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雨微蒙》路有林荫

217、2025

　　昨天老妈照例打了电话，反反复复还是那几个话题，几句话。
　　吐槽，吐槽，数落，数落，抱怨，抱怨。
　　指责
　　白天的时候为着良心照顾，晚上时未免觉得疲倦和不值。抱怨夹杂着一丝真心话流露出来。
　　我似乎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的割裂中。小时接受了他们的不和争吵打骂。可转过身他们有和好如初，仿若恩爱。
　　我欣喜的将他们的不悦抛诸脑后，可转眼，他们又怒目相视，言辞激烈的辱骂。不久前的和谐更像是幻象。
　　这样的矛盾割裂持续到他们的后半生。
　　我爸脑梗第三年，突然就得了偏瘫，病情很急，几乎是命悬一线。
　　三年前脑梗的时候也是这般，只是那时，还尚对他抱有希望。
　　后来他会歪歪斜斜的走路了，讲话也不大清楚，但终究是能讲出来。
　　但对于他那些致命的臭毛病，还是没有改的迹象。
　　他脑子虽痴呆了些，但不至于全傻。所以可气的地方就在这儿。
　　妈妈和我们轮番上阵，道理讲了一大堆。又是威逼利诱，又是言语刺激，试图让他能有点自尊心，改掉抽烟喝酒的恶习。
　　他只是木木的听着，很听话的样子。
　　然而，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他又悄摸摸的偷藏起烟来。
　　妈妈为此生过好几场大气，接连又引发失眠，胃病，头疼等疾病。
　　他俩再不能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起。
　　说实话，我很佩服我妈妈的接受能力，因为我已经快要疯掉。
　　对他的厌恶，憎恨，同情交织在妈妈被他即将拖垮的精神崩溃下。
　　妈妈失眠严重的厉害，带她去了几个医院看，有个大夫说是抑郁的缘故、
　　那一刻，天崩地裂，我和那医生辩论了一番，怎么也不相信他的诊断，时至今日，我依旧不觉得
　　他的诊断是对的。只是，我不得不妨。
　　我带着妈妈坐班车返回家的路上，一遍遍想着，去他的吧，这个家是不能让他在待下去了。
　　那个时候吗，我和他的矛盾也很尖锐，他看建我出现的地方就会转身离开。他的反应同样令我痛苦，
　　可是我还是无法遏制的恨他，瞧不起他。
　　恨他明明哪怕往前走颁半步，有那么一丢丢的毅力做出些改变
　　也不至于让这个家鸡飞狗跳，他明明知道自己偷偷藏烟被发现后，妈妈一定会和他大吵一架，接着便是一顿毒打。
　　可他仍旧是偷，仍旧是吸。
　　他窝囊，没有一点自责，没有一点反思，没有一点改变，没有一点志气。
　　自私到只有他自己，只为那一刻的舒爽，他才不管我们是否会失望，妈妈是否会大发雷霆。
　　他太窝囊了
　　一点改变都做不到
　　他听我们讲过那么多话，这么多年的委屈，扎在心中的倒刺。都讲给他听。
　　可是他只是听，却没有听进去一句话。
　　于是，我们的同情，仅存的爱意和亲情也在他那样作死的日子中，一点点消磨殆尽了。
　　这次突然偏瘫，场景仿佛又再次上演。
　　妈妈和弟弟白天带他去诊治，晚上弟弟拉着他的手，做舒展康复按摩，
　　深夜，弟弟给我发消息说，觉得他即使就这样死掉也不可惜，他不在意他的死活，只是不要折腾妈妈。
　　问我接下来打算把他送哪。
　　妈妈白天精心照顾他，换衣洗衣喂饭，洗澡理发，换纸尿裤，忙的不可开交。
　　晚上也会打电话时讲在他面前已经仁至义尽，如果就这样瘫痪卧床，不如死掉。
　　我沉默着，站不了任何所谓道德的标准上指责我妈妈和弟弟，如何如何。
　　事实上，他并不值得同情，他给这个家带来的苦难远比他组建这个家庭的影响大的多。
　　他给我妈妈带来的只有痛苦，无尽的痛苦。
　　弟弟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身心也并不康健。
　　我姐更是自16岁起就承担起了养家的重担。
　　我更是因为他及这个家庭的缘故，很小时就厌恶男性，厌恶婚姻，暴躁孤僻。
　　三年前他脑梗时，我想他无数好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过去的那些恩怨就算了吧，一切重新开始。
　　那些旧时的疤，给所有人带来的伤害就算了吧
　　只要他能健康的活着，
　　可是，终是我太天真
　　他甚至算不得上时一个合格的人类，自私愚蠢窝囊到令人发指。
　　于是，之前的矛盾叠加，又不断生出新的冲突，我和他甚至到了不相容的地步。
　　但曾经，我是他三个子女中，和他关系最亲密的那个。
　　我恨他的自私，永远不会心疼我妈，恨他只知道索取，恨他那么心安理得的享受
　　却连妈妈给他的唯一要求都做不到时的无能。
　　恨他烈日下寻得一片阴凉呼呼大睡，妈妈却在暴晒下搬砖干活，哪怕中午刚取掉挂针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他不像一个爸爸，更不像一个丈夫，他更像一头动物
　　连自己都无法养活的无能
　　太多的这些东西，让我无法再从内心生出对他的尊敬
　　叫不出那一声爸。
　　我的世界观在崩塌
　　在这一样左右摇摆病态的割裂关系中，我过了一年
　　我时常也痛恨自己不是个东西
　　可在第二天看到他时，就无法遣散内心的恨意。
　　他可怜吗？值得同情吗？
　　一点也不
　　现在只是本着对一条命负责的想法，按部就班的去给他诊治
　　三年前那样刻骨的恨意感觉不到了，只记得那时好像精神分裂，或者与他同归于尽

　　我的心千疮百孔，他不是罪魁祸首，却是元凶。
　　他的人生，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