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古剑]蓬莱幻梦》梦逐流水

37、往来之镜

　　随着雷严等人的身死，欧阳少恭身上的咒缚消失，温润俊雅的青年侧影清瘦，微微低垂着头，地宫中的阴影打在他的侧脸上，遮住了他的神情，也遮住了他淡漠沉静的双眸。
　　地宫中的人，虽有着截然不同的出身与经历，可在在场所有人看来，共同经历过生死后，他们已然成为了可以托付生命的朋友。
　　但是欧阳少恭知道，他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百里屠苏虽然幼年悲惨，但是后来拜入天墉城，有师门与朋友的关心，从来就不是一个人；风晴雪来自幽暗无边的地界，心却明媚如旭日暖阳，也有着血脉相连的亲人；方兰生自幼家境殷实，有着家人护佑的他，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苦难；襄铃虽是半人半妖，却有着长久的寿命；红玉作为剑灵，千年光阴如梦境一瞬，已然跳脱出时间……
　　但是欧阳少恭，从一开始，就背负着无比沉痛的过往，以及黯淡无光的未来。
　　他本是天上仙人太子长琴，太古时的三界第一乐师，却因昔日好友悭臾之故，被贬为凡人，永世不得为仙，落凡后寡亲缘情缘，不管哪一世皆为孤独之命。
　　被贬投胎时因眷恋榣山不忍离去，他的命魂四魄被铸剑师强掳铸剑。失去命魂后无法再入轮回，只能通过不断渡魂存活于世，几千年里受尽人间苦难。
　　唯有百年前的一次渡魂中，救下了蓬莱公主巽芳，也救下了欧阳少恭自己。
　　在蓬莱国的生活太过幸福，那是一段一段神仙眷侣的生活，与千百年渡魂的苦难相比，美好的好似镜花水月一般……
　　青年轻轻扫了扫衣襟，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传来，倒是可惜了那些洗髓丹，可都是上好的药材炼制，期间所费人力物力不知几何，自己还为他们精心准备了一出好戏，只不过注定上演不了了。
　　地宫内被魔气所分割的另一处天地内，在洪荒血脉之力的帮助下，漂浮着的金色光华突破了桎梏，争先恐后的穿过古镜，来到了众人面前。
　　感受到雀跃的灵气后，巽芳轻轻放下怀中的少女，身体缓缓飞到半空之中，随着金色光华飞快的进入身体，巽芳也如同九天神女般缓缓落下……她的修为回来了，甚至更加精进了。
　　与古镜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佝偻的老妇人。只不过在满室的光芒之中，除了欧阳少恭外，并无人注意到她。
　　善尸，不，或许应该叫她的另一个名字，寂桐。
　　寂桐甫一落地，便飞速冲向始皇棺椁之上，正在闪闪发光、凌空悬浮的玉横。欧阳少恭离得最近，立时眉头一拧，喝了一声：“住手！！”
　　众人被二人的动作吸引，纷纷循声看来，但见一缕黑色魔气从玉衡中飞出。同时寂桐手中紫芒一闪，那面古镜瞬间变作巴掌大小，悬浮在她的面前，镜面漆黑如墨，有如无底深潭。
　　随着寂桐口中念念有词，镜面隐隐泛起红光，波动荡漾，巽芳敏锐的察觉到镜子的另一面，是浓郁到极致的魔气。
　　道魔不两立，入魔的还是自己的善尸，巽芳登时怒火中烧，想要出手，不料稍一动弹，周身紫光浮现，魔气瞬间铁环一样向内勒紧。
　　“我来救你！”方兰生撸起袖子就要上，刚学会了上清道法的他，迫不及待想试试威力。
　　红玉一把将他拦住，“猴儿莫要冲动，这应当是往来之镜。据说魔族往来人界，是通过特定古镜。那面镜子已然被魔气侵蚀，贸然接近，只怕顷刻间便会被魔气吞噬。”
　　众人一时愣住，方兰生转而看向眼前一切变故的缔造者，很是不解，“桐姨！你……”
　　寂桐偏过头去不愿作答，目光哀伤的打量着欧阳少恭的身影，神色黯然的轻声唤道：“少恭……”
　　欧阳少恭并未答话，垂首看着紧闭双目的巽芳，心中万般苦涩思绪。
　　方才女子重新拿回修为后，正安抚着怀中的少女，小心的替她疗伤，眼中满是温柔，一如百年前的那个清晨，衡山中一个漆黑阴冷的山洞内，她柔和的目光落在四五岁的男孩身上，微笑着问“要不要跟我一起回蓬莱？”
　　一直以来，欧阳少恭都在尽力模糊两个巽芳的界限，想要给自己痛苦的内心些许慰藉，仿佛只要自己不去深究，世上就只有一个巽芳。
　　但是刚刚的一战，彻底戳破了他的妄想。
　　巽芳公主作为蓬莱国人，除去寿命比普通人长久许多，再无其他长处。
　　而眼前之人，见识与手段不凡不说，如此抬手间便绞杀雷严等人，连魂魄都不留于世，不论是能力亦或是狠心，都非巽芳公主所有。
　　魔气的威力超乎想象，剧烈的痛苦直接作用在神魂之上，巽芳面色惨白。剧痛之下，还要分神与侵入体内的魔气抗衡，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纵然知晓眼前之人并非心上之人，但看着一样的脸因剧痛而微微颤抖，欧阳少恭的心里依旧有一丝不忍。眼中厉色一闪，垂首看着寂桐，微微一笑道：“寂桐……你与雷严合作，莫非是想要偷天换日？”
　　寂桐神色哀伤，摇了摇头：“不过是雷严想要以巽芳姑娘辖制少爷你罢了……”
　　欧阳少恭从寂桐苍凉的双眼中读不出想要的讯息，脸色转而一冷，冷冷地注视着她，那眼神，冷得可以穿透跳动的心脏，“可你选择与雷严合作。寂桐，你……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寂桐吗？”
　　“我从少爷三岁的时候，就进入欧阳家服侍你了……”寂桐的思绪飞到了十余年前，思及以往之事，神情温柔，连语气都低了下来，“我还记得，少爷五岁生日时收到一件非常喜欢的礼物……便是……我替你缝的小袄……少爷的一切，我都记在心上。”
　　雷严已死，真相如何已不会有人反驳，只有寂桐自己知晓。
　　在她的计划中，刻意将巽芳之事告知雷严，是想通过魔祖之手，由雷严从旁襄助，完成修为夺取后，再通过玉衡将本体镇压，彻底解决后顾之忧，届时自己再以巽芳的形象出现。
　　计划进行顺利，只不过她低估了本体的能力，最终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