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是首歌》kulkul

4、第 4 章

　　太阳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天京的夜市开始沸腾了。小贩热情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并不宽敞的街道上人很多，挨山塞海的，初夏的空气有些潮湿，里面还混进了淡淡的汗味和吃食的香味。
　　在这人山人海的地方，盛晴十分尽职尽则的紧紧贴着他的小主子，半步也不离开。在他看来，他伺候的这位小少爷从小养尊处忧，书生气十足，虽说法力也很高，看起来还是个有些弱不经风的经不起磕碰的娇贵瓷娃娃。
　　眼瞧着一个正一边埋头吃的稀里呼噜一边走路的壮汉就要撞上安进，盛晴伸出胳膊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揽“兄弟，吃着也看点路，差点儿把我们家公子撞到。”
　　“哦呦，不好意思，”壮汉吃完最后一口抬眼瞅了瞅，眼神有些奇怪“小伙，第一次伺候人吧，哪有把自己家主子搂在怀里上街的啊，跟护小情人儿似的。”
　　盛晴听完没有撒手，两眼冷冷的盯着那壮汉，壮汉对上他的眼睛浑身一哆嗦，只觉得自己碰上活阎罗，连忙道歉走掉了。
　　盛晴终于把视线从那有些逃跑意味的背影上挪开，他低头看看安进的脑袋顶又恢复了笑意，没等这个英俊的笑容扩大，安进有些不自在地拿掉那只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你是该注意一点。对了，你不是要吃吗，自己去看看吃什么，我不用你这么盯着，撞一下又不会碎了。”说完从兜里摸出一把碎银递给盛晴。
　　盛晴接过银子，有些哭笑不得。哪有吃个夜摊用银子付钱的，这让人家怎么找啊。他挠挠脑袋“主子有没有铜钱之类的，我一个下人吃饭哪用得着银子，”
　　“无。”安进有些不好意思：他平时在外面吃饭都是付的银子，忘了给盛晴换点零钱了。
　　“……好吧，那我去找人换点铜板。”
　　换完银子，盛情提着装着铜板鼓鼓囊囊的钱袋，感叹自己真是碰上个好主子，对他真够大方的。
　　既然主子这么大方，那他就不客气了！盛情的手里满满当当，塞满了各种串儿。他的内心也很满足：上鲲鱼岛以来很久没吃的这么爽了，都是他心心念念的味道啊！
　　“谢谢小主子！”
　　听着盛晴欢快好听的声音安进脸色变的有些不自然，他最近发现每当盛晴心情好就会“小主子，小主子”的叫他。
　　但是为什么非要加上“小”？他比他大很多么？
　　见安进脸色有些不对，盛情忙问：“怎么了小主子，可是这夜市太过拥挤嘈杂，惹您心里不快了？”
　　安进头也不回地答“啊，没事，你吃。”他的心里还在纠结那个“小”字，因为随着那一声“小主子”似乎还隐约有什么别的的心情向他弥漫。
　　小主子不开心了，盛晴心想。不知为什么不着调了十多年的盛晴对这小主子总有种呵护的情绪在其中，见他不开心了非但不觉得他娇气难伺候，反而有点心疼和不知所措。
　　他想了想，把手上刚烤出来的几串喷香的考的很好看的肉向小主子递过去，带点讨好地道：“你也吃几串肉吧，小主子，这肉烤得很香的。”
　　然而安进中午已经和无肉不欢的归白孟三人吃了不少的肉，这会儿看着那冒油的肉粒提不起兴趣。
　　“不了，你吃吧。”
　　“好吧。”盛情有些失落的把肉咬进嘴里，心想这小公子娇贵得很，准是看不上这肉串。他一边嚼一边往周围张望，试着找张桌子让小主子能坐下来歇歇。他想。安进毕竟是个不做活的少爷，和他这种不知哪堆草里出生，在岛上天天干活修炼的武夫不同，这一天下来，或许是累了。
　　他咽下嘴里的肉，往不远处的一个有些冷淡的摊位走过去，看了看菜式叫了两个菜：“老板，一份蜂蜜灌米藕，一份豆子糖水粥。”
　　“好嘞，您稍等。”
　　这几天伺候下来他发现小主子喜甜，心想这几份菜应该没点错吧，然后朝安进招了招手“主子，来歇歇脚。”
　　安进一扭头就看见盛晴脸上挂着大太阳般的笑挥着吃了一半的肉串朝他招手，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狗。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他没由来的怔了一下，随后他定了定心神迈步走过去，坐下来。盛晴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也没说话，他正为自己最近说不上来的各种奇怪的心绪有些烦恼。
　　盛晴坐在安进的对面，试探地给自己这位难伺候的瓷娃娃主子端吃的看着，出乎他的意料，安进接过了他给的东西。盛晴本来满心的以为主子不会吃，而现下看着忽然乖顺的小主子，安静地喝着他给他的粥不禁有些有些呆滞。灯笼昏黄的灯光打在安进身上，柔和了他平时满身的清冷和疏离，他正有些乖巧的低着头用勺子搅着粥一口一口的喝着，光线有些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盛晴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是一个随大人出来的小孩，而他就是那个体贴成熟的大人，在照顾着听话乖顺的安小孩。
　　盛晴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惊，连忙把视线移到手上的灌藕上。但是偏偏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一股无可抵挡的热浪冲刷过他的心脏，让他全身都变热变软了。
　　吃完最后一口的安进抬起头，有些疑惑的说：“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太热了。”
　　盛晴视线乱飘，他支吾道：“啊，嗯，那个……是有点。”
　　“那你吃饱了吗？”
　　“嗯，吃，吃饱了。”他的语气好像比之前温柔了，盛晴心想。
　　“吃饱了我们就回去吧。”安进站了起。
　　“啊，好。”盛晴一下子站了起来，碰得椅子猛地一挪，声响不小。

　　夜里，安进躺在床上，盛晴打了个地铺。
　　盛晴揉着有些撑的肚子，回味着刚吃的肉串，还有难伺候的小主子吃糖水粥的画面。想着想着头脑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心跳声越来越大，睡意越来越少。
　　这时，傍边传来的安进睡着发出的平稳呼吸声，伴着他不断加速的心跳声仿佛一支鼓乐，他有预感，今天不用睡了。
　　妈德，盛清心里暗骂，烦躁地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开始在铺上翻来覆去是这把脑子里的画面甩出去。
　　长夜漫漫，真是难捱。
　　睡了几天酒店，安盛二人就被安排到了一处小宅，虽然没有很大也不算奢华，但环境清雅，很对安进口味。至于盛晴，小主子舒服就行，他无所谓，他走南闯北多少年的什么地方没住过，就是让他住马厩他也睡得香甜。
　　只是晚上还是时不时的被安进的那张冷清的脸扰的难眠又多梦，他怀疑自己是上火了。上火了人就难免暴躁，心情也会不好，比如他对最近和安进打过交道的几个公子王孙总是有些反感的情绪，想打人，想生气，尤其一个长的流里流气的叫慕得云的男的，一身骚包的粉色缎袍，让他非常想打人。
　　可惜，偏偏他打不了，因为人家是皇亲，而他只是一个没有出身的小侍卫。
　　慕得云那日在金玉宫里碰上了准备进宫的安进和他旁边的盛晴。安晴对这个眼睛一直古古怪怪地盯着他看的大粉袍有些莫名，心想这是哪来的公子哥便冲他微微低了低头打算绕过他走。谁料这大粉袍子大概是看他这个小地方出来的乡巴佬有些不顺眼，肥腩大肚的往前面一站拦住了他， “你们二人是哪来的？我是大帝的亲外甥，这天京的公子我各个都认识，怎么从没见过你。”
　　盛晴规矩的站在安进身后：想把他的鼻孔和嘴巴缝上。
　　安进：“回公子，在下安进，乃是四皇子陪读，原本不在京城，这是我的侍卫。”盛晴抱拳行礼。
　　大粉袍子轻笑一声：“我当是谁，是那安长丰的独子”说着，眼扫了扫主仆二人，“行了，你走吧。”
　　安进敛了敛眸子道：“我还有事，先告退了。”盛晴朝粉袍子弯了弯腰，藏住了眼底的暗沉。
　　等到安进进了经楼见到归辰三人时忍不住提起这个大粉袍子。
　　归辰一边够一本书一边道：“嗨，慕得云啊，他妈妈和父皇俩人姐弟感情挺好，不过不用管他，他没什么本事，就是爱满嘴放屁，瞧哪个都不顺眼，满京结梁子。”
　　“但还是挺堵心的，特别是他那一身骚粉，”白子义扒拉着书一脸不屑“还有那张臭烘烘的嘴，提起他我就生气。”
　　安进见白子义眼神总往孟楚之身上飘，再见孟楚之有些低沉的模样，猜到那大粉袍子准是欺负过孟楚之。他一合书：“不提他了，都怪我，一大早上的破坏大家好心情。走吧，先生该来了。”
　　“就是，聊他干嘛，我书还没背熟呢。”白子义几步就窜到门口，盛晴看了心里暗赞一声好功夫。
　　这会儿，一直闷头不说话的孟楚之突然开口“不过说到他我想起来了，昨日归辰说慕得云他娘要在上玥寺办游会，我们估计都得去。”
　　白子义又窜了回来，对着孟楚之脑袋拍了拍：“什么慕得云他娘，那是无忧公主，说话要小心，哎呀归辰安进你们看看，小孩子可要好好教，可不能在外面这么说呀！”
　　归辰也跟着起哄：“可不是！”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谁是小孩子，我不用你教！”孟楚之语气有些可怜的反击，一边瘪瘪嘴。
　　安进有些无奈地催道：“快些走吧，先生刚教过——千金一刻，请都省着点花。”
　　“不怕，哥哥我有的是钱！”白子义的神之回复如影随形。
　　安进见他们起来了也往外走去，然后一边和盛晴说话一边往外走去，这几天接触下来，他发现盛晴是个挺不错的人，无论是作为仆役还是朋友。
　　安进刚才从地上站起来，身上衣袍有些不整，盛晴笑得依旧明媚“主子，我帮你整整衣服。”
　　“嗯，多谢你。”
　　盛情如果有一本日记，那他之后这几天记得一定都是美好时光。毕竟对于一个十分在意主子的侍卫来说，还有什么比主子的好脸色更让人快乐的呢。在这短短的几天里盛晴几乎爱上了这种给小主子鞍前马后的生活，什么洗衣做饭，端茶送水，磨墨点灯，炒菜做饭……里里外外收拾整理的活他一个人全包了，活脱脱一个老妈子，简直把安进当作自己的小宝宝，女孩玩的布娃娃。
　　又是下午，阳光正好。安进在案前写字，宣纸上笔走龙蛇的写着“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盛晴站在桌子旁边默默的磨墨，他大概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了，他想。
　　“唉。”
　　安进停笔，抬头看着盛晴认真的问：“为何叹气？”
　　盛晴想了想：“感叹啊，真是病来如山倒。”
　　“你病了？怎么回事？”
　　“没有，嗯……嗨，就是突然有点头疼，不知道为什么，哈哈。”
　　“唔，”安进沉吟一会儿“那你先去我的床上躺会吧，我现在不写了。”他心里有一点愧疚，是不是他伺候自己太操劳了，没能好好休息。他的床是沉香木的，对人身体有好处，这两天先让盛晴睡吧。
　　“好嘞！”能上小主子的床盛情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躺在安进睡过的床上就仿佛安进睡在自己身边，可以治愈他的一切病痛更不用提那点并不存在的头疼。
　　盛晴象征性地推辞都省了，不客气的躺了上去，闭上眼睛感受床褥上残留的体温融入自己的身体，悄悄用被子藏住自己勾起的嘴角。他一双笑眼看向安进仿佛一只慵懒又听话的猫儿：“谢谢小主子！”
　　“嗯，这两天你就都睡在这里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安心把身体养好。”咦，他又叫我小主子，心情很好么。
　　盛晴偷偷观摩者小主子发呆的俊脸，心底暗叹，他怎么这么幸运，碰上这个人。
　　安进起身把窗帘拉上，室内的光线变得有些昏暗，使午后那股子催人睡的温暖仿佛小虫子找到了舒适的环境纷纷钻出来往屋里的安进身上靠，安进也有了睡意。
　　然而床上的盛晴此时正精神百倍的偷偷观察着安进，见安进瞌睡在床上一打滚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笑眯眯朝安进招招手：“主子，这床够大，你也忙了一上午了，来睡会儿吧。”
　　他的衣襟被他在床上折腾的有些散开，露出一小片胸膛，此时指尖向安进轻轻勾挑，加上他有意散发自己的魅力勾引主子此时眼波流转好似一把小钩子钩的隐晦又风情，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诱人。
　　安进看着这诱人的一幕一时有些迷惑恍惚产生了一种身在销魂阁看到了那女人的错觉。一想到那女人他浑身打了个哆嗦立马清醒了不少，他摆摆手：“我不困，你安心睡吧。对了，你把我的钱包放哪里啦，我去买些金银花。”
　　盛清把自己的声音捏得更软了，眼睛里的春水隐约浮动的光“真不睡吗，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