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行》弗雅

23、第 23 章

　　叶昀随着六哥来到君子窟，邱长老与古濯正坐在二楼的阳台吃着茶。见她来了，邱长老老远就冲她招手，示意她快些过去。

　　叶昀扯出个勉强的笑来，钻入了一楼大厅，从侧方台阶上了二楼。

　　“阿昀……”古濯一见她从门里出来，就从位置上站起来冲着她笑。

　　叶昀当做没看见，继续往阳台走。

　　“小昀儿，快来，快过来坐。”邱长老将二人神色尽揽眼底，却默不作声，只是招手让她过去在跟前落座。

　　叶昀有些犹豫。

　　邱长老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很漂亮貌美的姑娘，但她成日不学织布绣花，却喜欢和毒虫子在一起，是故很受家人嫌弃。后来她弟弟出生，却只有九个手指头，于是邱长老和邱九指还有他们的母亲就被扫地出门。再后来邱长老被三七阁第一任阁主收留，并且让她用毒虫修习武艺，最后在江湖上竟也出了一番成就，再之后，她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三七阁的七大长老之一，并且还是资历最深的那一位。

　　“这丫头，一年没见我，认不出我这个老太婆了？”邱长老呵呵笑起来，因为年岁过长的缘故脸上的皮肉有些松弛，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

　　“阿昀肯定是见了您太高兴啦。”

　　古濯笑嘻嘻的为她的犹豫打圆场，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对这个人很反感，遂也没理他，直接走过去向邱长老行礼：“邱长老。”

　　“叫什么长老，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小昀儿直接叫我老太婆就行了，来来来，在老太婆我身边坐。”邱长老再次拍了拍她身侧的位置，隆重的邀请她过去。

　　“叶昀不敢。”叶昀嘴角抽了抽，这老东西不会有顺风耳吧，知道她在背后叫她老太婆，然后故意在这里膈应她？

　　“嗨，有什么敢不敢的，你这样叫我倒才舒服。快，愣着干嘛，快坐过来呀。”说罢，邱长老直接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侧。

　　叶昀不好再推迟，即便不情愿，却还是在她身侧坐了下来。因为实在不想在这窟里待，于是她开口问道：“不知长老叫叶昀过来，所为何事。”

　　“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和濯儿的婚事，你是什么看法？我听老李他们几个说了，你不想要这门亲事。”邱长老分了一杯茶过来，漫不经心道，却又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因为和邱长老接触的不是很多，叶昀压根没想到这老太婆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回答，一时间倒有些惊讶，不过讶然之余，更多的却是愉悦，如此，倒省了她再多费口舌，于是也将心里话直接说了出来：“是。不过并非是不想要，而是坚定不要这门亲事。”

　　“阿昀……”古濯闻言一怔，试图阻止她。

　　侧头过去看了眼古濯，叶昀继续道：“虽然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昀没有父母，只有师父与众位长老，师父与长老们给叶昀定下这门亲事无可厚非，但叶昀有权力不接受这门亲事。叶昀不想与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往后一生都和一个不喜欢的在一起，那不是婚姻，那是坟墓。众位长老的恩德叶昀此生无以为报，这辈子定当誓死效忠三七阁。然这门婚事，除非我死，否则绝不妥协。”

　　这是叶昀的态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即便知道因此会损失或者得罪人，她也照做不误。

　　说完，叶昀侧头向邱长老抱拳，准备接受这个有权有势有能力地位的人对她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然后又对已经呆若木鸡的古濯一番安慰，最后向其保证一定让她嫁到布鲁门去。但是叶昀想错了，邱长老并没有如此，而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长老，你……”叶昀有些懵，心道这人莫不是疯了？

　　“邱长老……”见状，古濯也不明所以的望着邱长老。

　　半响过去，邱长老终于笑够了，随后一拍桌子，朗声赞道：“好呀，不愧是我相中的丫头，有性格，有骨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算个什么，我命由我，女人一辈子就这么点长，何苦浪费在不爱的人手里？老太婆我还怕你受不住压力妥协了呢。”

　　说罢忽然捉住叶昀的手，像是积攒了数年的心愿被人达成时的兴奋激动，她松垮的脸都因微笑而紧绷了不少，双目中激动的光更是闪耀异常。

　　“长老……你……”

　　古濯终于缓过劲来，意识到自己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竟是压死他的千钧之鼎，霎时怒不可揭，却又不能立刻表现出来，憋屈的抓狂。

　　叶昀被这话说的激动不已，头一回觉得这虫子窝里的老太婆这么招人喜欢，有些不敢置信，于是再试探着确认：“邱长老是赞同叶昀的做法了？”

　　邱长老道：“那是自然，我不仅赞同，我还要支持你。其他几个老东西你不用管，他们有什么意见让他们直接来找我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濯儿，你与小昀儿之间的婚约就此废除，再无瓜葛。”

　　叶昀心里瞬间乐开了花，一把抱住邱长老胳膊撒娇道谢：“谢谢长老，你……”

　　“邱长老，你刚才明明答应我要劝说阿昀的，你怎么出尔反尔？”古濯见形势不妙，赶忙打断道，试图挣扎挣扎。

　　闻言，邱长老抬眼看过去，面上依旧是那种看破尘世后的慈祥笑容，她对古濯道：“我老婆子只答应你劝说小昀子，可没答应你不废除你们之间的婚约，况且濯儿你还年轻，又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更是布鲁门未来的当家人，自然是不愁娶不到媳妇。既然小昀儿心思不在你这里，你就放弃吧。”

　　“可是姨夫他也给你……”

　　“他，他个老东西，自己都是个二愣子，这会倒当起媒婆拉红线来了？你甭听他的，小心他把你带阴沟里，打一辈子光棍。”邱长老说罢，便开始下逐客令：“好了，你今且回去，给你父亲说，就说是我老婆子说的，你和小昀子的婚事就此作废。”

　　“长老……”古濯不死心。

　　邱长老不再理古濯，转身来问叶昀：“我老婆子听小六说，昨晚有人夜闯三七阁？”

　　叶昀微愣，不得不再次对这老太婆的洞察能力惊叹不已，昨夜遇刺的事她做的极为隐蔽，几乎没几个人知道，想不到这老太婆消息倒是灵通，遂只能承认：“是。不过并无大碍。”

　　“听说，你受伤了？”

　　叶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承认了。

　　“我还听说，你受伤，是为了保护一个叫什么楚琰的人？”

　　“额……是。”

　　“你下月要去长安？”

　　“是……”

　　“你喜欢他？”

　　“是，嗷不不不是。”

　　“你脸红什么？”

　　“长老你看错了，我没有脸红。那臭小子招人恨的紧，我怎么会喜欢他。”

　　“是吗？”

　　“……”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走？要我老婆子留你吃中饭吗？”邱长老自顾自的拉着叶昀问东问西，感觉有人碍眼，遂转头过去，发现站在一侧目光有些复杂的古濯，继而疑惑道：“你怎么还没走？”

　　“……”古濯见此事已定，再无转圜余地，怒火中烧，看了二人一眼，摔袖愤然离开了君子窟。

　　看着古濯离开，叶昀心情甚好，想松了邱长老的胳膊，邱长老却反握住她不让她离开，紧接着开始抚摸她发顶，像是抚摸着最心爱的人一般温柔。

　　叶昀有些不舒服，但想到九棘的交代，又有些不忍心，只由着邱长老动作，便听她道：“小昀子既然不喜欢濯儿，可是有了心上人？不会就是你带回来的那小子吧？”

　　叶昀一愣，连忙否认：“没有。自然不是。”

　　邱长老手一顿，问道：“当真不是？小昀子可不能骗老婆子我，我年事已高，没几年好活头了，你可得赶在我老婆子进棺材之前生个大胖小子给我老婆子抱抱才行。”

　　闻言，叶昀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心底里却是一酸，继而想到梦里常常出现的那个影子，于是改口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他出现的方式有些特别。”

　　“咦，小昀子说说看，是怎么个特别法？”邱长老来了兴致。

　　叶昀道：“他一直出现在我梦里。”

　　“梦里？”邱长老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这一刻有些难以描述的昏暗，却只是一瞬便消逝不见，只余下满目好奇：“你说说看？”

　　叶昀咬唇，纠结自己是否要开口说出来。

　　邱长老察觉到她的为难，然后笑了笑道：“算了，你不好说就别说了。不过小昀子啊，作为老婆子我可要提醒你，梦总归是梦，你伸手可见五指，你言语便有回应，这才叫现实啊。入梦容易，脱身出来可就难于登天了。”

　　叶昀皱眉，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想问，邱长老已经松开了她，从凳子上起来伸懒腰，然后回身来邀请她：“走，我们切磋切磋去，看看你最近长进如何？”

　　叶昀一怔，继而爽快同意：“没问题。这一次，长老你可别手下留情哦。”

　　“放心吧臭丫头，再嘚瑟，小心老婆子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叶昀与邱长老痛痛快快的打了一场，浑身都顺畅的到极致。虽然叶昀身上有伤，但与高手过招拼的是境界，不是招式。于是等二人从校场出来，已是满头大汗。叶昀照旧送邱长老回君子窟，自己刚出大殿，就瞅见走廊柱头上靠着一个人。

　　叶昀微微皱眉，抱肩走了过去：“嘿，怎么哪哪都有你？你不回晚旭殿，跑这里来干嘛？”

　　楚琰忙从柱头上起来站端正，微微咬唇，白净的脸皮有些微红，半天才吐了一句：“你不能嫁给古濯。”

　　“哈？”叶昀有些懵，刚想说这还需要你废话，但转眼便瞧见他耳根子倏地红了个通透，霎时住了口，继而勾起唇角凑近楚琰，语气撩拨：“怎么？知道我要嫁给古濯，吃醋了？我不嫁给他，难不成要嫁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