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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荒原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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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煜烜并没有像自己原本想象中那样激动,而是十分平静,因为他知道。
聚顶境,只是他复仇血路上的第一步。
他知道的九原界修者境界分七大境界:聚顶境——入极境——神国境——修灵境——天修境——转空境——化神境!
每一重大境界又分为下位、中位、上位以及真位。他此时,正是踏入了聚顶境下位的境界,在芸芸众生中,仅仅算是刚入道的小家伙罢了。
他的仇人,那个人三年前可就是上位入极境的修为!
他到入极境都不知要多长时间,更何况上位入极境。
复仇之路尚且漫长,还需努力!
又瞥见桌子上还有一封信函,只是先前被笔墨压着,他没有看见。
展开信函。
“烜儿:
今日你我师徒分离,日后有缘再相见。你可以持此信函附页的推荐信去修神殿,地图也在信函附页上。愿林氏吾徒,报得血仇。
汝师:龙铉铘”
有缘相见。一道惊雷,轰在他心头。
师尊,师尊竟然不要我了……
为什么,为什么。
他很想痛哭,却又哭不出来。
……
午时,林煜烜平复了情绪,收拾了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便上路了。
他翻出信函附页上的推荐信和羊皮地图。
沿着羊皮地图上,歪歪曲曲的线路,他成功地迷路了。
然而他问路人修神院如何走之时,路人甲乙丙丁都露出一副我不知道你能把我怎么办的神情,他只得放弃,一度郁闷。
一直到傍晚,日已西斜,他走到了一片荒无人烟、杂草丛生的草原。
林煜烜正要盘膝而坐,进入冥想,便听见耳边铁器划空之声,当下心惊,赶忙起身环顾四周。
于是发现了二三十丈外,满身血污的布衫少年,与布衫少年身后,一脸诡异、猥琐的鬼服男人。
他们应该是大家族的人,那布衫少年虽然身上布满血污,但他却瞧见其眉眼清秀,长得白白嫩嫩的,而那鬼服男人,一看就是仆从走狗之类的。
他自小便听说过,有些大家族的女人甚至男人,会私养宠。眼前恐怕就是吧,宠外逃,仆从来追,主人在家等,如此看来,这是家务事,不宜多管,更何况他林煜烜也不是什么好心之人。
那布衫少年却是瞧见他了,踉跄着跑过来,嘴里喊着什么,似乎是“救命。”而那鬼服男人眼神也看了过来,一脸阴狠。
林煜烜讪讪一笑,摆摆手:“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鬼服男人桀桀一笑,厉声道:“小辈,你瞧见了我华仙门的家务事,莫非还想走吗?”
果然是家务事……他猜对了吗……不由腹诽。
他竟然还想要自己今日留下来?莫非……林煜烜一阵恶寒。他才不是那种人好吗!至于华仙门,他在莫家的时候,根本就没听说过,肯定又是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小宗派。
“哼,你为何人!”林煜烜冷哼。
鬼服男人一脸傲慢,狠声道:“本座华仙门鬼昇!”说完不屑地撇向林煜烜。林煜烜笑:“哦,不认识。”他确实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鬼昇面色沉了下去,准确来说是彻底阴沉了:“方圆千里,无人不识我华仙门鬼黔之弟鬼昇,你这小辈是装傻呢还是不将鬼某人放在眼里!”
林煜烜眸子一凝,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轻笑道:“原来又是一个靠兄长吃软饭的,鬼昇什么的真心没听说过。”闻言,鬼昇面色阴沉,一旁布衫少年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鬼昇面色一变,狠声道:“小子,你是想死!”闻言,林煜烜轻笑:“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你明显就是心虚嘛。”
一旁,布衫少年又是大笑,不过鬼昇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布衫少年立刻收敛笑,但其眼中的笑意更加浓郁。
自己身为华仙门三十六门将之一,背后还有鬼黔族兄撑腰,谁见了自己都不得恭恭敬敬的,就算是华仙门十八护法也得给自己一份薄面。他何尝受过无视!不管怎样,这个小子,今天死定了!
右手上,阴沉的漆黑色光环升起,鬼昇右手一翻,漆黑光环射出。见状,林煜烜一个翻身,躲开了,随后手里一朵黑金色火焰升起。
布衫少年已经躲在一旁……看热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此时还在被追杀。
黑金色火焰迅速旋转,在空中凝结成一朵火焰莲花。林煜烜口中念着:“引焰凝莲!”这一招是赶路期间,在逆神决第一页上习来的修术,他还没有用过……
龙老以前说过,实战是提升实力最好的方式!眼前这人,上位聚顶境的修为,却是正好做自己聚顶之后第一战的对手!
既来之,则……战之!
火莲涌动,如盛世的业火红莲,焚烧着空气。脱离林煜烜的手指,黑金火莲悬浮在半空中,周围高温环绕。
鬼昇不屑,左手上,一柄玄铁长枪出现。“小子,你只是区区下位聚顶,还敢来受死?”长枪舞动起来,满天黑光,冤魂厉嚎!
“鬼灵刺!”长枪上紫黑色修力缠绕,一道道鬼魂附在其上,其如鬼魅般刺向林煜烜!林煜烜微微一笑,那黑金火莲就那么迎向刺来的长枪。
鬼昇桀桀一笑:“小子,你未免也太天真,太不自量力!本座的鬼灵刺,岂是你能……什么!”话还没说完,却只见——
半空中,火莲如末世的凋零之花,花片一片一片地落下,化作恐怖的黑焱,将长枪包裹在内,随后,轰鸣声响起!
火莲连同落下的花瓣,竟然同时爆开,迸发出耀目的火光!焦灼的味道传出,长枪跌落,刚碰到地面,就化成飞灰。一阵火风吹过,飞灰散开。
还没完!
那火焰竟然直接顺着空气烧来,顿时燃在了鬼昇还未收回的左手上!
剧痛上身,那火焰极为霸道地吞噬着鬼昇的左臂,火舌在空中肆意荡开。鬼昇口中,发出阵阵嘶吼。火舌蔓延到了他的左肩,向着他胸口出急需燃烧,鬼昇仰天怒吼,手起刀落,左臂连同左肩都被他直接砍断,血流如注。
“我要杀了你!”鬼昇仅存的右手变成利爪模样,双目通红,疯狂地冲向林煜烜。他鬼昇纵横熠州多年,今日竟大意被一个小辈所伤,传出去岂不笑话!
林煜烜面色一变,可恶,竟然没死,逆神决不是说引焰凝莲可以秒杀同阶对手吗,难道因为自己太弱?
来不及反应,来不及思考,来不及闪躲!
突然,一道流光飞舞,挡在他面前,鬼昇的右手直接撞在那道流光上,流光顷刻碎裂,但却还是使鬼昇慢了一点。
林煜烜趁机一个转身,向布衫少年那边闪去。左手手腕上银光一闪,一把长剑出现在他手中。此剑名为“九津剑”,是他在龙老留下的空间储物灵器“界央镯”中发现的,极为锋利,附带“空间凝速”特效!
九津剑上,黑金色修力化作黑蛇缠绕其上,骤然斩出,众多黑蛇齐齐飞出,在半空中互相缠绕,最后化为一条黑金色巨龙!
巨龙咆哮,在空中带起了黑金色的痕迹。
鬼昇正要将那黑金巨龙撕碎,却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九津剑附能——空间凝结!
绝望漫上心头,鬼昇想要怒吼却发不出声,眼睁睁看着那巨龙朝自己撞来。“轰——”空间都在爆炸中震起涟漪,鬼昇凄惨的声音在爆炸声中消失,余灰散去,已无了鬼昇的身影。
林煜烜轻笑,九津剑收回,拍拍身上的灰尘,轻声道:“鬼黔,你会不会是第一个呢?”有些仇,该报了。
一旁,无数次想走又不敢走的布衫少年面带喜色地走过来,伸出手!朗声道:“恩人,我叫做落白,你叫什么啊?”
林煜烜面无表情地看向落白,收敛眼中的最后一丝杀意,淡然道:“林煜烜。刚才,谢谢了。”话语虽是感谢,可语气还是那般冷漠。
落白嘻嘻一笑:“不用谢啦,江湖救急。”
林煜烜嘴角抽了抽,明明是自己救的他好吧。
落白却是凑了上来,问道:“林大恩人,你这般装束,是要去哪里?”闻言,林煜烜冷声道:“同你有关系吗?”
落白向前进一步,一脸神秘:“恩人,这荒原偏得很,你能以这样的修为走到这里来,那定然是……迷路了。不瞒你说,我落白虽然实力不咋样,但我知道的奇闻异事、地域风情,可都比那些什么什么百晓生百事通多的多了!江湖人称‘夺命小郎君’!”
闻言,林煜烜不由腹诽。他这样,还是夺命小郎君?给他起这个绰号的人疯了吗!他也好意思?
落白还没说完,一股脑将半辈子的话都倒了出来:“只要有问题,我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还有……”话还没说完,林煜烜打断了他:“修神殿在哪里?”
修神殿?!咳咳。
落白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确定是修神殿!不是夜阑商会什么的?”林煜烜愕然:“确实是修神殿,怎么,有何不妥?”
哼。
“你,你竟然去那种变态的地方。”落白颤声道。修神殿……恐怖的代言词。老一辈的修者们闭口不谈的修神殿!若不是他幼时常被那个男人罚抄古籍,他恐怕也不知道修神殿的存在与……它的恐怖之处。
“恐怖?”看见落白脸上的表情,林煜烜轻声道,“你见过真正的恐怖吗?尸山血海,白骨累累。”
落白一愣,随即无奈。“既然你都问我了,我就勉为其难将你引过去吧。正好我也去修神殿混混。”最后几个字他咬得很重,仿佛下定了决心。
“好。”
“你都不说声谢谢吗!”
“谁救了你?”
“……”
“赶紧上路吧。”
“不要,你看天都快黑了,不如我们在附近找个乡宿,先凑合一晚,明早再上路?”
“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好吧好吧我们走吧。”
“早这样不就好了。”
“……”
三日后,二人走到了一处枫林。此时刚入秋,枫叶还只是稍稍泛红,稚嫩中隐藏着一抹风韵。
二人身上的干粮也已经快用完,他们也都只是聚顶境的小修者,还远远到不了辟谷之境,只能先停下来寻个人家歇息。可走了这么久,也没遇到一处人家,他们免不得有些疲惫。
林煜烜黑衣上布满了灰尘,长发凌乱的披在脑后,倒是落白一身布衣,瞧着还没什么。
“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去修神殿?”林煜烜生了堆火,盘坐在火堆前,埋怨着。
落白从河里挑了几条鱼出来,用削去皮的树枝穿透,放在火堆上的木架上,闻言撇了撇嘴:“众所周知,修神殿踪迹难寻,现在又非开山大典,谁闲的没事把山门大开让你进去?自然是要好生找着。那可是堂堂东陆三巨擎之一,不像夜阑商会和佛门,都与世俗界有很大关系,修神殿是一心修炼之圣地,寻常人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的。”
林煜烜反问:“那你又是如何知晓修神殿大概位置的。”
“唰……”起风了。稍冷的秋风拍在二人身上。
寂静得仿佛是造物主让这世界都归了零。
落白凝视面前的火堆,火光摇曳在面上,氤氲的雾气在眸底蔓延。
一抹触目惊心的笑悄然绽放。
“孤自一人,若不知晓多些,又怎么活下去?”
赤色的发仿佛与火焰融为一体,他的笑黯淡在火光中。
夜色渐殁,秋风席卷大地,枫叶乱舞。干枯的枝桠遮住了半边天,银白的星辉自林间缝隙撒进。落白拾了些干枯的枝干与树枝大阔叶,在离水源较远的地方搭了个临时帐篷。近几日他们每个夜晚都是如此度过。
夜,是深的,繁星镶嵌在夜幕上。
众星捧月。
月儿低垂,柔旭的月光倾泻在人间。
有时他觉得他就是那月,被众星捧在心尖,幼时父亲常常不知去处,母亲病重,那些下人们虽然对母亲不好,但是仿佛瞧准了他会是未来影山宫小宫主,拼命想要讨好他。
他是被外人宠大的。
他想要什么,吩咐一声,自会有人替他取来。
但他的父亲……只会偶尔寒暄几句,询问他的修为。
父亲从不关心他的成长,他在意的只是他的修为。
他甚至从来没有问过一句他母亲。
他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去世。依稀记得,那日,白衣丧服,影山宫外的大小势力均来拜见。
直到他母亲的灵椁入了地,那人都没有出现过。
此事甚至成为一时笑谈。
他很气啊。
为什么?外人即便是阿谀奉承也至少留了几分情面。她好歹也是影山宫的宫主夫人,凭什么她死了你连送都不送一下?
她不是你的枕边人吗?
那我一人吊唁之时,她魂不知何归处之时,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朦胧中,似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月白色的衣裳,消瘦的脸颊,熟悉的带着几分担心的面孔。
看得心疼,可是又有几分不真切。
记忆里的她,从来都是一副笑颜,一袭朴素的月白。
甚至她魂归故里之时,面上都带着恬静与几分释然。
是了,她这辈子受了太多苦,该她承担的,不该她承担的,她从来都是默默忍受。
手指不受控制,轻点在她额上。
幻影飘渺。
原只是一场梦。
他从梦中惊醒,瞧着头顶上阴翳的天空。
终是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