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朱泣岐》孟婆再来一碗

7、浑水

　　苏杨从医院回到苏家的时候，王阿姨正在等着他。
　　距离朱哲失踪已经有整整八个小时了，此时已经接近午夜，然而苏家灯火通明，所有人都没有睡觉。
　　苏桢推掉了第二日的计划，苏棉向实验室里的导师请了假，只为王阿姨的“计划”。
　　苏桢捧着电脑一字不落地记录着王阿姨的话，苏棉和苏柏在一边修图。
　　苏杨瞧瞧对王阿姨说：“我去医院里找了赵医生。”然后将录音放给王阿姨听。
　　王阿姨点头道：“不错，把录音给棉棉，前面的话截掉，后面那一段掐出来。还有你那天拍的照片，把这图也放上去。”
　　苏妈妈在一边忙着给孩子们和王阿姨做宵夜，一行人熬到了半夜两点多，一份图文并茂、证据确凿的“皇家秘闻”在深夜直接投递到华夏国的各大著名媒体企业。
　　华夏国是君主立宪制并非君主集权制，在皇室这个话题上，媒体向来很少避讳。随着近几十年来华夏国和西方国家的紧密沟通，西方有些国家民主自由的思想逐渐传到华夏国，这种思想认为人人生而平等，皇室和老百姓并没什么两样，并不是说不得，碰不得神圣不可侵犯的事物，因此近一二十年媒体乐于探索皇室的点点滴滴，可以说，现在媒体在一定程度上起到监督皇室的作用。
　　这也是王阿姨敢于向各大媒体公司投递这条爆炸性秘闻的原因。
　　她知道，这条邮件一发出去，媒体公司估计得有不少人骂娘，又得通宵赶工了，然而她不得不这样做。
　　皇室那帮人这样藏着掖着不敢公诸众人，她偏要开诚布公，搅浑这一摊水，让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架在火上。
　　只要他们还顾及皇室的名望，他们就会有所顾忌。
　　翌日清晨，华夏国各大媒体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争先发布一条关于皇室的新闻，并瞬间席卷了整个华夏国。
　　和谐医院一名朱姓十八岁少年遇到神秘人，神秘人提出以丰厚的报酬换取少年一颗健康的肾脏，在得到拒绝之后，少年无故失踪。有人拍到那名神秘人和医院医生的秘密谈话，其露出的标志和皇宫里的某一个机构如出一辙，再联想到当今皇帝唯一的儿子，即皇太子朱岩重病缠身，前阵子在外突然晕倒被送入医院住了两个月才出院，朱姓少年凶多吉少。
　　根正苗红的媒体公司本着新闻的基本原则，对这一则消息并没有过多的加工，然而一些小型媒体公司开始铤而走险，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它们纷纷展开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比如，皇太子可能真的不行了，魏国公之女很可能是给他冲喜来的，说不定等到九月初九嫁过去，皇太子就翘辫子了。又比如，那名朱姓少年极有可能是皇室的私生子，否则怎么可能匹配得上肾脏……
　　一时之间，皇室的负面新闻满天飞，皇宫的公关部忙得鸡飞狗跳。
　　此时的紫禁城钟粹宫的气氛有些压抑，十来个女官们垂手安静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钟粹宫的会客厅基本保留了本朝几百年前沿用至今的传统样式，和古代不同的是，内务府提倡“中西合璧”，因此会客厅里加上了许多现代西方的元素，但是主题风格还是中式。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皇后穿着常服坐在窗户旁和一个女官说着话。
　　“皇后娘娘，他们已经把人送到了和谐医院附近的一栋居民楼里，医生那边也联系好了，您看看要怎么安排？”女官毕恭毕敬说道。
　　皇后一大早被外界的新闻刺激到头疼的老毛病发作，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一边问道：“外面的事情他们打算怎么处理。”
　　这个他们指的是公关部。
　　女官迟疑一会回答道：“说是已经派了人去各大企业交涉，只是消息传播得太快了，一时之间压不下来。”
　　“压不下来也要给我压！不管使什么手段，都要把这事情给我压下去！你亲自跑一趟，告诉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岩儿身体不好的传闻撤掉，还有，那个人的身世传闻不要再让其发酵。”皇后说道。
　　她原本计划得好好的，通过制造意外的方式送那小子去做肾脏配型，又用大量的金钱诱惑他贡献出自己的一颗肾，这样的话，神不知鬼不觉，对方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利用那小子的养父母来完成这个事情，然而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遗漏，这么隐秘额事情居然被捅了出来。
　　这件事情被捅出了来之后势必会对皇室的名声完成很的影响，别人肯定会顾及皇室的名声，但是在皇后的眼里，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儿子的命更重要？
　　“你去告诉医生，明天安排手术。”
　　女官回答：“是，娘娘。”
　　女官退下后，平时鲜少来皇后宫里的皇帝怒气满满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手里抓着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头号新闻问：“外头这事情是不是你干的，你疯了？”尽管已经猜到了真相，皇帝还是忍不住想要问皇后。
　　皇后冷笑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皇帝多日不来钟粹宫，我还以为皇帝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妻子呢。”
　　况且事情已经做了，他再来兴师问罪又有何意义？
　　在得到皇后的回复之后，皇帝将报纸摔在桌上，用他一贯冷静又疏离的语气说道：“赶紧把人给我送回去，你不要脸面，我们朱家还要脸面！”
　　“朱家的脸面？你们朱家也配谈脸面？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污秽不堪，打量你们做过的那些事情我不清楚？我清楚得很！你要脸面，连儿子都不要了，我告诉你，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不心疼，我心疼！”
　　“够了！无知妇人！”皇后的不管不顾让皇帝失了脸面，有些恼怒起来，他朝着背后的两个助理说道：“去东宫吩咐侍卫们，看紧皇太子，不许他出门，另外带几个人过来看住钟粹宫，这几天不许闲杂人随便出入，等事情解决好再说。”
　　皇后抓起小几上的茶杯往地上砸。
　　背对着准备离开的皇帝突然站住，讽刺道：“这么多年了，皇后的性子一点都没改。要不是看在国公和太后的面子上，我连皇后都不想让你当。”语气之中充满厌恶。
　　皇后恶狠狠道：“那就离婚！我回国公府去，谁爱给你们老朱家当吉祥物？”
　　皇帝：“呵呵，当吉祥物是你的福气，当年不也是你哭着喊着要当朱家的吉祥物？你要离婚，我偏不让。”
　　皇后被气得泪流满脸：“我看出来了，你是记恨当年那件事情吧，呵呵，我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后身边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官小声提醒她：“皇后娘娘少说两句，慎言。”
　　皇帝早已经走出了钟粹宫的殿门，不一会儿几个侍卫来到宫外，守住了钟粹宫的几个出入的门。
　　太后的永寿宫里，皇帝正坐在太后对面下棋。
　　“你心里有事。”
　　在皇帝接连下错子后，太后说道。
　　皇帝叹了一口气：“外面的事情母后都知道吧，当年她被英国公送出皇宫去，我实在是没想到，她居然是怀着我的孩子走的。要不是这次岩儿重病，他们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人，我估计这辈子都不知道，我还有另外一个儿子。”
　　皇帝口中的“她”，指的当然是朱哲的生母，当年皇宫里的一名女官。
　　当年的皇帝还只是皇太子，和女官刘氏情投意合，然而英国公，即皇后的父亲当时手握大权，由谁做太子妃都得经过他点头，他怎么可能会让皇太子娶一个出身平凡又对英国公府毫无益处的女官？而当时的英国公之女正好倾心皇太子，最后，刘氏被英国公送走，英国公之女成为了皇太子妃。
　　“嗯，知道。这事情，是皇后胡闹。”皇室威望一年不如一年，国事家事天下事，太后不敢掉以轻心。
　　“皇帝，我明白皇后的苦，但是对于我来说，两个孩子都是我的孙子，两个孩子都是你的儿子，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事情别人不知道还好，现在这事情传出去了，我断断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后伤害另一个，来成全她自己的孩子。这是置朱家于不仁不义，她如果真的做出这种事，我们是要留骂名给后人的。”太后娓娓道来：“何况，当年是他们家逼我们娶的皇后，又强迫你把那姑娘送走。唉，我们朱家说是华夏的君主，内里怎么小心翼翼又有谁知道呢？”
　　皇帝点头道：“母后说得对，儿子已经派人去处理这件事。只是那孩子的名分，儿子不知道怎么定，所以过来问问母后。”
　　太后叹了一口气：“唉，这事情得和宗人府商量商量，皇后要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话，就记在孩子叔叔的名下，给他一个郡王的名分吧。”皇帝有一个亲弟弟，被封为亲王，封号辽。
　　“是，母后。”
　　皇帝说是这样说，然而他并没有打算按照太后所说的将孩子记在亲王的名下，他和皇后感情不和，多年来只生了朱岩这么一个儿子，朱岩身体不好，实在不行的话皇位得让出去，按照继承法的规定，顺位皇储是弟弟辽王，接下来是辽王的孩子。辽王目前有一子一女，儿子比朱岩小一岁，封了郡王。女儿比朱岩小三岁，封了郡主。
　　皇帝自然不希望将这个位置拱手让他人，不管皇后此刻同不同意，他会让皇后不得不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