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顾》醺夜未苏

20、初见

　　意大利国际机场，身量纤细的少女背着兔子玩偶包，看着标牌，努力辨认方向。

　　“出租车……入口。”陈眷想了想，把脚步向机场出口移去，决定先去浪一浪，再去住处。

　　陈眷人生两大重要事情，一是吃，二是睡，并且吃在睡之前。

　　意大利冰淇淋是人间美味，橱窗里各色冰淇淋排列整齐，精致诱人。

　　一个身量挺拔，但看起来有点少年人的瘦弱感的男孩趴在橱窗前，眼神专注地盯着冰淇淋，满脸的渴望。

　　陈眷走到机场街口，果然看到了美味，特别潇洒地走进冰淇淋店，满脸写着“我有钱!”

　　大方地指着冰淇淋，示意一旁的老板挖起来，足足点了五个冰淇淋球，然后捧着一大盒冰淇淋，与橱窗外的湿漉漉的眼神交汇。

　　陈眷捏着勺，打量着男孩，很明显的亚洲人长相，眉目清明，眼睛格外的亮，于是试探着用口型问道:“想吃吗？”

　　男孩眨巴着眼睛，点了头，明显看懂了，然后伸手在冰淇淋格子上指了指，保守估计至少指了十几种口味的。

　　陈眷摇摇头，把勺子插到冰淇淋球上，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男孩很犹豫地伸着手指，好像很难下定决心，最后咬咬牙，指了陈眷最开始指的巧克力味和草莓味，然后又用大眼睛瞅着陈眷。

　　陈眷望向旁边乐呵呵的老板大叔，指了指冰淇淋和男孩，然后在老板业务熟练地装好后，接过比自己盒子小了一号的盒子，推开玻璃门，把冰淇淋递给了男孩。

　　“请你吃。”陈眷大方地递给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孩，然后更潇洒地走了。

　　正午的阳光有点晒，然而少女玩心泛滥，一心只想着浪，再毒辣的阳光也阻碍不了她。

　　在语言不通的国家浪，陈眷丝毫不慌张，拿着手机翻译，与司机沟通好地址，前往住处。

　　在计划来意大利前，陈眷就已经在网上订好了原木庄园的短租，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有大片的花海，而且离机场很近，特别适合想走就走的旅行。

　　男孩捧着两个冰淇淋球，望着远去的背影，有点感动，想着如果再遇到那个姑娘，一定要道谢。

　　自从离家出走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小时，身上的钱只够打出租来到机场，并且身份证与护照都没有，连票也买不了，生活给这个男孩上了一节课。

　　吃完冰淇淋后，用勺把内壁都刮了个干净，才依依不舍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获得自由的时间很短暂，男孩迈步丈量着街道，呼吸着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空气，捏了捏手心，下定了决心。

　　原木庄园是他家的产业，也是离他所在地最近的地方，如果要回去，是个很好的去处。

　　陈眷吃饱喝足，在舒服的沙发上翻了翻，闻着空气中的浅淡勾人的花香，觉得应该出门散散步，赏赏花。

　　这是一间阁楼式的两层小别墅，被一片浅蓝的花海包围，格外安静。

　　推开白色木门，随手合上，背着双手往石子路走去。

　　陈眷记得来的时候在路边看到过秋千，正好在一片月季花架旁，她还驻足看了许久，要不是当时上面有一对情侣，她一定要去荡一下。

　　又站在秋千旁，这次没有情侣，只有一个熟悉的侧脸，那人正无聊地踢着脚尖，也不荡，简直是暴殄天物。

　　“你怎么在这儿”陈眷走上前，眼神疑惑地盯着少年，然后伸手把他头发上的花瓣揪下来。

　　少年知道有人靠近，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已经准备好再回“牢笼”了，听到声音抬头看清来人。

　　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眉眼清丽，被粉红的月季映得脸颊粉粉，正是今天那个冰淇淋姑娘。

　　“我……没有地方可去。”少年本想说自己马上就走，但看到她的瞬间，立刻改口，并眼神可怜地望着她，好像某种大型犬，求收留。

　　陈眷看他身边还有位置，于是坐到了他旁边，心里想了想，问道:“你也是离家出走”

　　陈眷靠脸分辨好人和坏人，看到一脸可怜兮兮的俊美少年，觉得对方一定是好人，于是相处也随意起来，毫不设防。

　　“嗯。”少年有点内敛，不喜欢说话的样子，但陈眷意识不到这些，只有种逢知己的感觉，毕竟同样都是离家出走的“苦命人”。

　　“你是不是没地方住要不去我那里吧，够我们两个人住的。”陈眷从小被教育要帮助别人，所以“引狼入室”这种事情干起来非常顺手。

　　陈眷看对方点了头，于是热切地问道:“我叫陈眷，你叫什么名字？”

　　“顾怀浮。”

　　陈眷把手递到他面前，写下他的名字，望着他，等着他夸奖自己。

　　顾怀浮笑着在她手心写下她的名字，然后挑了一下眉，莫名宠溺。

　　陈眷带着捡到的顾怀浮沿着昏暗的路灯往屋子走去，边走还边科普着沿途的花，显得特别的博学，然后眼睛亮闪闪地回头望身后人，一脸的求表扬。

　　顾怀浮跟在她后面，看着比自己低一个头的小姑娘，听着她的碎碎念，觉得特别美好鲜活。

　　这个夏夜美得像一场梦。

　　被安排在楼下沙发睡觉的顾怀浮，看着搬着被子和枕头来来回回忙碌的陈眷，想帮忙却无从下手，只能捧着她倒好的牛奶一口口喝下。

　　“顾怀浮，你几岁了？”终于忙完的陈眷趴在给他铺的被子上，声音有点虚弱地问坐在对面的少年，觉得他应该比自己大。

　　顾怀浮看着脸颊红红的姑娘，她的睫毛很长，被光打出一片阴影，但明亮的眸光绚烂得像是彩色的瞳孔，让人想告诉她所有她想知道的问题。

　　“16岁，生日是一月的。”顾怀浮被温牛奶浸过的嗓子很是温润，特别的温柔。

　　陈眷听到他回答后，在被子上翻了一下，躺在沙发上，仍然望着他，嗓音清甜地喊了声:“顾哥哥。”

　　顾怀浮握紧牛奶杯，不知道自己心脏为什么突然跳得很快，她嗓音里夹杂的一点点笑意让他特别舒服。

　　“那你今年几岁了？”顾怀浮所学过的知识里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只能像个愣头青一样重复她的问题。

　　陈眷掰着手数着，边数边说着:“再过五天我就过生日了，到时候就14岁了。”

　　顾怀浮看着她很认真地开始计划生日吃些什么，暗暗深呼吸，然后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觉得她很有意思，如果能和她多待会儿就好了。

　　陈眷一脸疑惑地望着他，突然觉得他的离家出走是很有计划的，或者说是很理智的，完全是出门放放风的感觉。

　　“我不回去了。”陈眷特别认真地告诉他，比刚才数好吃的还要认真。

　　顾怀浮的认知里没有这种情况，特别的不可思议，再次打量看起来就很小的姑娘，她脸上的坚定不似作伪，而且比起自己，她更加的理智，并且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看起来不用人担心照顾的样子，其实只是一个还没到14岁小姑娘。

　　顾怀浮觉得自己应该再知道点什么，莫名涌起责任感。

　　“你为什么离家出走”顾怀浮就目前对陈眷的看法，她不是一个冲动不冷静的人，相反，她很周全，甚至比成年人还妥帖，那么她离家的理由就很让人好奇了。

　　“我父母不要我了，所以自己出来住。”陈眷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回答，认真的样子被她收了回去，很显然在胡说八道。

　　陈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抬手枕住脖子，轻松地开口说道:“我马上升初三了，你呢？”

　　这个阶段的少年必定都在校，而这个话题的延伸就很广且轻松了。

　　然而陈眷没有想到的是，顾怀浮从未去过学校，也没有和同龄人交往的经历，这个话题他难以聊下去。

　　顾怀浮把牛奶杯放回桌上，开口问道:“那你是要在这里上学吗？”

　　陈眷对他没有回答问题有点惊讶，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很贴心地接上他的话，答道:“嗯，已经申请了斯派德学院。”

　　陈眷觉得这个人有很多秘密，甚至觉得就算明早起来再没见到也很正常，但不容置疑的是他确实很好看，所以多待一会儿也是可以的。

　　“那你离家出走的原因是什么？”陈眷谈话随心而动，几乎是想问什么就说什么。

　　顾怀浮靠在沙发靠背上，一直看着女孩的表情，她并没有想探索别人秘密的欣喜，就是单纯的好奇。

　　“想出来透透气，可能很快就回去了。”顾怀浮说的是一部分真话，但隐瞒下的并不是不想告诉她，而是他自己都觉得压得透不过气，就更没必要再告诉她了。

　　从出生就注定好的路，十几年如一日的学习各种知识，要求极高，不论是管理鉴赏，金融艺术，甚至是语言都学了十几种，每天睁眼到闭眼都是安排得满当当的课程，没有去学校的经验是因为没必要，各大领域大佬直接上门授课，连路上的时间都要把握住，这样走了十几年，喘气都觉得压抑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的责任，这次离家可能是唯一一次，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更加不想告诉她。

　　陈眷极轻地应了一声。

　　窗外恰巧飞过一只鸟，噗嗤噗嗤地扇着翅膀，陈眷打了个哈欠，顾怀浮上前伸手扶起她，然后目送她上楼，才脱掉外套躺在她刚才躺的地方。

　　空气里有月季香，顾怀浮觉得是她沾染过的味道，不然怎么会那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