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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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就像是一张网。
沉重厚实。密不透风。
铺天盖地的撒下来。不留余地的将他覆盖。
01.
鹿丸把龙头拧开，埋下头去狠狠往脸上扑了几把水。他听见自己顿重的呼吸，在空旷的
房间里来回的晃荡，却得不到回应，绝望到令人窒息。
冷水刺激着皮肤下密布的神经，终于让他混沌的思维有了一些清醒。他抬起头来，看到
镜子里面自己的脸，水珠沾满了疲惫的神色，无力的下滑。这是一间独立的病房，他只需稍
微倾斜视线便可以看见镜子右下角隐约映出的，白色床单下那一抹……耀眼的金发。
“切……”
鹿丸扭过头。抓过帕子胡乱往脸上抹几下。然后沉默下来。这是第4天了。他想。抓
住面盆边缘的手突然用起力来，青筋暴突。
那个白痴……到底还想躺多久。
“咚、咚、咚。”
门外传来轻柔的敲门声。
“请进。”
鹿丸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是小樱。
“鹿丸君，鸣人他今天……还是没有醒吗？”
小樱将手中的餐盒放下。鹿丸瞟了一眼，是外带的拉面。他冷冷的看着她走上前去伸
手探了探鸣人的体温，又仔细为他捻好被角，眉间笼着浓浓的忧伤。
“你不用每天来。还有，这种东西……”他指了指放在床边小桌上的拉面，“也不用次次买，他根本……吃不到。”
鹿丸皱起眉头。最后说出口的那句话像刀子狠狠剜开现实，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来回摩擦，鲜血喷溅。
“是吗？……”
小樱拢了拢耳旁的樱发，粉红的颜色在清晨的曦光中泛起柔和的光泽。
“可是他醒来的话，一定会想吃的。要知道……他随时都可能醒来啊。”
她突然抬头朝鹿丸笑了一下。鹿丸惊觉曾经暴躁且蛮横的女子早已长成这样一副坚定
的模样。她因为疲惫和担忧而日益苍白的面容，衬着唇角那抹黯淡的笑容，在这个乍暖清寒
的初夏早晨，幻化成了一缕微薄的希望，捧着他们脆弱而不可提及的心伤。
淡薄的蓝色天空像水染的棉布，托起橘红的朝阳，将柔软的天边云雾染出丝丝缕缕温柔
的颜色。鹿丸拉开窗户，看着小樱独自离开的背影，她努力挺直的背脊，在医院小花园湿润
的露气中逐渐模糊。
傻子。鹿丸想。
都是一群傻子。
包括他自己。
02.
草草吃过午饭，鹿丸靠在窗边躺椅上看起云朵来。淡薄的，安然的流云，贴着湛蓝的
天际缓缓流过。云间偶尔漏过一丝柔软的风，辗转着将他的心事包裹。
医院太过安静。鹿丸听见墙上时钟的声音，“滴答、滴答”的声响魔音一样在他空旷的血液中重重的敲击回荡。他合上眼睛，午后的阳光很明亮，毛细血管的颜色被投射在视网膜上，视线里映出血红的一片。
这片柔和的血红叫鹿丸困顿起来。他伸出手在眼前遮挡了一下，却握住一把被蒸得轻薄而温暖的空气。他将眼睛张开一条细缝，天边的流云涌进视线来，慵懒的浮动。迎面吹来的微风渐渐吹散了意识，将他的思维一点一点分解在午后懒洋洋的氛围中。
他打起盹来。
鹿丸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张扬而放肆的鲜血。酣畅淋漓。触目惊心。
他躺在废墟上，医疗组的队员正凝聚着绿色的查克拉为他治疗受伤断裂的右腿。他挣扎着坐起来，然后看见旁边匆忙跑过的一小队人马，抬着担架，跟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小樱。
风变得迫切。卷起担架上那人的衣角和头发。凝固的血块模糊了金黄的色彩，他暗红色的披风被浸润得饱和，沿路滴落着鲜红的血液。担架经过眼前的一瞬，鹿丸看清那人的脸。
那是鸣人的脸。
他紧闭的蓝色瞳孔。他随着路面颠簸而微微颤动的眼睫。他被喷溅的血液弄污的脸颊。叫鹿丸突然无比的慌乱。
那一刻。他深深的绝望起来。
画面切换到医院的会议室。
“关于鸣人的伤势……”
五代火影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视线遗落在被夕阳染成橘色的天际。黯淡的光在她脸上切割出狭长而模糊的光影，映衬着她焦虑的神色，脆弱而忧伤。
“鸣人到底怎么样了？他——”
牙永远是心急而鲁莽的一个。
纲手抬起手阻止他的话。鹿丸抬了抬眼皮，看见那女人的背影在夕阳光线中变得柔和起来，脱离了往日的犀利和精炼，竟然是令人揪心的憔悴和无力。
木叶众小强聚集在不大的房间，一些人站在光线不能达到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留下让人压抑的的空气。沉重。且锋利。呼吸之间深深的切割着心情。
“鸣人的查克拉很混乱……多处经脉断裂……早上治疗时我发现他还有微薄的意识，挣扎着要醒来。但是与佩恩的一战消耗了他太多精力，他的控制力已经开始涣散，九尾也蠢动着试图突破鸣人的抑制……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他的处境非常危险。”
角落里传来一声突兀的抽噎，纤细的声音被风托起，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变成钝重的疼痛，反复回旋。鹿丸不用转头也能猜到雏田的苍白的表情，以及她轻轻颤抖的身体。
纲手似乎不忍心，咬牙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目光中纠缠的矛盾与难过充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现在木叶的情况……大家看到了，鸣人虽然全力击败了佩恩，但是村子的损伤是不可挽回的。佩恩一战亦消耗了我太多力量，我已经无力担当火影重任了……目前卡卡西也处于深度昏迷中，我们迫切需要一位新的火影，以统领全局，组织村子的重建工作。鸣人的成长大家有目共睹，相信村民们也已经认可了他的实力。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唤醒鸣人。
依照目前的状况，如果强行唤醒，可能会严重损害他的神经意识和记忆。可是如果任他自身恢复的话，在时间问题上……”
纲手停顿下来。视线一一扫过在座的众人。窗外的夕阳又沉下去了一点，暖橘色光线从她肩后斜射过来，以恰好的角度投射到每个人脸上，将他们复杂的表情照映出来。
鹿丸小换了个姿势，偏过头盯着纲手茶色的眼睛。他看到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却终于还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明白了。你想询问我们的意见？——关于如何让鸣人醒来。也就是说——是否要牺牲他的记忆。”
他看见纲手迟疑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下了头。
03.
“砰——哗啦啦”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巨响。鹿丸惊醒。揉揉太阳穴，他发现自己又沉入了那个梦境。自从鸣人受伤那天从纲手那里回来开始，他就不断的在梦境中重复那日的情景。头很痛。太阳已经开始西移，他望了望墙角的时钟，已是4点的光景。
可是刚才的响声是怎么回事？
鹿丸急忙转过头看向鸣人的方向。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无言。他无奈的看着刚进病房的小樱三两步冲上前去，从鸣人病床上拉下大叫着“帕克狗，狗中狗”的帕克，又把蹲在鸣人头边拨弄着他金色头发的赤丸推开，然后怒吼着让志乃把漂浮在鸣人上空不断变换着由裸女到拉面的不同形态的寄坏虫群收起来。最后她回过头去，踢开满地的玻璃碎片，怒视着满屋闹喳喳的人影。
“够了！我说够了！你们这样会吵到病人的！”
陡然安静下来的病室。鹿丸站起来伸个懒腰，下午的阳光留着余温，在他背后铺出一片温暖。他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一塌糊涂的病房，和个个沉默的探视者。他们亦是坚持每日前来，却总是颠覆性的喧闹着把病房搞得乌烟瘴气。看来今天终于惹得小樱发怒了。
“鸣人他已经这样了……你们怎么还能这么欢快？！如果你们依然这般吵闹，那就请离开。这里是疗养的地方。鸣人他经受不起你们的打闹！”
“小樱姐……其实我们……真的很希望……吵醒他……”
木叶丸低下头。掩饰着他脸颊滑落的泪珠。
拥挤的病房突然安静下来。
“麻烦……好了好了。你们都回去。这里我来收拾。”
鹿丸看着小樱因为微张的嘴巴和她渐渐涌上泪水来的碧绿瞳孔，不由扯出一丝苦笑。他拿过扫帚，开始收拾起满地的碎片。
“对不起……对不起……”
终于还是有眼泪。滑过碧绿的眼睛。滑过干涩的空气，在阳光下映射出璀璨的光泽，然后碎裂在满地的玻璃渣之中。
鹿丸抬眼看了眼金红的太阳。僵硬了表情。
喂。鸣人。你还忍心……继续昏迷不醒吗？
04.
“卡卡西老师还好吗？”
鹿丸把晚餐盘放到小桌上，看着病床边正为卡卡西擦脸的伊鲁卡。
“已经有一些好转了。我觉得他似乎能感觉到我的存在了。真的。”
鹿丸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突然觉得很不忍心。
“鸣人呢？还是没有清醒吗？”
“他啊……或许这次，真的是很累了吧。”
鹿丸又想起那日在会议室的情景。他想起纲手焦虑的神情，想起自己那时候一反常态主动下的决定和担保。天际的流云逐渐被夜色吞没，暮色中的风里涌动着初夏植物新鲜的味道，他向伊鲁卡道了晚安，然后转身回鸣人的病房。
医院里走道的墙壁上贴着白色的瓷砖，在刺目的日光灯的照射下反射着模糊的光晕。眼前浮动起杂乱的色彩，记忆又一次将他拖回了那一天。
“到底……要怎么做呢？”
纲手叹着气，反复的低喃。房间里密不通风的情绪，是搅动着每个人的心绪的，强烈的矛盾和伤感。
“等他自己清醒。”
鹿丸抬起头来。夕阳把最后一缕光线投射到他的瞳孔中，纲手看到他内心深处流转的坚决和信赖。
“记忆……是一个人私有的、最宝贵的东西。是支撑人们想念和凭吊的媒介。鸣人的记忆里有他最珍惜的东西，我们没有资格剥夺。何况……”
鹿丸走到玻璃窗前，看着外面大街上依旧忙碌的人群。重建工作正有序的进行，村民们自觉而勤劳的参与重建，努力着试图恢复家园的样子。
“现在的木叶暂时不会有危机。重建工作也井然有序。鸣人他已经很累了，为什么不让他休息一次呢？”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鹿丸依旧望着窗外，刻意回避着大家的目光。
“我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因为他还有梦想。因为他还有……愿望。”
宇智波佐助。
鹿丸心里浮起这个名字。
牵动着鸣人的愿望的你，有没有感觉到呢？为了记忆中深刻的情愫而挣扎在死亡边缘的鸣人，你有没有感觉到呢？
“嘁……”
鹿丸忍不住想咒骂起来。
自己努力想要保全的，鸣人的记忆，究竟和自己，又什么关联？
鸣人的心里，早就装满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鸣人已甘心沦落。深深坠入爱情的束缚里。
05.
（好了,这一段纯粹心血来潮。YY无罪。莫殴。——请雷鹿鸣的亲们忽视这章吧，谢谢合作^ ^）——>我真的无救了TAT（内心：丸子！我爱你！）
“哗啦啦……”热水倾泻下来，浴室里蒸腾起白茫的雾气。鹿丸将鸣人抱进来，脱掉他的上衣，裤子，XX（囧囧）然后把他放进注满热水的浴缸中。
脖颈。肩膀。手臂。胸口。背部。小腹。大腿。小腿。脚掌。鹿丸仔细的为鸣人清洗着身体，他的手指滑过他身上嶙峋的疤痕。那些横垣在他身上的伤，新生的嫩肉覆盖了曾经血肉模糊的伤口，微微凸起的光滑的触感却让鹿丸一阵阵的心惊。他克制着内心浮动的情绪，取下花洒，为他冲洗起头发。
金色的、柔软的头发。
雾气腾起了。洗发香波的泡沫漂浮起来了。浓郁的牛奶香的沐浴露充斥着鹿丸的鼻息。他的手轻轻搓揉着鸣人的头发，目光在他的伤疤上来回游移着。
胸口的伤是宇智波留下的。
背部伤是在与迪达拉对战时留下的。
手臂的伤是在和角都的战斗中留下的。
腹部的伤是在修炼时查克拉突爆留下的。
而那些新鲜的，粉色的疤痕，则是在最近与佩恩的战役中留下的。
因为总是帮忙照顾他的缘故，鹿丸记得他的每一道伤痕。
从肩膀到背部。
从胸口到小腿。
从臂膀到小腹。
九尾强大的力量为他愈合了那些伤口，却永远的留下了疤。
那些痕迹在鸣人并不强壮的身体上交错出繁复的图腾。
可是又有哪一次，他曾经参与呢？
却是一次也没有。
06.
第5日。
鹿丸睁开眼睛，天花板雪白的颜色汹涌的扑进视线，不给他一丝间隙。他沉闷的起床，穿好衣服，然后转头看着依旧沉睡的鸣人，竟然连一口气也叹不出来了。
初夏的早晨有很柔美的光线，均匀的勾勒着鸣人的脸孔。他的眉梢。他的睫毛。他的鼻梁。他的嘴角。他的猫须。他的发线。他浸润在温和的晨光中，甜美似安睡的娃娃。
他是否也在做梦呢？
他的梦境里，有怎样的人和事物呢？
鹿丸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隔着空气和晨光，沿着鸣人的轮廓勾勒起他的脸庞来。
然后他看见他轻微颤动的睫毛。
起初他以为是风。
他却睁开了眼睛。
碧蓝色。
纯澈的。
湿润的。
明媚的。
鸣人的眼睛。
用无辜而澄静的目光看着他。
接着他咧开嘴，轻轻笑了。
他说——
“喂，鹿丸。早上好。”
07.
生活逐渐走上正轨。现在鹿丸的工作总是非常繁忙。当他以参谋长的身份站在已经成为火影的鸣人身边时，他却清晰的感觉到鸣人神采飞扬的眼睛里，小心掩饰的忧伤。
木叶还未能完全恢复以往的繁荣。周边对木叶垂涎已久的忍村开始又蠢蠢欲动。自来也大人的祭日临近。卡卡西老师还没有醒来……鸣人努力的迫使自己改变着，向着梦想中的方向，一丝一毫的改变着自己。努力去接受，去适应，枯燥和繁琐的事务，重大的信赖和职责。逐渐强大起来。
鹿丸知道鸣人的用心。他从他每一次的皱眉和叹息中感觉到他对村子热烈而执着的爱。他想起鸣人在火影交接仪式上郑重宣誓的表情。想起小樱因为激动而热烈盈眶的样子。想起纲手默许的微笑。想起小强们克制不住的欢呼。想起村民们信任的呼声和赞许。起风的时候鹿丸看着鸣人翻飞的火影袍。他觉得鸣人像是一只鸟。努力张开着自己巨大的翅膀，保护着自己的爱和梦想。
可是他知道还不够。
鸣人的梦想，并不完整。
鸣人的快乐，残缺不全。
“鸣人……又在想他吗？宇智波……佐助。”
火影岩上可以眺望到远方的山峦，在晴朗的天空下延展着黛青色的轮廓。有风的时候会吹动起厚重的白色云朵，漂移着在头顶上投下温柔的阴影。
鹿丸在鸣人身边躺下来，微眯着眼睛，想象云上的阳光的颜色。
“唔。可是鹿丸……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佐助？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谈到过他啊。”
“呵。”
鹿丸从嘴里哼一口气算做是回答。他避过鸣人疑惑的表情，将目光投向高而远的天空，想象那是鸣人湛蓝的眼眸。
“还是没有放弃？——要带他回来什么的。”
“恩。一定要的。佐助是我的憧憬……他是我最重要的同伴。我希望佐助能见证我的成长，我也希望可以安慰他失去的缺口。我知道他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辛苦，所以我想要他回来。回木叶来。我要他知道这里并没有改变。我们都没有改变。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佐助。现在他或许也正在某个地方仰望着这片天空，等待我去实现我的诺言。”
“诺言……”
鹿丸轻声重复着这个词语。用心揣摩着包含在其中的，深远的情感。心里有什么东西不舒服的纠结起来。
“是的。诺言。”
鸣人转过头来望着他，粲然的笑开。这一瞬间突然起了风，吹开了头顶的云朵。云上的阳光顷刻泄落，浇了鸣人一头一脸。他的笑容在突然明亮起来的视野中发出刺目的强烈的光来，直直射向鹿丸的瞳孔，穿透了他的眼睛，穿透了他的身体，抵达了他的心底。
他被置身于这通透的光线中。感受着鸣人灼热的目光和期待。
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往日能够轻易操纵的暗影都在此刻膨胀起来。
它们交织着。
它们盘桓着。
它们缠绕着。
将自己紧紧捆缚住了。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