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番外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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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自出城潜入敌营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此事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然而其性质值得深究，到底是作为奸细出城报信，还是去打探敌情，全靠林晏失怎么说。
好在他们在出城之前就已想过如何解释，从李涣全须全尾地从林晏失房间里醒来这一结果来看，林晏失的话保全了他们。
李涣醒来时林晏失不在，他龇牙咧嘴地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好奇地环顾四周。这是他第一次进林晏失的卧房。
林晏失的卧房很整洁，处处透着古朴淡雅的气息。房里燃着安神香，约莫是为他这个养伤的人点的。
李涣正想下床，就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荀绪哥醒了。”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粥的林晏失只看了他一眼，就平静地挪开目光。
李涣皱了皱眉，感觉他表情不大对劲。自己醒过来，他不说激动万分吧，起码也得温言问问自己哪不舒服吧？怎么如此平静，甚至有些回避的意思？
林晏失将粥搁在桌上，双手撑在桌沿，盯了会儿氤氲的热气，心里责备自己用这种态度对为了他而受伤的李涣，实在过份。
于是林晏失整理了一下表情，转过头去面对李涣，是言笑晏晏的模样：“荀绪哥终于醒了，不然这碗粥又得浪费了。伤口可还疼？要喊大夫来吗？”
李涣压下心里的怪异感摇了摇头，问道：“你怎么让皇上相信你的？”
林晏失沉默了一下：“我将印台军帐的布局告诉他了。加上你这伤也唬人，他便全信了。”
李涣有些惊讶地挑高了眉。
林晏失见他的表情，自嘲地弯了一下嘴角：“说到底我得先保自己，能靠情报混过去，自然要卖一下他。就算我喜欢他，我一样可以利用他。”
林晏失看他的眉越皱越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反正你也清楚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喜欢上我的人或者被我喜欢上的人应该会挺倒霉的，遇上个这么表里不一的混蛋。”
李涣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明白他这个奇怪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了。
说实话，崔印台军帐的布局实在是个不痛不痒的情报，就算被敌方知道了，也不影响什么。毕竟曹远想派人摸到崔印台帐中去刺杀是不可能的，因为此事过后崔印台必会加强防范，他们不可能进得去。
林晏失这样大题小作地贬低自己，估计是因为李涣迷迷糊糊中说了什么，或者他自己相通李涣对他的心思了，所以要告诉李涣，他不是个好人，不值得喜欢。
李涣默然不语，林晏失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凑近看了看李涣缠着绷带的肩膀，嘱咐道：“你这伤须得好好养，不能见水，这几日也不能食辣。”
他说完就要转身去端粥过来，冷不丁被李涣抓住手腕，他几乎是受惊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就听见他闷哼一声。
林晏失惊慌回头，紧紧盯着他开始渗血的肩膀，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
李涣那只被甩开的手固执地又握上了林晏失的。他沉声道：“你知道了？”
林晏失一窒，想挣脱那只手拔腿就跑，又怕再次上了他。他深吸一口气，用冷静地口吻回答：“知道什么？”
“我喜欢你。”
李涣直白得让林晏失彻底愣住。
“你终于知道了。”李涣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一般，说话也不藏着掖着了，“从很早就开始了，没想到你如此迟钝。”
林晏失的嘴唇翕动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前李涣对他的好他都当作好友之间正常的关怀，于是毫无愧疚的受着了。没想到他是一个人默默喜欢着自己，关心自己，甚至被自己求着去救情敌……
林晏失闭了闭眼，他没说错，他真的就是个混蛋。
“所以，”李涣抬头认真看着他，“我还是不行吗？”
林晏失垂眸，轻声道：“荀绪哥，对不起。”
李涣眼神恍了一下，很快就将冲上来的酸涩感压下去。他本就不打算仗着为他受伤要求他回报什么，便松开手，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温和不改地说：“轶卿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将粥端来，再劳烦你去叫一下大夫吧。”
林晏失点点头，紧捏着拳走了。
他承认自己在明白李涣的心意后想起从前种种，确实有些悸动。但他现在还喜欢着崔印台，即便这喜欢并不是很浓烈，但他也不会在自己没理清心中到底属意谁时回应李涣。李涣应当拥有纯粹的感情，而不是混沌到林晏失自己都理不清的各种心动。
这之后，李涣果真再没主动来找过林晏失，他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又是一个月的第六天，林晏失不情不愿地去了浅意。
其实最开始的浅意没多少人知道，里头很清静，都是些真正想写诗的雅客。林晏失喜欢那时浅意的安宁，大家一心沉静在作诗里，偶尔会轻声互相评论。那时认识林晏失的人也不是很多，身边的诗友与他关系不密切，但他们相处得很舒服。
然而自从林晏失连中三元却拒绝为官起，浅意跟着林晏失名声大噪。这幽静处便多出了买诗的、卖诗的、找代笔的，甚至是完全不懂诗只是想来围观一下林晏失这位才子的人。
龚智初创立浅意本是为了结识诗友，浅意出名后他看见了商机，便仗着与林晏失父亲的关系强制“请”他每个月最少去一次浅意，当个人形招牌。如今龚智初倒了，浅意落到了林晏失父亲手里，他依然被要求每月来一次。
所以他真的不耐烦去现在的浅意。
不过在浅意中无意瞥见靠坐在床边的李涣后，林晏失心里的烦躁消失了。
李涣单手支着下巴，脸微微偏向左侧。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右脸上，模糊了他的面部的轮廓。李涣是那种柔和的长相，双唇饱满，透着浅粉色。他原本看着桌面的双眸突然抬了起来，接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
林晏失站在门口，怔愣地看着李涣的笑，几乎忘了呼吸。他身边似乎又围过来一群叽叽喳喳的人，不过他听不真确了。
李涣似有所感，朝门口看去。
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他们视线相对。然而，一个蓝灰色的背影挡住了两人看向对方的视线，那个人坐在了李涣对面。
林晏失刚要抬起的手顿了顿，又落下去。他急于摆脱这群人，脸色阴沉地被他们推推搡搡着往里走，拼命示意不远处倚在楼梯扶手上看热闹的曹潜默，让他帮自己脱身。
人群散开后，林晏失面无表情地看着窗边相谈甚欢的两人，死死咬着后牙槽。
“诶，涣王在那边，你不过去？”曹潜默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又回头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林晏失的黑脸，“你俩这是闹掰了还是怎么？”
林晏失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说：“没闹掰，本来就没多亲密。人家这会儿跟朋友聊得好好的，我凑什么热闹。”
曹潜默“啧”了一下，心说哪来的酸味。
窗边，那位蓝灰长袍的公子努力用余光看了一眼林晏失那边，无奈地跟李涣说：“你俩闹矛盾扯上我干嘛，林公子那眼神简直要将我撕了。”
“有些话得别人逼一逼他才会说出来。”李涣持续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演得像点儿，回头请你去镜水楼台喝酒。”
这公子在李涣缱绻的目光中打了个寒战，只得硬着头皮跟他演。
李涣说着说着，突然伸手摸到他的头发，蓝灰袍公子吓得直眨眼，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李涣将他的头发顺了顺，轻声说：“头发乱了，阿云。”
阿云忽略一身鸡皮疙瘩，朝李涣阳光灿烂地笑：“荀绪哥，你真细心。”
说完两人都在心里呕了一下。
那边林晏失见他们都开始上手了，忍无可忍地走了过来。
李涣嘴角笑意变深，他扭头，跟林晏失打招呼：“几日不见，轶卿终于想起我了。”
林晏失：“……？”
到底谁不想见谁？
“对了，介绍一下。”李涣看向对面，原本对林晏失疏离的态度一下子变得亲近起来，“这是牧霖云，我从小的玩伴。霖云，林公子就不用介绍了吧。”
牧霖云对林晏失颔首，笑出两个酒窝：“林公子，久闻大名。阿涣常与我提起你。”
李涣笑着解释：“阿云对你很感兴趣，便总缠着我讲你的事情，哪是我提的。”
牧霖云谴责地瞪了李涣一眼，后者乖乖闭嘴，露出讨好的笑。
林晏失就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等他俩笑完才开口：“荀绪哥，我知道你想刺激我。”
李涣很自然地露出疑惑的神色：“我刺激你什么？”
林晏失懒得跟他演，直勾勾地看向牧霖云：“牧公子，比诗吗？”
牧霖云扫了一眼李涣，见他没什么表示，只好做出天真的样子：“林公子想怎么比呢？”
林晏失说：“任意题材，任意格式，一刻钟内完成。”他看向李涣，“荀绪哥来评判，输者永不进浅意。”
即便林晏失知道李涣是故意演给他看的，但他确实不爽了。一半是因为他们，一半是因为觉得自己挺贱的。当时拒绝李涣的是自己，现在不高兴的还是自己。
见林晏失真发火了，牧霖云求助地看向李涣。李涣站起身，挡在牧霖云面前：“轶卿，这就没必要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着就拍了拍牧霖云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
林晏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并不阻拦。待两人都出了门，他才垂下眼，缓缓坐到方才牧霖云坐的地方。
李涣直到走出门都不见林晏失追出来，他站在门边叹了口气，让牧霖云走，自己折返回去。
林晏失正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热闹的街市，忽听对面有人敲了敲桌子。他一转头，愣住了。
李涣坐下来，看了他一会儿，无奈道：“对不起，轶卿。”
林晏失眨了眨眼。
李涣说：“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阳光在林晏失眼中流转，李涣静静等着他开口。
少顷，林晏失说：“我承认我不喜欢你对别人也那样亲近，我也知道我没这个资格。但——”
“想要吗？”李涣打断他，“想要这个资格吗？”
林晏失定定地看着他。
李涣笑了：“你啊，明明也对我有意，犟什么呢。”
见他还是在犹豫，李涣直接起身，“不要算了，我给别人去。”
林晏失一皱眉，也起身抓住他的手：“你还想给谁？”
“你不要又不让别人要，怎么，让你荀绪哥当和尚吗。”
林晏失的嘴唇嚅嗫了一会儿，低声说：“荀绪哥，我想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番外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