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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   输完液回家,已是将近十一点。

      叶添身材高大,周末也总是拉上时遥一起去长跑锻炼,体格总体而言算得上强壮,但再强壮的人也抵不住这样一晚上的折腾,他上楼梯的步子都是虚浮的。

      时遥本想让叶添先洗漱,这样可以早点休息,但叶添不肯。这名称职的工作狂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电脑看邮件,把该处理的处理完,才拖着步子去卫生间。

      时遥见劝说无效,只得自己先行洗漱,洗漱好之后把医生开的药拿了出来。她拆出了当晚要服用的,放在纸巾上,配着一杯温水搁在了叶添的床头,然后去了厨房。

      医生说今晚最好不要进食,明天可以喝粥。但是叶添这一晚上吐得肚里空空,一定会饿得很早,他们家又很少开火做饭,有没有可以煮粥的材料都是未定。

      时遥把家里的橱柜都翻了一遍,果然没有找到五谷杂粮的踪影,好在冰箱里有中午外卖多出来的一份米饭,可以应付一下明早的白粥,其他材料等白天去买就是了。

      时遥关上冰箱的门,还没出厨房,就听见了卫生间里噼里啪啦一阵响。

      她以为是叶添摔倒了,赶忙过去查看情况。结果看见手肿着的叶添正手拿着淋浴头,跟地上一推被打翻的瓶瓶罐罐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时遥问他。

      “没事。你还没睡啊?”叶添很轻松地转移话题:“熬夜对皮肤不好,快睡觉去。”

      时遥摆出了一副家长的架势,冷哼一声:“你先跟我说说这是准备作什么妖。”

      “作哪的妖?”叶添说,“我只是调试水温准备洗澡,你不要妄图借机偷窥。”

      时遥懒得跟他胡扯,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淋浴头:“站都站不直了还想洗澡?”

      “不洗澡我睡不着。”

      “牙刷了吗?”

      “刷了。”

      “那洗洗蹄子洗洗脸就可以了,明天早上吃完饭再洗澡,别废话。”

      叶添人不是很有精神,却好像很乐于被时遥这样专制欺压,他含笑看着时遥,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你看这是什么?”

      “脑袋。”时遥说完又改口,“空心球。”

      ……

      “是发蜡。”叶添说,“不洗干净没办法睡觉。”

      时遥对这些不是很懂,拿不清叶添是不是在唬她,于是装腔作势地皱了皱眉:“发蜡也不是非洗不可吧。”

      “不洗会秃,”叶添说,“这东西对头皮不好,捂一晚上有可能会过敏,万一过敏脱发,你帅气的小添哥哥就要变成一颗光荣的卤蛋,垂涎我美色的客户也会转投其它律师门下。”

      时遥对于秃头的叶添很欣然乐见,但一听有过敏风险,又让步道:“那,还是洗吧。”

      “嗯。”叶添对她一笑,忽然放软了声音说,“不用管我,你快去睡吧,晚安。”

      时遥站着没动。

      她眼睛瞄着叶添肿得老高的手背,有些别扭地问:“你手这样怎么洗?”

      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勇气,没等叶添回话,时遥兀自上前从他手里拿过了淋浴头。

      “我来得了。”

      叶添的身子肉眼可见地一滞,然后轻笑道:“好啊。”

      在卫生间不方便,时遥便让叶添躺在了沙发上,自己去接了一盆水,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一旁,像洗发店那样帮叶添洗了起来。

      十一点的夏夜依稀能听见蝉鸣,掺杂在嗡嗡的空调压缩机轰响之中,形成了一段和谐而安宁的协奏曲。时遥用温水打湿了叶添的头发,在手心挤了少许上次她挑选的洗发露,用指腹轻轻地按摩着叶添的头皮。

      她平时自己洗头都是挤上洗发水后胡乱一通揉搓了事,天晓得为什么面对叶添的脑袋有了这么多耐心和温柔。

      或许是因为叶添的头发太柔软吧,时遥想。

      叶添的发质柔软润泽,摸在手里像滑过了一匹很昂贵的绸缎,与看上去的触感很不一样。时遥听说发质软的人往往心肠也柔软,脾性温和。

      她手指在叶添的头顶打着旋,有些出神地想,薄情寡义如叶添,难道会是个柔软的人吗?

      嘴臭欠揍,认识她的第一天就没正眼看过她,装出的一副温和恭俭,在第一次给她补习的时候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刻薄地讽刺她还比不上一个寻常的傻子。

      单以第一次交锋来判断,叶添跟“无耻混蛋”四个字的牵连远比“温柔”密切的多。

      换个角度来说,或许她时遥才是心肠柔软的人,在看到陆莹气势汹汹地斥责叶添时,她不计前嫌地主动替叶添解了围。

      但换作任何人看到了叶添那时的表情,也许都会这么做。

      她记得那天叶添被陆莹推到了铁架上,他的害怕是直接写在脸上的:眼睛睁得很大,唇紧紧的抿着,嘴角向下,手不安地揪着衣摆一角。像极了动物世界里走失荒途被群狼包围的羊羔。

      时遥对叶添心软了一次,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么混账的叶添。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初次补习时的冷嘲热讽,叶添嘴欠归嘴欠,并未再说过她一句不好。

      ——严格追究,也并不完全是一句都没说。她有一年暑假收了许多同学录要写,时遥写了两页就喊累,就在她揉着手腕抱怨的时候,叶添无情嘲笑了她的字太丑,然后自然而然地取过黑色复写笔,毫无怨言地代她书写了七八十份内容各异的花哨寄语。

      做这些事的是他,借不到钱后消失四年的也是他。

      时遥有些猜不透叶添。

      就像她闹不明白买了新裙子跟叶添炫耀的时候,这人嘴里的“跟你配在一起就跟孙悟空拿到了虎皮裙,八戒喜获开襟黑衫一样,精妙绝伦,好看。”是属于真心的夸赞还是九曲连环的讽刺;闹不明白每年开学的时候,他都要执意绘制一份学习进度图给她是出于高智商人群的炫耀心态还是恳切的关怀。

      他号称要仰望星空蜗居在狭小的次卧,却整日闷在房间里忙于工作;名义上将她当成保姆使唤,连购物袋都不曾让她拎过;性格乐观豁达,品尝过的人间疾苦却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多。

      他说这债背在身上,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有的人的柔软被张牙舞爪的假象层层包裹,总要人一点点剥开细看才能瞧得分明。

      时遥的手为他按摩头皮,看到叶添很安静地躺着,纤长浓密的睫毛覆下,让人觉得温柔,但挺翘的鼻梁和坚毅的下颌又恰到好处地增添了男性的美感。令她挪不开眼睛。

      时遥掐了自己掌心,迫使自己移开视线。她用温水冲洗掉揉搓出的泡沫,问叶添:“手为什么会肿成这样?”

      叶添舒服得已经快要睡着,被这么一问,还带着些睡意道:“扎针那个护士是新人,没留意进了气泡。”

      时遥撇嘴:“那也不能给扎得肿成这样啊,你可真好说话。”

      叶添睁开眼,抬手看着自己黑紫色的右手手背,漫无所谓地说:“大部分新手护士都得扎肿几只手才能熟练,肿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反正我年轻力壮,过几天就会自然消肿,万一不幸中招的是老头老太才叫麻烦。”

      接着他幽幽长叹一声,感叹道:“出来混饭,大家都不容易,我看那小姑娘比我还紧张,没忍心说她。”

      时遥没搭腔,她拿干毛巾替叶添擦湿漉漉的头发。洗好的头发有股淡淡的薄荷清香,是很清凉的味道,她的心口却莫名有些发热。

      “洗好了,”她说,“但你先别动,我去拿吹风机给你吹一下,不然睡醒容易头疼。”

      叶添从沙发上支起身子,一副看外星人的表情看时遥:“你没事儿吧?”

      时遥被他看得很别扭,不自然地往后仰了仰:“我能有什么事。”

      “那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叶添说,“是不是我出差这几天你闯什么祸了?”

      “比如说?”时遥反问。

      叶添愣了一下:“拿我牙刷刷马桶……?”

      ……

      时遥皮笑肉不笑:“这个思路不错,多谢提供灵感。”

      叶添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驴蹄子,反而很恬不知耻地说:“还是不要了吧,牙刷的作用面积太小,手柄太短,拿来刷马桶很不方便,会累着你。”

      “我不怕累。”时遥说着站了起来,去拿卫生间的吹风机。

      “等等,”叶添拉住她的手腕。

      时遥回头看他,叶添穿着一件棉质居家服,坐得懒散,湿发被他自己随意地拨了拨,整个人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潇洒。

      他下巴微微抬着,眼眸带笑:“道谢太生分,我只想说……有你真好。”

      时遥顿时觉得被他捏着的手腕烫得灼人。

      “废什么话,赶紧洗完睡觉,我困了。”时遥恶狠狠瞪他一眼,僵直着四肢去取了吹风机。她不顾叶添的反对,直接把电吹风开到了最大挡,手拨弄着他的头发粗暴吹干。

      风筒聒噪的嗡嗡声盖住了叶添的话,也盖住了时遥短暂的心律不齐。电吹风的声音停下后,很快,房间的灯也熄了,窗外的蝉声再次充满整个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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