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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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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折胶堕指。
霜风刮得很紧，皑雪扑簌簌地下落。
各个宫殿，做低等活计的奴仆不由地裹了裹紧身上单薄的棉衣，呵了呵一口白雾雾的气，搓了搓冻得皴裂的双手，低着脑袋，继续忙活地赶着手上的工计。
周遭随着冬季的荒芜，声音也静谧着，一时竟悄无声息。
与旁的宫殿不同的是，这清清冷冷的景阳宫，那气氛不是宁静中透出的丝丝祥和，而是仿佛在空中弥漫着哭天抢地的凄厉之声。
冷冽刺骨的朔风，穿过密密的树丫，穿过破败的门缝，涌进堂殿，拂动着素白的幔布，无形之间散发着诡谲之意。
东侧殿，东暖阁。
这东暖阁，明明是个暖和的屋子，却浸透着冻骨的寒意与阴森，令人生生直打哆嗦。
转过一个破旧的屏风，屋子的草席中央躺着一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女子。
虽说她一气一息中，周身皆是草药木香之味，加之披头散发，面容憔悴，气息微喘，但并不难看出她病前，面容姣好，有着冰雪般的肌肤，如璞玉般的质骨。
若是站在茫茫人群中，那不逞多让的通身气派，不像是沾染红尘的楚楚佳人，反而更像是一名偷偷溜下仙界，嬉戏人间的神仙妃子。
只见那女子吃力地撑起娇弱的身子，额头冷汗已是连连滑落，没入发间。
一旁服侍的宫婢，其名唤作佩兰，连忙前去搀扶，那女子见了，仅微微摇了摇头。
“娘娘，”佩兰哽咽着，眼眶早已泛红，却强颜欢笑，劝慰道。
“奴才已经让藿香去请张御医了，这张御医啊，从民间而来，新来太医院便封为御医。听人说，民间皆传他是杏林高手，有救死回春之术，稍待张御医诊治，您的病自会药到病除。”
女子心中不由大恸。
虽说这景阳宫是所大殿，如今，可宫内谁人不知，这实际是数一数二的荒僻之处，自己这一所谓的皇后之位，都是有名无实的。
纵使未被褫夺宝册，却也多半是帝王商陆衡的一次谋划，无非想于后世，谋个流芳千古的好名声罢了。
什么忠臣之后，安抚边疆将士，聊慰百姓之心；什么救太后于垂危之际，现太后已薨逝，使其在天之灵得以安宁。
前些年在坤宁宫的朝欢暮乐，心心相印，却是镜花水月转头空，一夕之间，一切全都作了假，其中哪里有什么真，哪里有什么实，只是一腔真心错付他人，姻缘所托非人罢了。
堂堂皇后，竟凄凄惨惨戚戚到这一地步，连凤印，这一凤权的象征都执掌于皇贵妃手中。
甚至天子还要借着这一疯病的名由，将自己囚禁于此，大抵就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这偌大的景阳宫，只有主仆三人，而区区三人却衣不暖，食不饱，别说请太医了，就算请到又能怎样？
药草也不一定可以从济圣堂领出来。
仅有的吃食，衣用的分例，经过盘盘剥扣，所剩无几，想要活下去，只能自己辛勤耕种罢了。
但在如今的寒霜之日，自己却成了累赘。想到此处，女子心头不禁又沉重几分。
可佩兰此人是何等壮志，虽是平平凡凡的一名家生子，但她肖似花木兰之徒，曾跟随自家哥哥上过战场，经过浴血厮杀，怀有一腔精忠报国的热血。
她于自己而言，不像是可有可无的旁人，而更像是姐姐，亦或是嫂嫂。
如今，却为了自己这一徒有虚名的皇后，为了幼时的金兰之谊，或是为了哥哥的那句嘱托，甘愿屈于后宫这一小块地方，而不是过着快意人生的日子。
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在暗中为自己操劳耗费了多少的心血，又在深夜流下过多少的泪水。
自己这是何德何能啊！
“佩……佩兰……不……不必安……安慰我，我那……那能不知自身大……大限将至。”女子说话间，苍白的面色，显现出了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说话其间，却咳嗽连连，气息不稳，堪堪用帕子拭去时，却已满是斑斑血迹。
“呸呸呸，娘娘怎可说此等不吉利的话，娘娘金躯，自是万福金安，福寿安泰，吉人自是有天相的。”
说着，佩兰便转过身去，拉起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稳了稳心绪，端过小几上的茶碗，盛起一小勺汤药，一勺一勺地向女子喂去。
女子费力地张了张嘴，却也仅仅是吞咽下一碗中的小部分，其余的汤药皆顺着嘴角渐渐滑落，或因咳嗽，连着血丝呛了出来。
佩兰急忙用手帕拭了拭女子的嘴角，以免那苦不堪言的黑涩药石染上亵衣。
无意之间，望见那帕子上的纹样，女子瞳孔顿时一缩，气血上攻心头，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淌下没湿了衣巾。
“佩兰，待……待我事……事后，你与藿香便……便自行离去，咳咳，到……到尚衣监，去寻紫……紫苏姑姑，我已托……托她照料好……好你们二……二人。”
“娘娘，娘娘，您别再说了。”
此刻，佩兰早已泣不成声。
“陆……陆商……衡，你好……好……”
话说着，女子的手便重重地坠了下去，顿时身子像空了什么似的，又好似松了世间繁多的重负，了无声息。
此时，只听闻一声悦耳的嗓音传来。
“佩兰，我带张御医回来啦！”
藿香刚推开吱吱呀呀的门，只见佩兰扑在床边泣不成声，一旁的女子早已是了无生息的模样。
她怔怔地楞在原地，惶然失措，脱力似的坐在地上，眼泪如断了的丝线，不止地滴滴答答向下滑落。
站在藿香身前的张御医，连忙阔步向前，顾不上君臣之仪，探了探女子的脉搏，随后眼中净是懊丧之意，又掺杂着几分愤懑之情。
西苑。
一身着黄袍的男子，坐在紫檀椅上，用朱笔批改着奏章。
圈圈点点之间，胸口霎时有种心如刀割的剧烈骤痛，又如浴血奋战时遍体鳞伤的骨肉暴露，附带着蚂蚁小口小口的叮咬，这一莫名症状突如其来。
蓦然间，他用手抓紧了胸口，面色煞白，眉峰骤聚，原先在手中的朱笔登时落了下地，在地上染下了一团墨迹。
脑海中闪过一幅又一幅如画般的场景，场景里面无不有一楚楚动人的女子，她的音容笑貌甚是温暖，暖地可以融化了人心间的冰墙。
男子的神思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可是其记忆却又如流沙般转瞬即逝。
心中仿佛莫名空了什么，又好像自己生命中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在渐渐消逝一般。
“孟夏，孟夏，孟夏。”
男子喃喃道，眼中甚是无神失措。
“孟夏！”
倏忽他大喊了一声，猛地抬起头来，泪水淌满了面庞。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神情却愈发地清明起来，似是从拨开团团迷雾，又似遗忘了什么。
恍然间，揉了揉眉心，似有觉然，一抹，竟满是泪水。
男子眼中充满了古怪讶异之情，对此好似甚是不解，但其后只是淡淡一笑，不禁摇了摇头，用桌上的帕子拭了拭脸。
“这是怎么了……算了。”
他朝门外喊了声。
“广福，进来。”
站在门外的太监总管便低着头，静悄悄地走了进来。
“皇上，奴才在。”
“备好盥洗之物，一会儿端进来。”
“唯。”
毓德宫。
这富丽堂皇的宫殿，谁人不知是盛宠六宫的存在，就算是皇后娘娘过去的尊仪仗势，都没有皇贵妃娘娘现今的浩大。
“娘娘，景阳宫的那位没了。”
一婢女小碎步移走到美人榻旁，轻轻附耳过去对榻上的女子小声说道。
只见那雍容华贵的女子半睁着慵懒张扬，似猫般的一双眸子，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修长洁白的双手，拉了拉身旁轻薄的毯子，在暖暖的地龙中伸了个懒腰，掩面打了个哈欠。
“晓得了，下去吧。”
女子挥了挥手，示意那婢女退下。
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怎的，女子望着自己的纤纤玉手，竟生出几分怅然之意，或许是双方对手势均力敌的惺惺相惜。
“哎，真真是可惜这一妙人了！”
不过，既生瑜，何生亮！天子有了她卫戚歌，何必还需顾孟夏。
皇后之位，她卫戚歌势在必得。
后世，史书载。
太初十五年，顾后崩，谥为思颂皇后，袱太庙，帝深念之，不饮酒茹荤者数月矣哉。
“嘤嘤嘤，小A，我对大大充满了怨念，为什么要拆散帝后cp，我好喜欢顾皇后的！”
“好好准备这次的月考吧，小B，大商的历史离我们太过久远，别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野史了。考古都证明了，你那心心念念的天子只给了他皇后应有的尊容而已，多少出土的文物都无不指向一个真相，那就是他的宠爱都给了卫皇贵妃。”
“谁说的，”小B气鼓鼓道。
“皇贵妃怎么了，皇贵妃还不是只止步在那份位上，世宗若是真的爱她，那不早就登后位啦！再说了，太初十五年后，世宗都没选过秀了。”
“是是是，我的祖宗，但也说不准是他太洪世贤的结果啊。”
“你，对，你失去我了，咱俩友谊的小船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