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壶》kikik

2、2046的邂逅

　　2046年，我以WHO官员的身份飞赴火星参加了一个外星人医学论坛。会议间期，主办方组织与会者观看沙翁的戏剧《哈姆雷特》。
　　在幕间休息时,我应L女士的召唤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同在包厢里的还有一位小L女士，她是L女士的孙女，大会的志愿者，负责对我的接待。L女士是大会的组织者，年近不惑，但保养的极青春，雍容华贵。要不是她提起J医院的名字，我想我简直都不敢认她了。她兴高采烈的跟我说了起来。
　　“哎呀，自从我们在J医院相见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年了，真是时光如飞啊！我们都不在年轻了。”
　　“真的？恕我直言，初见二位，我还以为是母女呢！”六十岁以后我能够巧妙的表达自己。
　　“您可真幽默。”L女士开心的笑，“就跟当年一样。”
　　当年，我不由的陷入深思。那时的我还在J医院的妇产科工作，是一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实习大夫。L女士恰好是我负责的第一个产妇，印象深刻。
　　“我妈妈就是您从姥姥的肚子里‘取’出来的？”小L女士好奇的问，而且用上了“取”这个模糊而有趣的字眼。我觉得很好笑，小L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要是年轻上四十岁，我想我一定会去追求她的。
　　“噢，是的，就是在这里。”L女士用手指在肚子上划过，比画着说，“是吧，教授？”
　　“千真万确，我们是从凡能斯提尔皱折(Pfannenstiel)切开皮肤……”
　　“Pfannenstiel？”
　　“就是耻骨联合上方大约3cm处的一个自然的半月形皮肤皱襞。”我解释说。
　　“皮肤皱襞？”小L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肚子，“您接着说。”
　　“我们把皮肤、浅深筋膜、肌肉、腹膜依次切开……”
　　“就像是剥一只洋葱？”小L又一次打断了我的介绍，感叹说，“怪不得减肥这么困难呢？原来肚子有这么多层啊！”
　　“小L女士！”L女士严厉的说，“ 教授，请原谅她的无礼，您讲的东西对于她实在太新奇了，您知道现在的孩子只了解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小L吐吐舌头，冲我做个鬼脸。
　　我笑着点头表示理解，“我轻推开膀胱，膀胱在子宫的上方，两者之间粘着两层腹膜。推开膀胱是为了暴露子宫的位置，防止切开子宫时候损伤了膀胱……
　　“把子宫分离出来以后，就在子宫下段做一个横的切口”
　　“请原谅，但，那不会损伤了胎儿？”问这个问题的是L女士。
　　“不会，切口的位置应依据胎头高低而定，一般在下段最膨隆处，而且子宫里面还有一层胎膜，有经验的医师是不会切开子宫时损坏了胎膜的。胎膜里面有羊水，羊水是胎儿生活的内环境，是孕育生命的温床。”两个L女士点头。我接着说，“我用血管钳刺破胎膜，吸出羊水，然后就把胎儿从子宫里拿出来了。”
　　“这么简单？”小L有些意尤未尽。
　　“当然不是，娩出胎儿时，也有一定的顺序和手法的，不过这个问题看起来太过专业了。”我遗憾的说，“胎儿娩出后，还有助产士处理脐带，吸出胎儿口中的羊水， apgar评分等等。最后胎盘娩出，我们清理干净子宫缝合伤口，手术才算基本完成。”
　　“听说还有人按住产妇的肚子把胎儿‘挤’出来？”L女士用了个很让人毛骨悚然的字眼。
　　“事实上，只是助手挤压宫底，协助娩出胎头，没有您说的可怕。”
　　“太不可思议了！人类过去竟然要剖开肚子生孩子！”21世纪20年代随着人工子宫的发明，人类已经开始习惯于体外的妊娠和分娩。对于30年代出生的小L来说，剖宫产确实是件难以置信的事。
　　“事实上，远在公元前700年的古罗马时代，就产生了剖宫产术(Cesarean section)。天主教颁布法令，规定死亡的临产妇或孕妇，未经剖腹取胎儿者禁止埋葬，这是剖宫产的起源。等到16世纪初，已经见到了活孕妇剖宫产的记录。”
　　“用您的话说，恺撒也是剖宫产的了？”令我吃惊的是，小L竟然知道恺撒。
　　“应该不是，恺撒的妈妈是活着的，那时的剖宫产都是在母亲死后取出尚能存活的胎儿。”
　　“太残忍了!”
　　小L的话被观众的掌声打断，下面是戏剧的高潮，哈姆雷特正在彷徨着……
　　to be or not to be?

　　一阵针刺样的疼痛从我的胳膊放射到全身各处，无比深刻的刺激了我的神经，我被人从梦幻中揪了出来。蓦然回首，主任正在不远处冲我微笑。
　　汗……
　　在领导查房的时候睡着，我只有无声的向过往神灵祈祷：神啊！救救我吧！
　　神说：“我正在出门诊，请找上级大夫！”
　　我立仆——低血压性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