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013 ...
-
宝库筑在天然的岩石洞里，宋家后人在宝库里额外建了机关和假墙，导致原本就繁复的地形更难辨认，形成自然和人工景致混杂的迷宫，梁熹前脚踏进宝库里就被宋峦往后一拉，面前闪过一枚暗箭，直直插入另一侧的石墙里。
”小心些。”宋峦让梁熹走在他身后：”我们慢些走吧，我的眼睛还没事的，我替你看着机关……芍一不介意的话，要不要牵着我？”
”你哪次有问了？”梁熹拍拍宋峦等着他的手掌，牵了。
宝库被分为十二个小型耳室，石室里分门别类整齐地放着宝贝，梁熹看着宋峦熟门熟路的样子，几回都巧妙地躲开了机关陷阱，干脆问了：”宋峦，你知不知道剑室在哪？”
”大致能猜出来，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要去取宝库里的一味药？药在剑室里，别在那把神剑无名上。”
话说到这份上，梁熹想着宋峦肯定听懂了，想让宋峦继续引路，却听见宋峦干笑着说：”我怎么不知道小芍一也怀着独霸武林的梦想？”
”谁跟你独霸武林了，走吧。”
“独霸武林”这事想想就算了，从宋峦口中说出来就是莫名的中二，宋峦听见解药的存在仍然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些消沉，拉着梁熹在石窖穿梭，却是谁也没听见落在身后的脚步声。
宋峦最后停在一面平淡无奇的石壁前，拿衣襟擦了擦壁面，抹掉了墙上的墨粉和灰尘，露出小条缝隙，让梁熹帮他推开厚重的石门，直到足够一人通过的宽度。
”芍一，如果药没用也没关系。 “宋峦话说的不着头绪，比前一回听来更消沉：”要是这回药还是没用，芍一别再试着治好我了，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之后我陪着你回空谷采药吧。”
”你别这么磨磨唧唧的，宋峦我答应过你了，这回会把你治好的。”
”我只是不想芍一太失望。”宋峦苦笑，小药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双眼星子一样闪亮亮的，在黑暗里映着夜明珠的光芒，却是想着要治好他，没看金子宝石一眼。
比起治不好自己，宋峦更担心他太过执着，最后失了本心。
颂剑山庄的宋家不愧是首屈一指的铸剑世家，剑室里藏的剑不出上千也有几百，一眼望去壮观至极，挂在墙面剑身蒙了点尘依然足够澄亮，和着夜明珠的光打亮了整个剑室，石桌上一字排开着剑鞘和方打好的利刃，在石窖的最后头的墙面上，高高挂着一把通体乌黑的利剑。
利刃色泽纯黑，彷佛能吸去净所有光源，还未开封便已十足锋利骇人，就连剑柄也呈紫黑色，放在石窖里几载的时光却没有一点灰尘，梁熹把夜明珠拿的近了，曜石剑柄上才模糊地映出一个小小的光团。
梁熹踮着脚尖还是勾不着剑柄的下缘，求助似地朝着宋峦投去一眼，宋峦被无名剑上隐隐藏着的能量吸引住，先让梁熹站得远了，才伸手从架上取下乌黑的剑，在手中方握了不过几秒，便被一股无形的能量震得弹了出去，剑身也被甩到剑室远处。
”宋峦！”
”不愧是神剑，果然还是常人使不得的。”宋峦嘴上说着丧气话，双眼却是亮了起来，他不过是握着无名剑，便感受到一股能量窜进四肢百骸，强大的能量震得他经脉发疼，和许久不见的内力有几分相仿。
”你别乱动，我去拿……”
”想拿什么？”门边不请自来的两个人影终于现身，来人面孔熟悉，却非魔教中人，而是曾经绑了宋峦的吴祥和石蔓蔓二人。
当初石蔓蔓在宋峦身上偷偷放了追踪粉，五毒教的人却压根不信凭她能捉住宋峦，石蔓蔓不得已才继续和吴翔合作，终于摆脱了五毒教侍从，一早才放引路蝶出来寻人，却是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快捷方式，直接引他们二人到了宋峦面前。
吴翔踩住神剑，面上贪婪之色展露无遗：”这神剑我就收下了。武圣算什么？有传言中的无名剑，武林盟主的位置还不手到擒来！——啊！”
吴翔刚捡起神剑，手腕便被震得一疼，甩开了剑，梁熹眼捷手快的扑了过去，正好捉住剑柄末端的剑穗，石蔓蔓尖叫一声，一脚踩住剑身，一手掏出腰间从教里偷来的长鞭，往梁熹身上狠狠挥下去。
梁熹只顾着想把剑穗扯下来，闭紧了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宋峦挡了一下，手臂立刻溅出血来，完完全全地把梁熹护住，换着用背挡住了接着几下鞭子。
”放开！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我巴不得打死你！吴翔你过来，宝剑要是被他抢了我饶不了你，吴翔！”
”闭嘴！这剑邪门的很……”
剑穗是绑成一个圈绕在剑柄的末端，只要把圈撑开便能拿的下来，梁熹不敢解得太明显，整个身体扑到剑柄上，吴翔被小少年豁出去似的样子一惊，咬咬牙扑过去伸手去抓剑刃的那一端，石蔓蔓配合着吴翔的动作，脚从剑身上拿开，往梁熹脑袋狠狠踢下去。
梁熹只觉得手中拉扯的力道一松，柔软的剑穗落在掌心，眼前一黑。
”芍一！”
”神剑终于归我了！”吴翔哈哈大笑，顾不得冒着血的手掌，握着剑在空气中挥了挥，这回剑却没有从他手里弹开。
只要是对真气较敏锐的武者都能看得出来，短短几秒的时间，无名剑上的能量消逝的一乾二净，漆黑的剑身失了色泽，蒙上灰似的和其他剑一样映出了明珠的光。
偏偏吴翔和石蔓蔓二人资质愚钝，没能看得出来，只顾着高声炫耀。
”宋峦，这是给你的教训！”
宋峦面色阴鸷，看着石蔓蔓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却是无能为力，只是记着芍一的教训维持着他的头不动，冷冷地回道：”你已经拿到你要的东西了，离开这里。”
”谁让你这么和我说话的！”
”蔓蔓，你不是要去找仙丹？”吴翔拿到了宝剑，底气充足，打断了石蔓蔓又要挥鞭的手，他本来就和宋峦无冤无仇，方才那几下真让他见识了石蔓蔓的本性，小觑了少女的残暴，既然他得了宝剑就是武林尊主，又何必要陪着石蔓蔓在这儿闹事？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过是给宋峦一个教训，既然那么宝贝你那小情儿，我就弄死他给你看……翔哥，你要去哪？”
吴翔无心奉陪，干脆转身离开了剑室，冷笑道：”我可没心情陪你虐待宋峦。这整个石室最宝贵的除了这把剑就是仙丹了，既然剑是真的，仙丹肯定也是！我要是得了仙丹，治好了你姐姐，五毒教还不跪着感谢我救了你们圣女？我也用浪费时间在你这恶毒女子身上……”
”你说什么！吴翔你对我这什么态度！？你别想独占仙丹！等我回来便收拾你们！”
石蔓蔓尖叫着紧跟着上去，临走前瞪了宋峦和梁熹一眼，心一横朝着吴翔的方向射出几枚毒镖，却被吴翔持剑立马挡了下来，二人在走道间打了起来，交战声越打越远。
“芍一、芍一你醒醒，芍一告诉我你没事。”
宋峦按着梁熹的脑袋，凑在他耳边说话，石蔓蔓那一脚施了全力，梁熹耳边还嗡鸣作响，眼中冒出大小黑团，待到跳动的黑团平息下来，最后剩下一片黑暗。
宋峦不知喃喃念着那段话念了多久，待到梁熹呼吸终于顺畅，第一个听清楚的就是他的名字，梁熹眨了眨眼，试着动了动四肢，除了眼前不变的黑，似乎一切如常。
”我没事，我答应你会拿到药的，你瞧。”梁熹装作没事的样子，让宋峦扶着坐起，把剑穗挂在食指上从掌心悬了下来，试着转移宋峦的注意力。
剑穗是褪了色的金黄，扎得是最简易单调的绳结，乍看之下平凡无奇，却仍然是锦织的材质，和药材二字扯不上关系。
”宋峦？”梁熹失了视力，没办法判断出宋峦现在是什么表情，他不敢呆呆地只盯着一处看，眼珠子忐忑不安地转了转，尝到了宋峦一直以来无能为力的感受，才听见宋峦开口。
”怎么用？”
”宝库里有暗泉，我的袋子里有木碗，你去盛碗水来，我在这儿等你。”
”不和我一起去？”
”不去，我后脑还有点疼，站不起来，我在这儿等你。”
梁熹尽量看着声音的来向，就和往常一样面对宋峦，他才刚失去了视力，听力便彷佛被放大了无数倍，他听见宋峦脚步声渐远，提起了混乱中被扔到墙边的袋子翻找，取出了对象后又回到他身侧。
”等我。”
梁熹点点头，宋峦脚步踏在干冷的石地上，节奏稳健，声响渐沉，彷佛慢慢裹上一层又一层的厚布似的，最终回归静寂。
梁熹僵着身子不敢动，这才松懈了下来，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头，最后在后脑勺摸到一枚刚成形的肿块，伸手揉了揉便疼得掉泪，视线里又是黑团闪了闪，是不敢再碰了。
”我把水拿回来了。芍一，要怎么做？”
”你把剑穗放进水里，看着便行了。”
他其实也想亲眼看看原剧本里被描述的玄妙华美的仙药入水，可惜是没机会了。
宋峦从梁熹手中接过剑穗，剑穗尾端方沾到水，便像活过来一样，从褪了色、稻草似的金黄，转为澄黄进而变成了青绿，绳结在水中舒展，简单的结竟是自行解了开来，化为一株外型平凡无奇的小草，透着点点萤绿的光，晕染了整碗泉水。
宋家的宝库里没有仙丹，却有一株仙草被织成剑穗，别在无名剑的末端，赐予凡剑世间无可比拟的力量。
相传仙草是天地间最后一名散仙亲手种下，只为了奠祭爱人，散仙深信仙草一朝长成便能换回爱人的性命，到了阳寿耗尽却仍等不着，只能亲手摘下把仙草编成了剑穗，给了他从山沟救起的旅人宋氏，最后被封进了宝库中。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柔和的青草气息，梁熹清楚地感受到剑室里暖和了起来，看不见的眼映着光点亮了起来，高兴的身子前倾，献宝似地道：”就说了会把你治好的。想想直接让你吃草好像不大好，混着水总行了，宋峦你直接整碗喝掉吧，喝了就好了。”
”仙草真能治百病？”
宋峦看着手中不可思议的景象，问得冷静，没有预想中的兴奋。
”当然可以，宋峦你快点吃吧，我可不想等等又要和左护法抢东西。”
”眼盲也能治么？”
梁熹一瞬间僵住，声音颤抖着：”什么意思？”
”芍一怎么会觉得我看不出来？”宋峦叹道，在梁熹眼前挥了挥手，无焦距的双眼便彻底被揭穿，声音闷闷的：”要是芍一看着我受伤，肯定第一时间就忙着包扎了，怎么也不会视而不见。你说，我这是不是被你宠坏了？你没看着仙草，也没看着我，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刚才那一下很疼的吧？”
”我没看着你又怎么了。”梁熹还想抢救一下，宋峦语气特别理解，却藏着几丝强硬。
”芍一，仙草是你抢来的，你喝。我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只想你好好的。你喝吧，治好了眼睛，我们找个村庄山谷住下，你教我认草药，好不好？”
梁熹皱着眉头，急迫的想让宋峦快些吃下仙草：”不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找这时间跟我客气？”
”我办不到。”宋峦自暴自弃地开口，在梁熹听来简直像带了哭腔，事实上宋峦脸上只有阴冷和绝望，偏偏只能听见声音的梁熹却是胸口一紧，听着宋峦的剖白：”小芍一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瞎掉。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至少这回让我帮你。芍一，我求你了，别想着救我，就这一回，你想想自己行不行？”
”你说够了没有？宋峦，喜欢人不是这样的！你以为牺牲自己就是帮我？”梁熹越说火气越是冒了上来：”你才是站在我的立场想想行不行？你若真想帮我，你治好自己，我告诉你怎么帮我！”
”芍一，要是让人重见光明有那么容易……”
”你治好了我什么都答应你行不行？”梁熹这是豁出去了，他走了这么远，可不是为了让宋峦在最后一秒放弃的。
和他想象中的人相反，要得到宋峦的真心不需历经一丝困难，简直容易得惊人。
他甚至不需要付出多少，只要给予一点点的关爱，宋峦便以百倍报答，他只要站在那儿便能收获那人一腔真心，盆钵满载。
”你说什么？”
”我想很久了，我们处看看吧。”感情的事马虎不得，梁熹在空中乱抓了一把，握住了宋峦的衣角把人拉的近了才继续说话：”宋峦你别乱想，我不会因为可怜你就和你在一起。你不知道怎么谈感情，那我教你。谈感情第一件事，就是别一直想着要牺牲自己，你要给我付出的机会才行。你先把自己治好，我们再一起想办法解决这问题。宋峦，我不要你跟之前一样想着去送死，你没事，才是真的帮了我。”
宋峦不发一语，沉默了几秒，忽然虚虚地揽住梁熹的后颈，把人抱进怀里，梁熹没有挣开，试探地拍了拍宋峦的背，回拥住高大的男人，和先前照顾病患的抱法或是玩闹截然不同，多了一分温情。
”芍一谈过很多感情？那么多道理哪儿来的。”
”……其实我也没谈过。我们一起学，怎么样？”
”好。”宋峦把人放开，将木碗举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你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