维,他低头看,正好对上一双幽幽的绿色猫眼,不知为何,他竟感到了一阵胆颤。
真是讽刺,他冀冷竟然怕了一只猫。
冀冷自嘲般地一扯嘴角,随后凝视着那只伏在自己脚下的猫。
一身黑毛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很顺滑,尾巴较长,约有三四十厘米,四条腿很修长,脚上的指甲略长,又尖得很,泛着一种诡异的利光。
那双眼,就是刚刚将冀冷吓了一瞬的那双眼,瞳孔自然地向四周晕染开来,墨绿与墨黑分的很鲜明,透着一种傲然一切的光,令人不自觉的感到震悚。
跟它主人一样瘦……
冀冷盯了它好一会儿,心中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忽然,黑猫一扭头,朝另一边跑了过去。
冀冷转回视线,看向黑猫跑去的地方。
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幽深的眸子。
黑猫顺着那个人的腿爬了上去,又攀上了其手臂,最后伏在了那个人的肩上。
冀冷愣了一愣。
皮肤白的像商店里卖的陶瓷娃娃,几乎是惨白了,白嫩的皮肤下隐约透出血管的青蓝色,可反而添了几分诡异气息,而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
眉毛很细,也很长,就是古书上说的那种峨眉,且不画而黛。唇也没有什么血色,薄薄的两片唇瓣紧抿着,透着一点点的淡粉,看起来似乎是涂了咬唇妆。
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双眼。
多漂亮的一双凤眼啊!眼梢上扬,眼角狭长,像极了戏台上的那些青旦的眼睛,媚得很,纯黑的眸子好似化不开的一点浓墨,黯淡的光浅浅地在那人的眸子里荡漾,使盯着它看的人的心里,也染上了一抹暗光。
这个女孩,长得可真是好看。
张漓刚刚看那人看呆了,回过神来才忍不住赞叹道,那一头黑发保养的可真好,真真是长发及腰的美人,又瘦得令人嫉妒,虽然胸是太平了一点,但耐不住人家腰细腿长啊!而且……
张漓迅速瞅了一眼那人黑衬衫袖口处的logo和裤子以及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而且人家还是个富婆!
卫云辙也跟着众人一起呆了一会儿,刚刚这人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没让他们看到脸,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漂亮的妹纸!
说实在的,他发春了。
冀冷也确实被这人的容貌惊到了,但不知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年轻女孩竟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令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仿佛在与死灵对视。
他迫使自己别开视线,看向窗外,也是奇怪的很,明明刚刚还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的,这会儿却阴云密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人眼中的暗光完美地与窗外的天交织在一起,眼神像极了那只黑猫。
“你……叫什么名字?”冀冷重新望向那人,费劲地将自己的思想拉了回来。
那人的眸子里忽然闪出了异样的光,妖异的不似凡人。
“我叫,”那人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嗜血过后的猫。
“血未央。”
窗外忽响起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划过,耀眼的白光有些刺痛人的眼,而后,倾盆大雨落下。
冀冷隐约看见,那道闪电仿若滑过那人的眼眸,使其亮起了一抹令人害怕的幽光。
他似乎还看见,那人的嘴角微微上扬,凝成了一个令人胆颤的诡笑。
但那道闪电过后再去看那人,却一切平常,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血未央的脖颈上系着一条黑色绸带,绸带在其脖颈左侧打了个不大不小、工工整整的蝴蝶结,虽然很好看,但也很显眼,且更衬得血未央皮肤惨白。
高子清搞不懂这年头的女孩都什么衣品,先不说穿男款的黑衬衫,黑裤子和黑鞋子,这从头到脚一身黑的装扮,单论她脖子上这一条绸带,就令人无比费解。
不过,穿着倒是挺好看……
但是,她这名字什么鬼啊!有姓血的吗?!
全体警员懵逼。
不过好在他们有一个清醒的局长。冀冷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开口:
“姑娘,你多大?”
可能是这个问题实在太像搭讪了,致使一帮忘了工作正事的警们笑了起来,而血未央本人也是愣了一愣,一言难尽地望向冀冷。
血未央轻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略有些尴尬地说:
“我……是男的。”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立刻止住了笑声,全都用一种被颠覆了三观的表情望着他。
卫云辙清楚的听到,自己原先的世界观在脑中轰然倒塌的声音。
张漓瞪大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不,他一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此妖孽的男生,怕是世上少见。
震惊过后是长久的尴尬。
血未央颇有些无语,这群人眼瞎的吗?连别人性别都分不清楚。
我长得很女气吗?
血未央回忆着自己的长相……
没有啊。他得出结论——警察不靠谱。
他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后,最终落到了安欣身上。
这个人,很眼熟。
他微眯了眯凤眼,透出一两分危险的气息来。
安欣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她感到一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颤抖,她清楚的听到自己因害怕而越来越快的心跳。
她甚至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窒息感,仿佛那条绸带已经紧紧地勒在了她的脖子上。
从她刚刚看到那只似曾相识的黑猫开始,她就感到了不安与惶恐,她怕自己的预感成真,可此刻对上了那双神似那只猫的眼睛的凤眸,她已经害怕的忘了一切。
那双眼,跟三年前黑夜里的那双一模一样,都泛着冷的毫无生气的血光。
安欣的右拳渐渐攥紧,她真想此刻冲上去杀了那个少年,可她知道她做不到,也不敢去做。
因为这个少年,只要一眨眼的瞬间就能要了她的命。
血未央倒是没想太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几秒后,他轻轻一眨眼,中断了这场对视。
安欣听见自己的心狠狠砸下的声音。她松了口气。
“我还有两个月满十六周岁,还有什么其他问题,你们问吧。”血未央清了清嗓子,声音透出几分少年特有的稚嫩清脆来,和他那副冰冷的神色着实不配。
卫云辙简直要吐血了,分局这也太不靠谱了,送的嫌疑人男女不辨也就算了,还特么是个未成年!他此刻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拘留未成年人说是命案嫌疑人,这怕是能上热搜……
分局那个姓杨的孙子一定是存心的!
“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送到这里来吗?”高子清瞥了一眼面如土色的副局和凝神思考的正局,替他们问道。
血未央的目光转向他,那死寂得过分的眼神让他不自觉的起了鸡皮疙瘩,不等他鸡皮疙瘩退下,空气中飘来血未央淡漠的三个字——
“不知道。”
靠!这什么新物种!说句“不知道”都自带气场!高子清内心炸裂。
“不过,我这里有一张纸条。”血未央边说边向前迈步,那只黑猫迅速从他肩上窜下,跟在他脚边,随着他往前走。
这人走路怎么也这么像猫?冀冷瞥了一眼血未央和那只黑猫,心下疑惑。
其余人不包括卫云辙都被血未央走过来时的气场逼得退了一两步,安欣更是直接躲到了张漓背后。
卫云辙在冀冷右下方紧盯着血未央,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一变。
不过那变化很微小,在他脸上转瞬即逝,再去仔细看时,已毫无踪迹。
冀冷镇定地站在那,看着这个美得令人一看就想睡他的少年向自己一步步走来。
血未央从衬衫胸口处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米色纸条,用纤细白暂的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递到了冀冷面前。
“冀先生吧?苏阿姨让我给你的。”血未央略朝左侧偏了偏头,显出几分少年特有的活泼娇俏来,但语气依旧冰冷果断,神情也未变。
只是他的眸子里,倒映进了冀冷的脸。
他在打量冀冷。用一种看货物的眼神。
苏阿姨?冀冷皱了皱眉,他想到了自己那个跟个孩子似的美丽老妈苏沫雪。
该不会是指她吧?冀冷微眯着眼,思索着这个少年与自己老妈有什么关系。
他伸出右手去接纸条,轻触到了血未央的手。
手指也太细了些,一模全是骨头。冀冷皱了皱眉,夹过纸条,血未央也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体温也有些低,皮肤那么凉,整个人没一点活气啊……冀冷边打开纸条边轻轻叹了口气。
这少年,性格怎的这样,对自己也不知道爱惜。
血未央专注地盯着冀冷,同时动了动自己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那还残留这刚刚那人的体温。
碰过自己的人中,没有一个体温是这样温暖得恰到好处……
就连那个人……他也跟自己一样,没什么体温,所以就自己才会适应他吧?
血未央有些出神了,直到对面的冀冷咳嗽了一声,他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
他迅速恢复好自己的神情,不动声色地望着冀冷。
冀冷看了这信上的内容,差点把口水喷出来。
“儿子啊,你那房子多大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快三百平了吧?那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一定很寂寞吧?小央是老妈朋友的儿子,最近他没地去,就先住你那里好啦!也好给你做个伴!怎么样?老妈是不是很贴心?哦对了,小央还养了一只猫,刚好,家里有个宠物也挺热闹的!你可千万不要欺负人家小央啊!人家多可爱一男孩子!一定要照顾好了!”
署名是;爱你的老妈。
冀冷抬头看了一眼血未央,琢磨着要不要给自家老妈去挂个眼科 ,居然会把这个人跟“可爱”扯上关系,还有他那只猫,能当做宠物吗?!
“阿姨说这段时间让我住你那,但没说具体多久。”血未央看了一眼冀冷那仿佛吃了屎一样的神色,心下居然有一点小欢喜,“我行李不多,就这只猫和放在门外的一点衣服。”
同居啊!张漓的眼睛亮了起来,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她在冀冷和血未央间看来看去,满脸的好奇。
冀冷轻捻了捻自己的眉心,收起了那副吃屎的表情,故作镇定的说了一句:“把你的行李拿过来,检查完我下班给你搬过去,我家不大,所以你别奢望能过什么贵族生活。”
说最后一句时,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血未央左手上的那块江诗丹顿传承系列腕表……
“嗯。”血未央轻轻地应了一声。
冀冷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这少年还挺乖的,这么看来,苏女士似乎没眼瞎……
“我知道,警察收入不是很高。”
“……”
收回我刚刚的想法!
一旁的卫云辙也无语了:“这小崽子真物质。”
张漓:“不过人家确实有钱啊,光那件上衣就够抵我半年工资,或许还不够!他那块表起码二十万……”
众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用灼灼的目光望向血未央。
大佬啊!
冀冷此时丝毫不知道这群手下已经见色及见财忘义了,他还在自顾自地在心里吐槽血未央。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是犯罪嫌疑人。”冀冷终于找回了正常的自己,“小庄,把他带到审讯室去。”
“唉……是!”正在感叹“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的实习生林庄猝不及防的被上司点到,连忙慌慌张张地应了声,随后望向了那位刚刚用气场吓退他的“有钱人”,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站着干什么?!回去分析案情去!”正处于极端暴躁状态的冀局一扭头,看到了聚在一块窃窃私语的众人,不禁一阵不爽。
那堆人听见后,迅速散开,各自回各自的组里去了。
血未央看了站在原地万分纠结的林庄一眼,没有言语,而是蹲下来,轻声跟那只黑猫说了些什么。
那只黑猫听后,眸中锐光一闪,随即便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血未央跟在它身后,仿佛对路了如指掌。
走至冀冷身边时,他停下脚步,似是有心似是无意地说了句:
“行李在门口。”
冀冷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这是想让自己搬行李。
于是一向镇定的冀局长在一天中第二次暴躁……
这年头的小孩怎么都这样!
他用手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皱了一上午的眉这才舒展开来。
冀局长一回头,看见了一个正端着个玻璃杯傻笑的张漓,忍不住过去敲了敲自己下属的脑门。
“傻笑什么呢?”冀冷颇有些心累,今天自己是不是水逆啊,先是碰上一个即将同居的小崽子,后是下属傻了,他已经不淡定了。
“那个孩子长得好好看啊!”张漓边摸着自己被敲疼的脑门,边摆出一副花痴的表情。
一脸□□。
冀冷无语地摇了摇头,转身想去门口拿行李。
但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张漓刚刚的神情,和陈裕民死时的神情,在电光火石间于他脑海中重叠。
陈裕民死时,脸上似乎带着笑!
冀冷拼命地回想那张照片,确认无疑。
笑……他在见到谁时会那么笑呢?这种笑他在无数追星女孩脸上看到过,也在许多恋人脸上看到过,那这个凶手和陈裕民又是什么关系呢?
死者死时都保持着这个微笑,要么是药物作用,要么是凶手行动太快,死者根本没有时间收起笑容。
无论哪一种,都很可怕。
冀冷忽然转头向走廊尽头望去,一向平静似深潭的眼眸中激起了涟漪。
少年瘦削的身影在光亮的走廊中显得有些模糊,他那荡起的长发像一张无形的网,缚住了冀冷的心,让他此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窗外刺眼的光打到一扇门的铁把手上。又折射到冀冷的眼中,他被迫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他只捕捉到了那少年隐入转角阴影处的残影。
那少年似乎在冀冷睁眼时轻轻笑了一下,一如他刚出现时的那抹笑一样,邪魅中几分阴沉,宛若来自地狱深处的幽灵,堕落在黑暗中。
人已经走了,冀冷却还久久地凝视着那个转角处。
在血未央消失于他视线中的那个时刻,冀冷觉得那张网好像松了,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却找不到落点。
他竟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空洞与无奈。
半晌,冀冷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他不禁自嘲般的苦笑一声,捏了捏眉心,轻轻骂了自己一句:“有病。”
他转身,朝大门方向走去——去拿行李。
即使冀冷再怎么镇静,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血未央走入转角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忽然变得很大很大。
仿佛那少年站的地方是世界之尽头,而自己就这么看着他一步踏入无边黑暗,却无能为力。
他感觉,自己好像永远也抓不住那少年的手。
冀冷深深地叹了口气,快步向前走去,迫使自己不去想血未央。
“真是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