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空的思念 ...
-
1)
标准的A4纸,黑色的字迹,写下他的个人资料:
姓名:空
年龄:18
星座:金牛
血型:O
最喜欢的数字:7
最喜欢的颜色:黑白
最喜欢的运动:篮球
最喜欢的游戏:魔术
最喜欢的歌曲:《醉赤壁》
最喜欢的格言:靠
最喜欢的人:我老婆
接过他递来的“身份介绍”,我忍不住想笑。
低头看了看,确实很符合他行事作风,除了格言这一项,其他的,旁人都可以代替他填。
和空认识已有两年,尽管接触的不多,但仍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
他的初恋,似乎是在初中的时候,按他的描述,对方长得相当可爱,或说漂亮,而且个性绝对的文静。平时不觉得空像个害羞的大男孩,可一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就变得有一点点的不同。
当我得知,他和他的初恋仅仅牵过手,而且是人家女孩子主动牵他,他还因为不好意思或什么的,甩开了她的手。唉,这真的很不像空。
至少,他用很后悔很后悔的语气,故作嬉皮笑脸地对我说,早知道高中不交女朋友,当初就应该把该做的都做了。
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才是我所认识的空,不,得说是大家所熟悉的他。
曾经有人问过他,最厌恶什么样的人。
他想也不想就回答,吃软饭的人。
可能生平,他最看不爽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男人。
然而很抱歉,我由于男生女相,向来不讨他的喜欢。
因此,同班的那段时间,我与这个有时沉默有时热枕的大男孩,并未有过多的交谈。
于他而言,全世界的人几乎都是他的朋友。
独自有着朋友圈的他,甚少与我面对面过,而那个时候,我陷入了对女老师的深度迷恋中,关于周遭的人和事,我比往日更漠不关心。
直到高二分班后,空和我,有了第一次正式的对话,不过,那对我来说,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学校的篮球馆,一般给篮球队的人训练用的,普通的学生,想打篮球,去操场够了。
这一次,若不是朋友硬拉,我想我是不会到篮球馆里,为了拔高个头,而玩篮球。
遇见空,我不意外,因为他本来就是篮球队的。
视线相碰的那一瞬间,他明显愣了愣。然后,扭过头,在他身边的队友耳朵边,嘀咕了几声,便向我走来。
“你好。”他礼貌生疏地说。
我想,他并没有认出我。
毕竟高一同班时,有五十几个同学,再说,他和我也从来不曾讲过话。
“嗯。”我点头,算作回应。
“有男朋友了吗?”等等,他说什么?
见我瞪大眼,他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你有男朋友了吗?”
抽动嘴角。不好的预感,这个人不会把我当成了……
果然,他接下去的补充:“你长得挺可爱的,刚才的球技不错。能把篮球打这么好的女生,很少见。”
“喂!”习以为常的误会,我身后的朋友,习以为常地等着我发火,“我说你搞错了。我男的!”
“啊。”听到我开口,声线低沉,虽略细却绝不似女生。
空的吃惊,至少熟悉我的人,向来见怪不怪了。同在的朋友,遗憾地拍拍像呆掉的空,一副“我是过来人”的模样:“安啦,我和你一样,我无比希望他是女的。”
在收到我快喷火的眼神后,朋友适时地退回到我的身侧。
突然,他一捶手,恍然大悟地盯住我:“我好像见过你,你和我高一时同班,对不对。”
亏你还想得起来。心下冷哼了一声,我依旧面无表情。
“那个…不好意思哈…刚刚我……”他有点窘迫地搔搔头,“我不是故意的。”任何一个男的,任何一个正常的男的,都不愿意被人当成女的来看。
而我,当然再正常不过。
无声地摇摇手,示意他别伤神,反正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乌龙事件。
一旁的朋友颇有默契地替我开了口:“我说你不用往心里去,小田这家伙根本不会在意的,因为他啊……”
我抡起手臂,毫不犹豫地向后一撞,击中朋友的下腹,让他吃痛地乖乖闭嘴。真是的,相处了起码有一年了,还不了解我的性子。
有些话,我最反感听到。
看到我的反应,原来蛮紧张的空,竟马上放松下来,他大大咧咧地仗着身高优势,揽过我的肩:“你这人真有意思,交个朋友,怎么样?高二(7)班的空。”
不好。我刚想这么回答,边上“重伤”的朋友则比我还兴奋地接道:“好好好,你就是现任的篮球队队长吧,上次市里篮球赛,我去看过了。你的表现,哇,没话讲!你知道不……”
没话讲,还讲那么多?!我无奈地望向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朋友,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瞟了一眼空,这个大男孩始终带着微笑,好脾气地倾听着对方吐出的一大堆“废话”。
或许他是一个不错的人。先前淡漠的印象,不影响此刻我对他的评价。
至于“眼拙”这一点,姑且放一边。毕竟,我的外貌误导的人,不止空一个。
莫名其妙的开端,空和我,如谁所愿地成了朋友。
说到此时,空之所以郑重其事地将“个人介绍”拿给我,要源于前段时间,他在我的空间里看到了一张女性照片。
“小田,小田,那个女的是谁?”周末的下午,固定的碰面时间,篮球场上的切磋较量。不过今天这小子的心思,根本不在篮球上。
“哪女的?”半场休息,我正喝着矿泉水,空好像逮准机会地跑到我身边。
“你空间里的那个。”
我想了想,最近没交女朋友,空间里应该只有她的照片吧。
“我姐吧。”
他似乎在回想,又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我:“怪不得,你们长得……我以为是你穿了女装拍的。”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声,没告诉空,有一次我的确被我姐强迫扮了回女人,不仅留下数张照片,还被拍下了长达6分钟的视频。那是噩梦般的记忆,打死我都不会对空说。
“你姐有男朋友了没?”唐突地冒出一句,害我差点被水呛去。
我眯了眯眼:“你该不会对她感兴趣吧?”按一般男人的审美观,我姐的长相算中等漂亮了。黑色的披肩长发,白皙的天然肤色,性格吗,除了偶尔喜欢恶作剧(几乎都拿我开刀),对我指手画脚,挥之来呼之去的,应该无其他大问题。可问题关键——…
“我姐绝对不会喜欢你的。”言下之意,劝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依空的条件,肯定的一表人才。撇去外貌不谈,光他能打得一手好篮球,擅长表演魔术这两项,他够资本赢得女生欢心了。
“我姐对恋爱没兴趣,她是同人女。”我喝了一口水,眼睛望着球场上的另一帮打篮球的人,说。
困惑不解,空扳过我的头,让我正视他的俊脸:“同人女是什么?你姐对什么感兴趣?”
问题不少嘛。被问得不耐烦的我,贴近他的左耳边,以旁人看起来暧昧的姿势,轻吐气息:“她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明白了吗?”
仿佛受到了极端的惊吓,他捂住左耳,往后跳了一大步。
望望空霎时变得酡红的脸,我干笑了两声。他不适合做我姐的男朋友,如果没有较好的承受能力,会死得很惨。
这不是戏言。
原以为空可以就此死心,但人算不比天算。
也许我把这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了。
2)
“于是呢?”大过年窝在沙发上的琴姐认真读完,我给她的空的“自我介绍”之后,斜眼睨了睨我。
“姐,你考虑一下。”反正你单身,对方条件不赖,凑一对挺好的。我陪着笑,心里补充地说。
琴姐并没有马上答复我,她一口一口扒着鸡蛋香肠炒饭,不住地夸道:“嗯嗯,小田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今年过年,一如既往,爸妈到乡下拜年,而姐和我两个人看家。
一日三餐,基本由我负责。倒不是因为我体贴人,而是,若叫琴姐下厨,面条也能煮烂。为了大家的胃着想,我义不容辞地接过了掌勺的任务。
坐到她身边,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拿掉她嘴角的饭粒:“你觉得好吃就好。”
“……”她放下小勺子,一瞬不瞬地直盯住我。
“嗯?”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我,终于出声,“你又想干吗,我的大小姐?”
她叹了一口气,故作老成地严肃道:“我稍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男的喜欢上你。”
“对对对,长成这样又不是我希望的。”我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明明一个男的,长得跟个女的似的,很少有人能真正了解我的痛处。
琴姐反驳:“我说的不是你的长相。小田,你看看你,根本就像居家型的‘妻子’。饭菜烧得好不说,伺候个性如此恶劣的我,你都相当有耐心。”
你还知道你个性恶劣。我一直以为我的这个姐姐,早让人宠坏了。
“诶,你说那个叫空的,他喜欢的该不会也是你,所以才想追我的吧。”琴姐突发奇想,一脸经过深思后,得出结论的坏笑道。
“我不是同好。”到底要我重申几遍。
琴姐摸摸我的脑袋,一副“你不懂”的长辈架势:“相信姐姐的直觉。你对男的没兴趣,不代表他们对你没有想法。”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样啊!”怒气冲冲地吼道。就某方面而言,琴姐总能不自觉地挑起我的火气。
“好好好,真是的,我只是开开玩笑吗。”她小心翼翼地望着盛怒中的我,撇撇小嘴道,“小田,亏你天天写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一点也不懂体谅一颗少女的心。生活,存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好吗。”
从来不能对她狠下心肠的我,放软了口气:“幻想当然可以。”只要别把我扯进你的幻想里就OK了。
“我就知道小田对我最好了,呵呵。”琴姐的魔爪欺向我,“乖,姐姐疼你。”
“走开!”狭窄的沙发、茶几之间,我四下躲着她的“侵扰”,欲哭无泪。
有这样的姐姐,孰好孰坏,恐怕我得一辈子去感受了。
然而,就在我对琴姐提起空的隔天,在我正饶有兴致地重温《怪医美少女》的时候,琴姐宣布了她和空交往的事。
“你不是整我吧?”我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拜托,才看到精彩的地方,零穿泳装的可爱模样。
“喂,我哪次整过你了?”她不甘地回嘴。
老大,你应该问你哪次没整过我。但这话我只敢在心里讲。
“哦,那祝你们幸福。”我再度关心起动画的进展,显然眼前的零比琴姐更值得自己投入。
“这就是你的反应?”琴姐一脸失望地瞧着一脸平静的我。
“我的大小姐。”我转向她,不近人情地拉长脸,“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个,请你立刻离开我的房间。”她应该清楚,我最不喜欢别人在我看动画时,打搅我。
她轻蹙着眉,最后瞥了我一眼,带上房门前,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小田,你若是女孩子,该有多好啊……”
眼睛一秒也没从画面里的零的身上挪开,尽全力地忽视听到琴姐这话后,产生的无力感。
我不知道琴姐和空,脑子里盘算着什么玩意。
只是悲哀地发现,她,或他,他们至始至终不了解我,也许,根本没想过要去了解我。
再碰到空,地点仍然是篮球场。
他的身旁,多了一个我熟悉的身影。
“小田!”琴姐望见我来了,慌忙朝我挥挥手,声音大得使整个篮球场的人朝我们这边看。
按住额头,抢在身后的朋友惊呼之前,寒着脸道:“不用怀疑了,那个女人是我姐。”
接下去的球场上,我打得很不专心。
好几次,没留神地被人撞翻倒地。
“喂,你不要紧吧?”抬头,映入眼底的是空担心的脸。我摇了摇头,想站起来。结果,又重新坐了回去。
啧,脚似乎扭伤了。
“小田。”赶过来的琴姐蹲下身,卷起我的裤腿,察看我的脚踝,“空,麻烦你扶一下他,健身广场这边有一家诊所,跟我来。”
琴姐的镇定指挥,空尽量温柔地架起我的胳膊,扶着我走在她后面。
“空。”
“嗯?”
“你真和我姐在交往吗?”我问,扭到的右脚,又发麻又发痛。
他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道:“嗯,她是个好女孩。”
我笑:“大家都这么说。”除了一直被她欺压的我。
“她和你…很像。”他侧过脸,凝视着我的纯黑色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我宁可自己没有注意到。
“空……”突然词穷了,还好,他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我没有想太多,真的。”
“……”
很多东西完全不能下定义,特别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讲不明道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诊所。
打发走空,琴姐默默地瞅着医生替我上完药。
“疼吗?”她走到我身畔,修长漂亮的手指戳了戳我红肿的脚踝。
“大小姐,你要不要扭下试试看。”我冷笑着提议。
琴姐浅笑盈盈地望向臭着一张脸的我:“你有心情讲这话,一定不疼了。问你个问题,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如果他是男的,你还会爱他吗?”
我正襟危坐:“我也想问琴姐小姐一个问题,这样问题,你什么时候能不再问我呢。我说了N遍,我不喜欢男的!”
“唉。”摊摊手,琴姐坐上病床的边缘,“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为了喜欢的人,变成GAY。”
我握住她的肩头,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地说:“前提是我不喜欢男人。如果我会喜欢那个人,那我就已经是GAY了,不需要变。”
怔忡了半响,琴姐淡去了笑容:“我懂了。”
虽然不指望这个大小姐真能懂进去,我不排斥同人女的YY,可不希望YY的对象变成哪个倒霉男的和我。
而且,假设问题关乎爱的话,容不得第三个人插手,就算她是我亲姐。
“别再和空交往了,你玩也玩够了吧。”我说。
琴姐嘟起嘴,别过脸:“人家没有玩!”
“好,干脆我打个越洋电话,通知一下阿雪哥,告诉他,你另结新欢了。”
“不要啊,小田!”琴姐怪嗔着瞪了我一眼,“行行行,我这就收手。”
满意地微笑,安慰地捏捏她鼓起的脸颊:“乖,弟弟疼你。”
诶?这话貌似在哪儿听过,在哪儿呢?
一时想不起的不止我,还有她。
3)
为什么这么早就睡了?
外面正燃放着喜庆的烟花,不过渐渐地,周围又开始安静下来。
我透过厚重的玻璃窗遥望没有月亮的天空,心情从未这么平静过。想象着你神情疲倦地阖上双眸,沉浸在失去灯光的黑暗里。当耳边传来总机小姐甜美不带多余感情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时,我的手指早就僵直得不可屈伸。手机的背景灯冷漠地倒映在我深不可测的眼底,刺骨的疼痛。
仿佛消失了一般,琴姐说,她和空,没在一起。其实她早察觉了空对我的心意,所以基于恶女的本性,想给我们两个制造些机会。
照她的话说,没想到我的态度竟如此坚决,唉,空不是GAY,只是他喜欢的你,恰好是男的。
这是什么逻辑。我败给琴姐的奇特思维。
事实,我确实再也找不到空的人影。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不在年后漫着硝烟味的空气里划下一点儿波痕。
“小田。”琴姐目睹了我这几天的少言寡语,“你别告诉我,你失去之后才发现……”
“少啰嗦。”我恼怒地打断她的话,“你不会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因为失去,还是无法回应一个人心情的内疚、感伤?
不,都不是。
单纯,觉得不痛快。
压抑不住的涩味。
我肯定我不喜欢空,至少不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我对空,抱着怎样的感情,连我也不禁迷惑了。
喜欢,亦或不喜欢?
很简单的问题,然而摆到两个大男生之间,怎么简单得起来?
闲来无事的琴姐,不再理会我,转身,将她随手从CD架上取下的光碟放入DVD中。老式的音箱里,舒缓的旋律,流荡在不大的房间里。温馨、怪诞,犹如玫瑰花的花香,妖冶不失优雅地缠绕住想要逃离的我。
“落叶堆积了好几层
而我踩过青春
听见前世谁在泪语纷纷
一次缘份结一次绳
我今生还在等
一世就只能有一次的认真
确认过眼神
我遇上对的人
我挥剑转身而鲜血如红唇
前朝记忆渡红尘
伤人的不是刀刃
是你转世而来的魂
确认过眼神
我遇上对的人
我策马出征马蹄声如泪奔
青石板上的月光照进这山城
我一路的跟你轮回
我对你用情极深
……”
——林俊杰《醉赤壁》
恍若隔世的对话,那声音,那笑脸,那个人。
“我写的文,很平淡,没有什么起伏。不刻意去想什么感动。自然而然就写出,让自己哭的文字。”
“这不是自虐么?”
“嗯。”
“你真可爱。”
“老大,这是形容女的!”
“哈哈哈,还说自己不可爱。看你的表情……”
“别碰我!笨蛋!”
“哈哈哈哈~”
我想空,也是一边听着这首他最爱的歌,一边回忆以前,哪怕不是前世,仅仅是以前。
落寞,泛开来的落寞。
一遍又一遍地听,听到耳朵发疼。
到底因何而难受,更不懂为什么会同女孩子,同个女孩子那样思念一个人。
“小田。”琴姐轻轻环抱住我,像要代替某个人。
“你是故意的。”埋首进她香软的发间前,俨然发觉——…
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空。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