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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秦平在他们走后不禁伸手擦了一把冷汗,他早些时候收到的消息是有几人在城东往南的空地处打架,不过并不严重。

      城东处酒肆饭馆较多,来往者皆是山南海北的商旅或是游历江河的各门派中人,各个有不同的习惯,有不同的个性,所以这种小规模摩擦时不时都会有,作为治安官,他早已经习以为常。

      若是平日里,他听到有人闹事,他也并不会亲自率人到现场。顶多派几个得力的副官过去处理。

      只是巧了,今日他正好在城西,既然已经出门,那收到消息之后也自然会去跑一趟,顺道看看到底是哪几个不长眼的又出来现眼,路上还正寻思着是否应该杀鸡儆猴重罚他们一次,警示来往旅客在皇帝脚下,得守这里的规矩。

      他起先看到这狼狈的几人时没认出来是谁,还想上去先喝斥一通,直到身边眼尖的副官扯了扯他的袖子,指了指着旁边那辆倒霉的马车,这执金吾刚还大摇大摆的气质像是被一阵冰水浇着头淋下,帮他洗了个天寒地冻的澡,整个人透心凉,甚至牙齿都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

      “这叫并不严重?!那什么是严重?这些人都干什么吃的,这里面有谁难道认不出来吗?”那过来报信的人回去得好好教训一通了,真是差点被坑害惨了。秦平心里气忿忿地想,也没发觉自己此刻纯属是在气急败坏迁怒。

      他执金吾自己对皇子长什么样可能都不太熟。
      朝堂上三位皇子的站位离他太远,而且他上朝次数也不多,基本都是在外巡逻。

      且大部分时间有事都是直接朝皇上报,不通过朝会。所以只是远远见过这位据说颇善文书的皇子和名声好坏参半的女将军。

      但因为有“天眼”,他对皇家贵族有几辆马车,车子长什么样倒是清清楚楚。

      如今这马车就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边上还躺着几个明显是中毒身亡的异域人,连脸都黑了,中的怕是奇毒。他突然想起刚来时路上还与将军府那位断臂将军擦肩而过,人家连招呼都来不及跟他打,就简单的点了点头,指了指这处,应是让他快些过去的意思。

      他的手里像是裹着个什么人,还一路淌着黑血……

      这个人岂不是……

      想到这儿,秦平顿时感觉连脊梁骨都软了,站都站不稳。

      他今日还好出面了,他要是像平时一样不来,找几个副官过来……

      怕是明日就得穿上囚衣蹲大牢了,牢里那些穷凶恶极之徒大半还去他这个执金吾给抓进去的……
      这不得被他们给硬生生撕碎?!

      这想象力较为丰富的秦大人已经幻想出自己被做成人肉包子的样子来了,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叫来副官
      “来来来,赶紧把这几个地上的死人给我搬回去,哎呦小伙子你可小心点,别碰上他们的血。
      走了走了,回府去,把那些休息的也叫回来,接下去可有的忙了。”

      所幸北军处理这些事已然成熟,把人搬走之后把地也清理了个干净,不让后来人走过此处看着陈年血迹心里会有膈应。

      待他们走后,刚躲至远处避难免得无辜卷入这无妄之灾的群众也渐渐地聚拢来,七嘴八舌的讨论:“这看着可是些贵人呐,看刚那执金吾的着急样……”

      “这怎么就突然有了这么多杀手,这京城都不安全了……”

      “这要是我门碰到这些个人该怎么办,岂不是等死了吗……”

      “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城门口的守军都不查的吗……”

      “刚刚那个人,是死了吗,站太远了看不清……”

      “像是死了吧……”

      “哎呦这么好看的小伙子,这可真让人难受……”

      “功夫看着也不错呐,这些西域人可真是狠毒…”

      平民百姓总有一种能把话题离奇带歪的诡异能力,从起初的忧国忧民到最后的讨论这几个人包括那后来被摘下面罩的杀手哪个比较好看。

      虽然他们怕被剑气割伤一根头发,所以站到最远处的高楼上,连看他们的脸都模糊成一片,也阻止不了这么多砰砰跳的好奇心和叽叽喳喳的八卦嘴,能随时随的的摆上一壶酒对着这什么都不剩的空地磕上一晚的南瓜子,顺便编排出一场由国破家亡里炼出的爱恨情仇戏来。

      只是这场“爱恨情仇”里的主人公们现在不太好过。

      灵渠看着床上的小狐狸直发愁。

      他再一次被这个做事石破天惊的小王爷吓得胆都碎了一地。

      他居然会有人为了不让人看出他杀人后的不对劲,就捅了自己一刀,然后就可以顺其自然的给晕过去?
      这就算手黑,也不能对自己黑啊!

      那起码也选把好刀啊,做甚偏要拿黑衣人手里的那把?不知道上面有毒吗?

      即使他是天生灵物,也不能如此有恃无恐的乱来啊,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这要是林将军哪天真的像王爷说过的醒觉记忆,结果来了之后发现这只宝贝狐狸在他灵渠的“悉心照料”下跑去地府排队入轮回了,或者是傻了,没事拿着把毒刀捅自己玩,这他这个临时被托孤的老大爷还不得也上赶着跑去地府排队?

      他刚收了个徒弟还不想就这么做个短命的师父呢。

      “小王爷啊,你可真的是乱来,唉……”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捣碎碗里的草药,直到捣出汁水来,尽数敷在了狐狸腹部的伤口。

      他刚看到林怀易倒地时的确吓了一跳,但他也自知要是刚刚黑衣人的那些招数,根本伤不到林怀易。

      听林将军说过这小王爷灵智未开时就已经是称霸一方的恶棍了,上到猛虎下到仓鼠都怕他,就是上手打架时仗着自己指甲长牙齿尖连掐带咬的,还会揪人头发,姿势有些不太雅观。

      也是,他听着林将军带着得意洋洋地自豪感说这事儿的时候,脖子上还有微红带着淤青的印记,像是刚被揍过似的。

      “真不知道被自己被揍了还有什么好值得吹嘘的,是觉得自己养了只森林之王吗?”正直的灵渠摇了摇头,还是有些不解。

      自从他听到小王爷有办法让林将军恢复记忆之后,他回想以前的事情都开始多了起来,像是将尘封着上了重锁的回忆重新翻出来拍了拍,晾在阳光底下晒着除霉味,看到了也不再心痛,不再如鲠在喉。

      他记得慢慢地,林将军就开始教小王爷武艺,如何用剑,如何拉弓,如何御马。教他念书识字,教他琴棋书画。不过林将军其他都有所精通,除了画画。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两人画的画都不堪入目,小王爷至今还只会在纸上踩脚印,踩的肉垫黑乎乎的洗都洗不干净,不过纸上的脚印倒是一朵朵梅花似的,美其名曰“踏雪寻梅”。

      不知怎么的还落下了个看到宣纸就喜欢上去踩两脚的奇怪毛病,跟像是在盖章似的。

      他想着想着倒是自顾自地笑出声来,像是吵醒了床上的小狐狸。
      小狐狸动了动,睁开了眼。

      “灵渠,我伤不重,不必担心,晚上……我会去一趟阿絮那会儿。”
      虽不是月圆之夜,但它今日的确损了根基。他捅自己一刀不仅为了避人耳目,也是为了躲天谴。
      他不知道杀了两人会引来怎样的天谴,毕竟没试过。

      但他知道的是,这天道似是长了眼睛,会根据它受伤自身程度来判定轻重,而当时那老酒僧让他下的誓也是“不得任意杀人。”他今天也是情有可原,并不算任意。

      但他还是担心,要是当着这么几个人的面被雷劈回本形,那就连解释都不需要了,醒来将自己打包丢回深山老林就好,等他们这一世过完,下一世再找他们叙旧。

      可他舍不得。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世间孤魂野鬼似的到底游荡了多久,只知百年孤寂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无父无母无任何朋友可以依靠,凭着自己的凶性一步步地活下去。

      他撕碎过猛虎的喉咙,饮尽了它们的血:也曾被群狼围剿的跳下悬崖,以为自己再也逃不过那命数只得等死。

      虽说后来出去觅食时机缘巧合下遇到个喝醉了酒的老神仙得了仙骨开了灵智,这其实对他来说不过是多了几道枷锁罢了。他才不在乎能不能升仙,他受够了孤苦漂泊,受够了躲在树洞独自舔舐伤口。

      只是又不知过了多少载,在山间遇到了个正沐浴的漂亮人儿,烟雾弥漫的温泉里将人照得似是仙子,于是好奇心大发,忍不住叼走了他的衣裳,惹得那人气急败坏的追着他跑。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那人总算是收留了他。从此这狐狸像是能感受到了世间百味,尝出了酸甜苦辣。
      原来树上的果子是清甜的,那人的血是香的。

      原来当对方将呼吸轻轻地喷在他脸上时是痒痒的感觉,原来在他身边醒来能忍不住开心的摇尾巴,原来被人抱在怀里时像是被整个世界温柔以待。

      原来他也能有爱,能有在乎,能领受温暖。

      他凡事都不甚上心,自由自在惯了,难得想贪心这一回。

      就像是失了明的人得以重见日月星宿时的那种惊喜万分,也愿意付出所有代价去换取再多一天的恩赐。

      “灵渠,备好车,我们去找人吧,给他们送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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