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朱泣岐》孟婆再来一碗

9、谈话

　　朱哲花了五分钟时间慢慢喝完了一碗粥，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宫殿，心里忐忑不安。
　　墙角里的自鸣钟咚咚咚响了四下，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夏日的光从窗外照进来投在屋内。
　　屋里有一股令人舒适的气味，应该是熏了香，朱哲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这一身病服穿了一天一夜，臭烘烘的没换，脸也有很长时间没洗了。朱哲当初看起来伤势很重，其实只是流血多，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之后，现在已经勉强能够走路。他想起崔尚宫说的话，拖着身子一瘸一拐地来到盥洗室。
　　盥洗室门口放了一个两米高的柜子，朱哲打开一看，里面叠放着两套棉麻灰色道袍，旁边放着干净的内裤，底下放着一双拖鞋。
　　朱哲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实在是没衣服可以换了，穿着干净的道袍总比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病服好吧。
　　他换上拖鞋拿着衣服进了盥洗室。
　　永和宫的盥洗室是偏殿里的耳房改的，耳房做了吊顶和排气系统，地面和墙壁贴满了瓷砖，和酒店里的浴室相比较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朱哲用了十分钟将自己匆匆清洗了一遍，然后换上了新的内衣和道袍。
　　不得不说，这衣服还挺舒服的。
　　现在虽然是盛夏，但是皇宫里有人居住的地方都开了冷气，因此朱哲穿着这一身道袍并没有觉得热。
　　当他走出盥洗室回到正殿花厅里的时候，花厅里多了一个陌生的人。
　　朱哲在电视上看过这个人，在加上他穿着皇室特有的明黄色衣服，朱哲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想到这，朱哲的动作有些拘谨起来。
　　五分钟过去了，朱哲被眼前之人的话震惊了。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您是说，我是您的儿子？”
　　“嗯。”
　　“我，那我的妈妈是谁？”
　　皇帝沉默了一会，解释道：“她生下你之后就去了。”
　　“那我的外公外婆呢？”
　　“你妈妈是孤儿院里长大的。”
　　“从小照顾我的刘伯伯是谁？我的养父母又是谁？”
　　“你母亲在院里一起长大的人，你的养父养母只是普通人，刚好姓朱罢了。”朱是大姓，朱氏王朝繁衍至今七八百年，姓朱的没有上亿也有七八千万了。
　　“那我能问两个问题吗，我被劫持是不是和宫里的人有关系？我都已经十八岁了，您和我表明这些事情又是为了什么？”
　　“第一个问题暂时无法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可以回答你，之前是我们不知道，现在我们知道了，自然要让你认祖归宗。”皇帝回答道。
　　皇后举止无状，有失皇家脸面，然而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室里的其他人都得替她遮掩，因为他们都是一体的，因此朱哲注定不可能从这些人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朱哲闻言沉默了，他并没有表现出皇帝原以为的欣喜的表情，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感叹一声。
　　“我能回家吗。”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朱哲问出这句话。
　　对面显然楞了一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从小长大的家在十三街猫儿胡同，那里有我的朋友。”
　　“你住这里，以后可以请你的朋友进来玩。”
　　“我想回去一趟，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他们在照顾我，我突然不见了，他们肯定很担心我。”朱哲依然在坚持。
　　“好吧，等会就派人送你回去。”

　　一辆黑色的红旗牌国产豪车从紫禁城里缓缓驶出来到十三街，由于胡同比较狭窄，车子进不去，朱哲让他们停在胡同门口，自己走进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胡同里点上了路灯，朱哲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苏家，他加快脚步往苏家走去。
　　苏家虽然灯火通明，但是家里却很安静，苏家人和王阿姨坐在沙发上各有各的心思，朱哲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着实让人焦灼。
　　王阿姨比较淡定，她时不时劝急得团团转的苏妈妈：“别急，再等等，他不会有事的。”
　　按照她对那帮人的了解，朱哲肯定可以全身而退，只是时间问题。
　　“叮咚。”一阵门铃声想起，苏杨就如同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一样咻地跳起来跑去开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他愣住了。
　　只见朱哲穿着一身道袍，这么热的天，他一路走到苏家门口，额头上满满的都是细汗。
　　苏杨眼眶一热，鼻子一酸，忍不住有些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进去吧。”他一把拉过朱哲，将朱哲整个人往屋里拉。
　　苏家姐妹们忙走出来迎接，苏杨回屋里拿自己的衣服去了。
　　看见朱哲打扮成那样，苏桢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
　　苏妈妈端来一杯水：“喝口水再说吧。”
　　说话间，苏杨已经拿了一套日常的T恤短裤过来示意朱哲换上，家里冷气不是很足，这天气穿道袍实在是太热了。朱哲拿了衣服到厕所里换上，等走出来的时候，客厅里苏家人和王阿姨坐得端端正正的等着他。
　　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等朱哲坐下之后，苏棉率先打破了沉默：“阿哲，你这一天里到底经历了啥，快说啊！”
　　苏柏轻轻捏了捏苏棉的腿，让她别吵。
　　朱哲终于组织好语言，开口说道：“我昨天被他们带走，说要割掉我的肾，后来我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在皇宫里。那个人说，他才是我爸爸，我妈妈早就去世了，在医院里的那两个人只是我的养父母……我听了以后心里特别乱，我找不到人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跟他说，我要回家，我要回猫儿胡同找你们。苏妈妈，阿哲，姐姐，王阿姨，我现在心里好乱，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苏桢问道：“那个人是谁？”
　　一直不说话的王阿姨淡定道：“皇帝。”
　　“什么？也就是说，阿哲是皇子？我去，这怎么可能？”苏桢叫道。
　　苏棉也不淡定了：“我的天，oh my god！那他认了你之后可有说什么？”
　　苏妈妈也震惊了：“这，那你以后怎么办？”
　　王阿姨：“你接着说。”
　　朱哲回答道：“他说，以后我的家是皇宫，等过两天，他会派人接我回去。”他顿了顿道：“紫禁城里好华丽，但是也空荡得可怕，那里有好多工作人员，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只想回猫儿胡同……”
　　苏杨在一边神情莫测，以他对朱哲的了解，朱哲现在心乱如麻是正常的，短短一天之内经历那么大的变故，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三观尽毁。
　　“我问他，我的养父母回来之后把我劫持了，是不是和宫里的人有关，他不肯回答。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我不傻，我总觉得，皇宫里人心好复杂，突然要我回去，我心里真的没底。”朱哲说道。
　　苏柏拿了一张报纸过来，递给朱哲看。
　　朱哲有些奇怪，他将报纸接了过去，只见报纸上头条新闻赫然写着他和皇室的事儿。
　　他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完新闻，结结巴巴道：“这，这报纸写的可是真的？”
　　王阿姨点头：“不然你以为呢？皇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你牺牲一个肾成全他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皇帝不能说啊，至少在解决你的事情之前，他不能说，因为皇后是他的妻子。”夫妻一体，皇后无论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皇帝都要替她遮掩一二。
　　苏桢接过王阿姨的话头：“其实这个消息是我们放出去的，王阿姨说，只要这个消息放出去，你就能得救，也可以名正言顺了，否则，他们是不会管你的。”
　　朱哲双手扶着太阳穴，他举得脑瓜子快要炸了，但是他意识到王阿姨的不简单，他不合时宜地问道：“王阿姨，你到底是谁？”
　　王阿姨笑了一下：“我傻孩子，我能是谁？倒是你今后怎么打算，你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就算你不愿意，他们也会把你接回去的，否则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当然，你若是不愿意，他们也不可能把你直接绑回去。”
　　这可怜孩子的身份被曝光，肯定会带来很大的烦恼，在这其中王阿姨出了很大的力，但是她并没有后悔这样做，因为如果她不这样做，这孩子现在估计躺在手术台上被开膛破肚了。
　　王阿姨的话让朱哲陷入了深思。
　　过了一会儿，朱哲长呼了一口气：“我不去那里，这些年我都是这样过的，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望向苏妈妈：“苏妈妈，那栋房子是他们夫妻俩的房产，我没有家了，我能不能先和阿杨住一起，等我上了大学就搬走。”
　　苏妈妈连忙道：“傻孩子，说这些干嘛，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多一个人也就多一副碗筷，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不用说什么搬不搬的话。等会让棉棉他们收拾一下书房，那里有一张小床，你睡那里就好了。”
　　“不用了，我就和苏杨一起睡吧。”朱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