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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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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马车到大慈恩寺停下,宝马香车将衢陌塞的水泄不通。
一行人弃车步行,期间不乏相互认得的夫人娘子,侯夫人停下来同人寒暄,衣香鬓影,阿篱则低垂眉眼静静候在右后侧离她一步远的地方。
她已到豆蔻年华,身子开始抽条,几年过去不再是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面上也长开了,同京中鲜妍活泼的贵女无甚区别,甚至更为出众。
到了大殿,阿篱奉上手抄经书,教旁边的夫人们瞥见,称她字迹虽稚嫩,却已能看出几分筋道了。
有夫人纳罕:“管夫人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玉似的妙人儿?”
侯夫人便只管答:“她如今在侯府住,管我喊义母,生父是我家侯爷在军中的拜把兄弟。”
于是长安城都知道宣威侯家多了个才貌双全的义女。
大慈恩寺与曲江池相去不远,有夫人提议去曲江池踏秋,左右无事,侯夫人也乐得寻些乐子,便答应了。
曲江池畔,仆从已经将帷幕拉起,铺设垫毯,布置几案。各色冰镇过的瓜果摆上来,众人围圈而坐,谈天说地。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帷幕里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伴着丝竹管弦,阿篱望着曲江池面心境开阔些许。
到侯府已是华灯初上,侯夫人喝了几杯果酒径自往自己的院子去了。阿篱抿了小半杯梨花春,脑袋晕晕乎乎,拐进了听雨轩。
英姑该是早早睡下了,院子里黑灯瞎火。婢女刚进门就如厕去了,阿篱一个人摸黑往主屋去,借着月色瞧见廊庑下隐隐绰绰一道人影,瞧不清楚真容,提着盏半明半灭的灯笼,有几分像话本里勾魂的鬼差。
阿篱惊出一声冷汗,喉咙被棉絮堵住似的,转身就要跑。
管煊眼看她就要过来,不知为何离开,三步并作两步把人拦下再说。阿篱被“鬼差”提溜着后衣领,终于忍不住要大叫,管煊在她发声之前飞快地捂了她的嘴。
听雨轩主屋,阿篱点了灯。婢女要来伺候她梳洗,阿篱道自己还有些晕,让她把热水放在门外即可。
两厢静默,这感觉教阿篱梦回五年前,那时也是他坐着,她站着。然后她毫无防备地从他嘴里听到那四个字。
寄人篱下。
当初她刚从舅舅舅母家脱身,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四个字。虽是实打实的大实话,却无数次在提醒着她,自己父母皆亡身世悲惨。
随着年岁增长,如今倒是能看开些许了。也许时间真的能够模糊一切,阿篱甚至娘亲的容貌都有些记不大清了。
更何况是那些伤人的恶语,记得平白添些烦恼,不记也罢。
她在心里掰着手指头,还有两年便可以带着英姑离开,不必收受这寄人篱下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