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杨柳花 番外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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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觉得打死个奴仆算什么，签了卖身契，自然是任打任罚，只是有人偷偷告诉我，这同当年明珠县主的意外有关，我便想请您替我查清楚。”
面前这个女人给了我一袋钱，我知道，这是她的嫁妆换的，她不过是一个丫鬟，手里能有多少钱？
我掂了掂，心里有数了，答应帮她查。
这一切都要从十天前说起，吴师兄催我回江城，替他找师父收的老方子，不知道压在哪块砖哪片瓦下面，他一个人拆不动房子。我想着抄近道，就连夜从富贵官宦人家那坊穿过。不巧，正遇上俩黑衣小贼在一户人家后墙跟偷偷摸摸，我瞧我自己的一身装扮，同他们竟相差不多，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可了不得，我有八张嘴也辩不明白。
担心自己被人当贼捕了，我就顺脚跟着进去，顺手将那俩小贼敲晕绑了，正苦思如何处置二人，屋里头走出一女子，手里捧着托盘，我俩就这么互相瞪了一会，她将手中托盘放在地上，伸手探了下那俩小贼的鼻息，我瞅见她的手止不住地抖，却还假装冷静地站起来直视我，“我是这家的小姐，要杀要剐随你便。”
我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懵了，看着她大义凛然的样子，我被逗笑了，“我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可不是什么贼人。”
她似乎还不相信，瞅瞅地上那二人，再瞅瞅我。
我没工夫在同她多言语，道一声告辞就要走，谁知她突然扑过来抱住了我的大腿，姿势不甚熟练，但胜在态度坚决。见我顿住，她连忙道：“大侠救命。”
大侠也缺银钱，于是便有了开头那段。
我忆了下师兄说的那个方子，借来纸笔背默上，请人送了过去，便专心留在这里用人钱财□□。我买通了县衙的小吏，看了当年的卷宗，大致理清了前后，只是那丁车夫的家人事发不久后病死离散，唯一的儿子如今也是下落不明，我托人四处去寻消息，才晓得他在云城，只是此去云城路途遥远，骑快马来回也要十日余，而我在的这段日子，打杨家那位小姑娘主意的贼人就来了三批，我根本不敢走。
怕自己熬夜早死，我使了点手段找到了花钱买凶的人。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一脸遭人抛弃的怨妇模样，我甚至怀疑他是被那小姑娘玩弄过感情。
“是他派你来的？”他的声音在抖，可我不觉得他是因为怕死。
“是。”拿了人家钱，也算她派我来的。
听到我的话，他狠狠地抖了下，再看我时，眼里都是灰暗，“既然如此，还请阁下动手吧。”
上一个这样求我的人，很擅长抱我大腿，可我已经答应了她，若是这个男人也抱着我的腿求我，我恐怕也会心软答应，毕竟他长得不难看。我怕自己心软，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便只敲晕了他，找人将他看押了起来。
想到自己以后每晚都能睡好觉了，我就开心，久违地喝了一小壶。大概是习惯了，晚上我又跑到人家的屋顶，看着斜对面不关窗就在屋里头亲昵的小俩口，没由来地红了脸，大概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喝酒上脸。
就这样心气不顺地在屋顶糊弄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无聊，就多此一举顺走了小俩口压在桌上的字纸，准备作睡前读物。
读着读着我笑了，这小姑娘真是……可爱，所以到底是搁哪招那么多烂桃花啊，爱而不得都要杀人灭口了。这般想着却是心头一惊，想起那人家在云城，不过两个月前才第一次到鹿城，之前一直在云城的白云洞书院读书，是……傅抱文的同窗，好友。
既然不是英台与山伯，那便是……那便是那般了。
怪不得他最多是亲亲逗逗小姑娘，不越雷池半步，而小姑娘还以为夫妻俩亲亲抱抱同睡一张床就能生娃娃，该死的脖子以下不能写的话本！
我没忍住，第一次光天化日下跑到小姑娘家里偷偷瞧她，她困得打盹，手里的针线还不放下，手指上多了好几个红点。我想到傅抱文腰间常戴的玉佩，昨日我才知道那玉佩原来是一对，不由心疼起小姑娘，本着上好的缎子和丝线不能浪费的道理，我翻身进去取了那荷包，到手才发现小姑娘女红太差，绣了个怪模怪样的鸭子，我笑着移过视线来看她，她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不大，我却听得真切。
“大侠。”
我愣在原地，知道她不能说话是真，我虽医术只是半吊子，记性却好，捡筷子时找到过师父垫桌角的一本封面都烂了的医术，里面提过，人不能说话不一定是身体上的缺陷，还可能是心病。
如今她不知梦到什么，总之肯喊我一声大侠，让我觉得娶她也无妨。
小蝶买了凉糕回来，小姑娘吃得开心，我学了声鸟叫把小蝶叫出来，逼问了两句，小蝶才不情不愿告诉我，她陪伴小姑娘快十年，发现小姑娘只有见了马车，夜里才说三两句梦话，不过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傅抱文回来以后，小姑娘的梦越发多了，话也多了，她才知道自家姐姐被打杀，小姑娘不能说话，还有明珠县主意外身亡这几件事有关。
我犹豫了下，还是没告诉她我和小姑娘私奔的事，担心连累她。
在我为私奔作准备的时候，发现傅抱文竟在寻那个男人的踪迹，似乎接到了他来鹿城的消息，我心一软，将那男人转到更隐秘的地方看管，故意在他跟前大声跟看守说：“如果有个叫傅抱文的男人来寻他，便将他还给他吧。”
听了我的话，这个绝食四天的男人眼睛里又有了光，我估计他不会饿死了。
临行前日，我又跑到了傅抱文家的庄子管的湖里捞东西，上次捞的盒子里是颗明珠，看起来值点钱，却没什么用，这次养足了力气再去把它旁边被我从淤泥里刨出来一半的盒子捞上来看看。
我从湖底冒出来的时候，吓了湖中泛舟垂钓的大叔一跳，他哎哟一声，用手扶住了自己的老腰。我爬上了他的船，躺在船舱里呼呼喘气，等气喘匀了翻身趴在船上看着大叔，“大叔，您不问我是谁吗？”
“哦，你是谁？”大叔语气敷衍。
“我，我是寻宝的，大叔你在这干嘛？”我胡乱打着招呼，把手上的水擦了擦就迫不及待打开盒子。
“这是我家的湖。”意思是你管我。
我，好像偷东西被人抓了个现行。
“您说是您家就是您家的呀，我捞上来的就是我的！”我抓紧时间扫了眼盒子中书信的内容，没等那位大叔出言反驳，我把盒子一合，扣好了又扔回水里，“废了半天劲不是啥值钱玩意儿，您说是您的，那您自个捞去吧。”言罢就要跳下船游回岸边。
“等一下，年轻人，”大叔的声音有点抖，“我腰扭了，你帮我把船划回岸边，之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善良如我，勤劳如我，靠自己的双手双腿游回了岸边，也还是多绕了几步路让庄子里的仆从去救那位大叔。
两日后，宁城鸡鸣寺，我打晕了小蝶，小姑娘在我身边扯着我的衣摆，下定了决心。
我将弹弓和小蝶的嫁妆钱放在她手里，希望她醒来以后知道是我带走了小姑娘，不要太过担心。这十年陪伴，她也把小姑娘当成了她的姐妹。
我们驾车上路以后，我急着去云城找丁车夫的儿子，求证最后一个问题。路程颠簸辛苦，小姑娘倒还安分能忍，不像我想的那样娇惯。
我尽力在镇子上过夜，好歹能给她找张床，后来我发现傅抱文在追我们，便顾不得歇息，只顾赶路，有时得睡在荒郊野地，我在车里给她铺了毯子，自己睡在外头。我背靠在车门上，夜里偷听她的呢喃。
动了手脚的马车，互相伤害的夫妇，维护家族名声的老人，为了钱不惜伤害亲生骨肉的父母，薄情寡义的丈夫。
她的梦里有真有假，不过大部分都是真的，不过小蝶说她醒来救不会记得了，不记得也好，这样糟心的事情，就当是噩梦，不要是现实。
我会当她的大侠。
我突然不想去云城了，我能查到的真相已经足够了，要不要揭示，不是我这个局外人的事，我交给小蝶选择，于是干脆换道去江城，等我回到医馆，找吴师兄好好给小姑娘看看，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可惜我们还是被傅抱文的人追上了，他找了好些江湖人士帮忙，果然大侠都是缺钱的。小姑娘被他们迷晕了，我勉强与三人对战，落了下风，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被他们带走。
我的花花。
我已经想好了，以后要这么叫她，她还没听过呢。
等我找到傅抱文，他也恶狠狠地质问我，我俩这才知道那三人没带小姑娘回来。等我们慌张地回头去找，才晓得那三人的江湖仇家找上门，刀光剑影间驾车的马儿惊了，如今四人都不知下落。
我们找了一路，看到车辙印消失在悬崖边的时候，傅抱文痛苦极了，跪在地上傻看着悬崖流泪，他不敢去看，我知道他有父母事故的阴影，这些年一定也折磨着他。
说不出原因，我也动弹不得，我也，不敢去看。
“救命——”崖下有人喊。
是小姑娘的声音！
傅抱文连滚带爬到悬崖边，就要冲下去，我知道他不会武，下去也是帮倒忙，更何况，那是我家的小姑娘，怪我陷她于险地，一定得我去救。
小姑娘身上好些血迹，脸上也刮破了，一碰她的腿就叫疼，我心疼极了，没别的话好安慰她，只能柔声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傅抱文打不过我，花花还是被我带到了江城的医馆，不过他日日夜夜守在小姑娘的床边，防我如同防贼。
“你找到他了？”我不是这样心眼小的人，却还是出言讽刺傅抱文。
傅抱文听了我的话一愣，“原来是你。”
“她不幸福，”我单刀直入，不留情面，“有你在，她就不幸福。”
傅抱文低下头去看她，还在昏睡着，喃喃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没有她。”
“是利用她掩饰自己，维护傅家的名声是吗？是借她的肚子生下傅家的后代是吗？”我咬着牙道，强忍着不动手揍眼前这个男人，“她不是你的工具。”
“小花知道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她什么都知道，这些，都是她的噩梦。”说完我就出门捶树消气去了，不然我可能真的会狠狠伤害傅抱文。
她终于醒了，也能说话了，只是她赶走了傅抱文，还要赶走我。
我以为，她多少是有点喜欢我的。
想了几天，我决定回一趟鹿城，从傅抱文手里拿到和离书，这样我便能堂堂正正给她一个家了，我想她是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
我用傅抱文急切想要知道的真相，换了一张印着官印的和离书，又急急忙忙要赶回江城。
“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傅抱文冷冷问我，他对我还是有很深的敌意。
“她不想见你。”我也又冷又酷地回答。
傅抱文盯着我，“她不敢见我，因为对我余情未了。”
明知这小子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气我，我还是上钩了，把刀往明处晃了晃，瞪他，“就不请你来喝喜酒了，后会无期。”
我跨上马，这么多天小姑娘该想我了，傅抱文别扭地拍了拍我的腿，幽幽地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她以为你是丁车夫的儿子。”
原来是这样！
所以才赶我走觉得不能和我在一起！
我这可爱又别扭的小姑娘啊。
我突然有些同情傅抱文，他虽然知道了真相，可是他的祖母以死相逼，不让他为死去的人正名，他已尽力去弥补他们的后代，可是他呢，他也是那场冷漠婚姻的牺牲者，谁去弥补他呢。
“祝你幸福。”这句话我是真心的。
“借你吉言。”傅抱文也不等送走我。扭头就走。
花花，我回家啦。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杨柳花 番外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