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结界 ...
-
“这怎么回事？！”一个中年女子惊疑不定的声音，透过结界传进来。
白望月的灵识谨慎探出点小触角，却发现几个毫无灵力波动的中年男女，在她寄身的红笔跟前围了一圈，脸上的神情都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
“搞的什么？”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狐疑地盯着红笔：“李老师你开玩笑呢吧？”
“我开什么玩笑？真是邪了门了……”被叫做“李老师”的妇女说着，退开两步，闪到几个人的最后面，身体不自觉地朝门口方向侧倾。
中年男子顶替李老师的位置，不信邪地伸手，然后手指被结界拦住——“哎我去，这是有个玻璃罩子吧？”
男子弯下腰，手指抚摸着白望月的结界，最后纳闷地敲了敲：“不对啊……难道还真闹鬼？这红笔稀破稀破的，不能啊……”
白望月从红笔里盯着男子挤出来的三层下巴，默然无语。
她是飞升了没错吧，仙界怎么会有连结界都不知道的仙人？
白望月撤掉结界，从红笔里化出身形：“不知几位仙人……”
“啊——”“鬼啊！”“别杀我、别杀我！”
“……”
白望月看着一息间瘫坐在地上，或哭或爬的几人，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在下界，因为天道庇护，就算是没有法力的凡人，也不会对鬼修怕成这样。这几个仙人为何如此懦弱？
算了，先试探几句再说。
“几位无需惊慌。”白望月摸摸耳垂，再次施展“闭喉锁舌”术，周遭总算清静下来：
“我在此现身，并非想挑起事端，只是闭关已久，沧海桑田，不知现在是何朝代？”
白望月边说边观察这几个人，结果发现他们都在极度恐慌之中，没一个能冷静听她讲话的。
狐族化形后，一向令人神迷，何时有过被人当面叫“鬼”的体验？若不是白望月的灵力不足，现在还不能改变面貌，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早知道问小糖块了。一个小姑娘，竟比大人都沉静……”白望月咕哝一句，只得收起法术，暂且回到红笔里，让这几人冷静一下。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那个有着三层下巴的中年男子最先缓过神来，重重喘了两口粗气，对紧拽着他胳膊的女子小声道：“老婆，咱先出去……”
那女子转身看着他，仍旧是满脸惊悚，发不出声来。中年男子只得扶着她站了起来，轻声说：“先出去，快走……”
这男子似乎还强一点，就问他吧。白望月在红笔里琢磨着，将其余几人的五感暂且封闭，只留下中年男子，方便问话。
“太耗灵力了。”白望月微微皱眉，停下手缓了一阵，接着飘然现出身形：“这位……仙人，敢问此处是何朝代？”
管他是不是仙人，客气点总没坏处。
“啊！我跟你拼了！”不料那男子见白望月再次现身，脸上表情竟然瞬间变成了绝望，而后透出股“拼死一战”的狠绝，把他老婆往后一挡，拎起身边的椅子就扔了过来——
“啪！咔嚓——”那椅子穿过白望月的身体，径直撞到了教室后的黑板上，又在地上摔折了一条腿儿。
白望月扶额，从这搏命手段来看，终于确定男子就是个普通凡人，没见过什么鬼神的本事，说话也随意了不少：“这位好汉，冷静一下，我就问你几句话，问完就让你们走，成不？”
中年好汉见自己攻击失败，颓然地坐到地上，见白望月居然没有杀他，又生出几分希望：“您，您问……”
“我闭关修炼已久，请问此地是何处，此时是何朝何代？”
“额……”中年男子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这儿是橘州市，现在已经没有朝代，也没有皇帝了，都是百姓当家做主了。”
白望月低头沉思：“橘州市……”涂山附近的州郡，其名也是橘州，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白望月不敢往深处想。几千年的时光，涂山狐族只留下她一人，为了全族期盼的“成仙”，孤苦寂寞地修炼了几千年。若是飞升失败，又脱离了“狐籍”，千年道心定然会大受打击。
她硬逼着自己回过神：“东边五十里外，是不是有座涂山？山上可有什么宗派？”
“涂山？没有，只有一座浮来山，是座道教名山，咱们橘州最出名的就是浮来山上白云观——”中年男子说到这儿，话头一停，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
“白云观，干什么的？”
“就是，里面几个小道士，画画符什么的，让人来旅游掏钱的，都是骗人的……”中年男子低下头，鬓角渗出些汗意。
“连道门修士都这般沦落了？”白望月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把这个白云观暗暗记在心底，打算脱离鬼体之后去探查一番。
“最后一个问题，这儿是不是仙界？”白望月忖度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也罢，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与其自欺欺人，不如开门见山。
“额……不、不是……吧？”中年男子显然被问懵了：“那个，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您这样的仙女，第一次……”
“……罢了。”白望月扶额，正要收回法力，却听见那个男子小心翼翼地问：“仙、仙女，昨晚我女儿……赵蛮蛮，她不懂事，跟着两个同学乱跑，打扰您了，小孩也没有恶意，就是贪玩……”
“贪玩？”白望月想了想，明白昨晚三个女孩，有一个是这男子的女儿。
这是找了学塾师长领路，为女儿探查情况来了？
白望月总算明白这三人为何而来，垂下眸子，静静看着男子：“以伤害他人为乐，唤作贪玩？”
“我、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再也不会了。她就是给宠坏了，家里以后一定好好管她。孩子还小，您看……”男子一脑门子的汗，也不敢去擦，只是战战兢兢地求情。
“改过前非，便无大碍。”白望月说完，确认几个凡人身体无碍，用灵力将他们轻轻推出废弃教室，收回禁制的同时顺便给他们疏通了一遍经络，以免惊惧过度影响身体健康。
至于心理健康，白望月目前没工夫关心了，只是挥手将整间废弃教室纳入结界，隔绝了一切声音和窥探。她亟需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修复因为飞升失败而产生裂痕的道心。
过了好一阵子，教室门外才传来几声竭力压抑着的啜泣，充满劫后余生的复杂情感。
……
几日后，月圆之夜。
白望月从入定中醒来，周身缠绕着凝成丝状的银色月光。她长舒一口气，月光隐没入灵体，在她血红的长袍外面幻化成一道道流动的银色花纹。
道心究竟还是没能完全修复，但也不急在此时。
她的当务之急是尽快修炼，脱离红笔的禁锢，然后找一处洞天福地，重新闭关踏上成仙路。因为心境尚在，成仙应当只是水到渠成之事，道心随着境界的恢复，也会慢慢修复。
白望月正筹谋着修炼进度，忽然听见一阵杂乱、响亮的“叮当”声，像是数十枚铃铛同时被风吹动发出的噪音。
她铺开灵识，发现废弃教室门外，三个身穿藏青道袍的中年道士，满头大汗地围着一个小祭坛，手持银铃转圈圈。只见他们转完一圈，还要在原地向左向右向前蹦三下。
走廊不宽，摆上小祭坛之后更没什么空间了，看得出他们蹦得很辛苦。
白望月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好笑。这三个凡人道士毫无灵力波动，却敢在她的洞府门前作法？当真是不知者无畏。
这时，只见为首一人停下步伐，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纸，用祭坛上的烛火引燃，放入火盆，然后从结界下方捡起一枚拳头大小的银铃铛，投入火中，对着它念念有词。
白望月饶有兴致地观察这铃铛，想要找出些特异之处，派出去的灵识却无功而返。
“嘿！”那道士念完经，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铃铛甩到白望月布下的结界上。
“啪嚓——”
铃铛甚至没有触碰到结界，就被上面附着的鬼气炸裂了。
“这妖物藏匿的阵法实在厉害，鹤尾、鹤羽，准备下一轮！”那道士丝毫没有意外，只是面色凝重地吩咐身后两人。
不料那两个道士竟然面露豫色：“鹤岗师兄……”
“怎么？”鹤岗整理了一下道袍，从祭坛下方掏出一把符纸放进怀里。
“听那个香客说，里面这位，凶得很，不光摄取神魂，还会下蛊……咱们作法四天，铃铛用坏了不少，可什么用也没有。会不会……还是别再招惹它比较好？”
“就为这个？你们近几年也做过不少法事了，怎么还这么没经验？”
鹤岗转身责备道：“师父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你们还记得么？”
“但是——”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鹤岗没有理会师弟的异议，大声道：“鬼都是人想出来的，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事只能说明科学没发展到这个地步！”
白望月听得一阵皱眉。这个世界的灵力如此微弱，连大宗道门都这么没见识了？还有，“科学”是什么？
“师兄……”
“咱们做过的那些法事，哪个不是自然现象，或者人装鬼骗人？师弟啊，作法归作法，真觉得有鬼，那就是傻子了。这儿最多也就是个磁场，你们还真以为有什么阵法、什么妖怪啊？我这么说，那不是为了赚钱吗！”
“别说了师兄……”两个道士看着站在鹤岗身后、被月光拉长的身影，拼命朝他挤眉弄眼。
“哎，这么些年我怎么就看不明白你们呢？”
鹤岗边说边回头，看见走廊里被风吹得裙角飘飞的身影，愣了一下，难得有些心虚——
“咳，小朋友，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
戴着淡粉色一次性口罩、身穿藏蓝色学塾服饰的小朋友背对月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闷闷不乐地说。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结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