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舟的秘密》冰泪梦

3、乘天舟

　　拿到神灯的当晚，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过于惊喜，飘儿甚至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地拿上神灯，向摩尔城堡方向跑去。

　　路过拉姆学院的时候，她不禁往里多瞥了几眼，希望能看见自己的粉红色拉姆滢滢趴在书上苦读的模样——然而除了高高的立着栅栏的窗户，她什么也看不见。

　　城堡书房。飘儿一边读着《神灯解密》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神灯。

　　“四色萤火的照耀，力量之泉的浇灌，王国文化的发源地，天机星的守护……黄色浆果，力量！”

　　突突……

　　只见灯嘴里喷出一阵黑色的烟雾来，还带着一股榴莲的味道。飘儿连忙捏住鼻子。

　　过了一会儿，烟雾散去，那股难闻的榴莲味也淡了不少。飘儿仔细观察一下神灯，发现没有什么变化，不禁有些失望。

　　“四色萤火的照耀，力量之泉的浇灌，王国文化的发源地，天机星的守护……蓝色浆果，智慧！”

　　灯嘴里又一次喷出黑色的烟雾。飘儿则被榴莲的味道呛得咳嗽了起来。

　　“四色萤火的照耀，力量之泉的浇灌，王国文化的发源地，天机星的守护……咳咳……蓝色浆果，智慧！”

　　又一阵黑烟。飘儿咳得更严重了。

　　天哪，是神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她实在没有施法的天赋？

　　飘儿正懊恼着呢，穿着一身粉红色糖果装的小羽从书房门口走了进来。

　　看到这幅情景，小羽呵呵一笑，转了一下浆果神灯的盖子。

　　飘儿仔细一看灯盖，脸腾地红了。

　　原来灯盖边沿的一圈上画着五种浆果的形状。刚才一直是黑色浆果的图案正对着灯嘴。

　　“浆果神灯有两个种类。一种是念法咒施法的神灯，另外一种，就像你手上这盏，只要把相应的浆果图案转到正对着灯嘴的方向，用念力控制就行。这本书上介绍的刚好是另一种神灯。”小羽见飘儿疑惑地翻阅着书页，笑着解释。“这些都是我爸爸告诉过我的。”她又补上一句。

　　“你爸爸好厉害。”飘儿钦佩地说。

　　“可是他终究没有突破死亡的界限。”小羽低下头，叹息着低声说。

　　飘儿忽然之间只觉得心往下一沉。

　　如果连这样伟大的占星师也做不到的话，她做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小羽似乎没有注意到飘儿的失意，拿过飘儿的神灯把玩。五色的烟雾交替着从灯嘴喷出。她旋转灯盖的动作看起来很是熟练：“我们家也有一盏同样的神灯呢。”

　　“哇噻，天舟座好亮啊！”小羽抬起头往窗外望去，突然惊喜地叫道。

　　飘儿也抬起头往窗外望去。

　　真的耶，天舟座的几颗主星，即使是在被晨雾模糊的天空中，散发出的光芒依旧那样耀眼。

　　飘儿有一种错觉，仿佛天舟座就是一艘大船，乘风破浪，向她驶来。银河中的星浪被它分开，黑色的浪花夹杂着星光，打湿了她的裙摆。她甚至好像听到了涛声……

　　她不禁转过头望着小羽，看看小羽有没有出现同样的错觉。

　　小羽闭着眼睛站在窗前，十根手指交叉相握，举在胸前，似乎在祈祷，抑或许愿。有一种虔诚的气息从她身上弥散。

　　应该是受了她爸爸的影响吧，飘儿想。

　　这时小羽睁开眼，两只明亮的笑眼注视着飘儿：“飘儿，记得带上你的拉姆，今天中午我们浆果丛林见。”

　　“嗯？”飘儿茫然地看着她。

　　“我们将开始一场新的探险。”

　　小羽的目光，明亮、纯净、充满希望，落在天舟座闪耀的地方。

　　冬天难得有这么阳光灿烂的中午。

　　飘儿好不容易说服了菩提大叔把她的粉色拉姆滢滢给领了回来。她带着好奇与希望走向浆果丛林，拉姆滢滢在她身后一蹦一跳地紧随。

　　“嗯。”刚走进丛林，她就听到一声来自小羽的答应声。莫非小羽还邀请了别的摩尔一起吗？飘儿拨开挡住视线的一丛灌木。面朝萤火虫树洞的小羽听到动静，转过身朝飘儿微笑。

　　飘儿分明看见，有一道似曾相识的、绿莹莹的光芒从树洞前闪过。

　　她确信小羽刚才是在和另一只摩尔对话。

　　“只有我们俩吗？”飘儿不禁问。

　　小羽点了点头。她穿着一件学生裙。一只天蓝色的拉姆从她裙子上的口袋里探出脑袋，两只水亮的大眼睛天真地看着飘儿。

　　好可爱的拉姆啊！飘儿在心里惊叹。只是它好像刚出生，头上还没长出叶子来。

　　“我们去哪探险呀？”飘儿把探头探脑向四处张望的滢滢从地上抱起，问。

　　小羽指了指晴朗无云的天空，有向往的神色在她的眼眸中流转。

　　“可是你的拉姆……”

　　“它永远长不大的。”小羽的声音很轻，让飘儿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我们去探访神秘的星座。”

　　微风吹过，小羽梳成学生发型的发辫轻轻摇动。她口袋里的拉姆一下子跳了出来，像是生长速度突然被加快了一样，几簇绿叶从它头顶冒出。它停在了半空中，等待小羽拉住它的叶子，一起飞翔。

　　小羽微笑着抓住它的叶子，双脚几乎是在同时离开了地面，风顿时灌满了她的衣袖。

　　飘儿几乎是看呆了，直到悬在空中等得不耐烦的滢滢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跟着飞上了天空。

　　她们向上不停地飞着，大雪覆盖下的摩尔王国在她们的视线里，已经融进了白茫茫的大地中。

　　飘儿突然觉得全身上下被浸泡在冰凉的水里，不禁打了个哆嗦，还好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她往脚下一看，原来她们刚刚从一朵浮云里穿过。

　　被朵朵白云簇拥着的感觉真奇妙。飘儿的心似乎生出了一对翅膀，自由自在地翱翔。她不禁舒展双臂拥抱天空，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溢满胸腔，溢满心房。

　　突然地，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轻飘飘的——她自己也能飞了！

　　她不禁回过头，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在她身后缓缓运转。她侧过头望向小羽，黑色的宇宙包裹着小羽，而小羽身边的拉姆，头顶的叶子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又消失了。

　　“宇宙，我们的宇宙。”飘儿激动地喊了起来，声音回荡在宇宙间，显得格外飘渺。

　　小羽伸出手拉住正在太空中兴奋地翻着跟斗的拉姆，另一只手指了指一群聚在一起的星球：“那里是摩尔座。”

　　飘儿仔细一看，五颗闪亮的星球在小羽所指的方向缓缓运转。是摩尔座的五颗主星。

　　小羽拉着飘儿飞到摩尔座的正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摩尔星座——九十六颗星球组成了一只摩尔的侧面半身像。

　　金色的天慧星位于它的额头，象征着智慧与坚毅；

　　淡青色的摩尔天微星成了它的眼睛（由于是侧面像，只有一只眼睛），象征着回忆与忧郁；

　　浅紫色的天空星闪耀在它的脖颈处，似乎是它的项链，象征着希望与神秘；

　　冰橙色的天机星与其他几颗小星共同构成了摩尔肩上的拉姆，象征着友谊与爱惜；

　　深蓝色的天魁星位于摩尔手掌中心，象征着深沉与守望。

　　“那是什么星？”飘儿指着摩尔座胸口部位一颗红色的、很小的星，惊奇地问。

　　“这是摩尔座的‘心脏’，摩衷星。”小羽简单解释了一下，指着天舟座的方向告诉飘儿她的发现，“你看，天舟座的方向没有星球！”

　　飘儿仔细一看，咦，西北方的摩尔牧夫座与小小的摩尔三角座之间的西南方，天舟座本该出现的地方空空荡荡。她不禁揉了揉眼睛。在飘儿伸手揉眼睛的当口，小羽已经拽着她的胳膊往天舟座方向去了。

　　突然间飘儿感觉全身一冷，就像穿过云层时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消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全身的重量又全都回来了，然后在她的惊叫声中，她的身体开始直线下落。就在她以为她的后背快要摔散架的时候，拉姆滢滢及时叼住了她的衣领。“劫后余生”的飘儿松了口气，仔细打量起四周来。刚看第一眼，她就吃惊得合不拢嘴。

　　“这里是……摩登码头？”

　　飘儿从来没有见过比摩登码头更幻丽的地方。那是一座漂浮在云海中的岛屿，岛屿中央还会有七彩的光芒。

　　眼前这座云海中的岛屿，分明就是摩登码头，只是少了平日里的喧闹，一只摩尔也没有。她赶忙让滢滢快点带着她降落，想看得更清楚些。

　　到了岛屿上，飘儿才发现这里与摩登码头还是有差别的。

　　只见岛屿中央的地面上，画着一个五角星，里面大约可以站得下六七只摩尔。好像是用一种特殊的红色颜料画成的，因为构成五角星的每根线都闪烁着幽幽的红光，而且隐隐有些磨损的痕迹，看来年代久远。

　　而这个五角星，在摩登码头上，是绝对没有的。

　　五角星的五个角上都分别有一个凹槽，里面似乎都应该放进一块水晶，可是只有两个凹槽里放了水晶，它们的颜色分别是深蓝色与金色。

　　小羽坐在五角星的一角上，身边是一个空着的凹槽。她露出春风般的笑容，抬头注视着飘儿。

　　“拿出你的神灯来，飘儿。把灯盖转到黑色浆果。你可以看到这里的过去。”

　　飘儿掏出那盏被她擦得发亮的神灯，轻轻转动灯盖。哧，一股黑烟夹带着榴莲味，喷了出来。黑烟并没有消散的迹象，而是源源不断地喷出，把飘儿包裹在里面，像一只黑色的茧。接着，灯嘴停止了喷烟。

　　黑烟渐渐散开。飘儿看到自己还是身处这个很像摩登码头的地方，只是岛屿上又多了几只像幻影似的、身影模糊不清的摩尔。五角星的五个凹槽都是空的。那些摩尔似乎都没有看到飘儿。飘儿发现小羽不见了，立即意识到这应该是这个岛屿过去的景象。

　　一只穿着淡紫色连衣裙的摩尔平静地说：“我们各就各位吧。”说着走到五角星的一角上坐下，飘儿注意到她坐的地方正是刚才小羽坐的地方。

　　其他的摩尔就没有她这么从容了，都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因为兴奋与激动。

　　他们分别坐到了五角星的另外四个角上。

　　一只摩尔说：“开始吧。”他平稳的声音里夹带着激动。飘儿注意到他的一只手上握着一根长长的东西，似乎是一支竹笛。

　　淡紫色连衣裙的摩尔点了点头。飘儿吃惊地看见，他们或从脖子上，或从口袋里，或从百宝箱中，各取出一块颜色不同的水晶来，刹那间五色的水晶相映生辉。虽然飘儿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她知道，他们此刻一定无比激动。

　　咯嚓。他们不约而同地把手中的水晶卡到身边的凹槽里。瞬间，五块水晶的光芒分别灌满了格子所在的五角星的角，然后汇聚到五角星的中心——

　　七彩的光芒从五角星上射出，贯天彻地。

　　飘儿发现所有摩尔的目光都向下望去。她来到五角星旁边一看，只见五角星所在的地面已经变得像琉璃一样透明。可以看见在这座岛屿的正下方，有着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彩色的光芒射到了星球表面的某处……

　　摩登码头！飘儿张了张嘴想要惊呼，却发现自己在这里发不出声音。

　　“我们的使命完成了。下一个轮回，也许还有缘再会。”淡紫色连衣裙的摩尔站起身，最先走出了五角星，拉着一只天蓝色的拉姆飞离了岛屿。

　　其他几只摩尔也陆续离开。只有那只拿着竹笛的摩尔留了下来。他环顾一周，确定摩尔们都走了之后，来到放着橙色水晶的一角，俯身拾起了橙色水晶。五角星上七彩的光芒陡然黯淡下去。

　　他要干什么？飘儿吃惊地想。拿回水晶吗？不对，他刚才拿的好像是淡青色的水晶啊。

　　突然间那只淡紫色连衣裙的摩尔出现在了五角星的中央，目光落在他身上：“青稞。”

　　他转过身望着她，似乎在苦笑。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的。”

　　“你知道后果。”

　　“是的，我知道。”他坚定地说，“我愿意承担后果，两个轮回的寂寞。”

　　一千年就是一个轮回。

　　“好吧。”她的话语轻得像叹息，“我不阻止你。两个轮回之后，我会来救你。”

　　拿着竹笛的摩尔点了点头，带着橙色的水晶向远方走去。

　　“等一下。”淡紫色连衣裙的摩尔叫住他，淡青色的水晶从她手里划出一道忧伤的弧线落到他手里，“把这个也带走吧，藏在一个只有你能找到的地方。”

　　“又将有什么劫难吗？”他没有回头，接住水晶，看不到他的表情。

　　“一个轮回的结束就是下一个轮回的开始。”淡紫色连衣裙的摩尔轻声说，声音飘渺如雾，“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的。”

　　四周的景象突然模糊起来。飘儿只觉得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她又回到了现实中，小羽坐在五角星的一角上望着她，空气中还残留着难闻的榴莲味。

　　飘儿觉得刚才的经历好像是一场梦境。

　　小羽正想和她说些什么，突然打住，怔怔望着她身后。

　　飘儿奇怪地回过头，只见一艘大船，在茫茫宇宙中，向这片岛屿驶来……

　　——正是“消失”了的天舟座！

　　小羽连忙拉着拉姆，拽上飘儿就往天舟的方向飞去。

　　飘儿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已经落在了甲板上。黑色的浪潮夹杂着点点星光，冲刷着船身。

　　她们……她们正乘着天舟，在银河中行驶……

　　小羽激动地趴在甲板边缘的栏杆上，望着头顶和前方缓缓旋转着的星球。飘儿则不可思议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是在做梦么？

　　月惊沧海倾云浪，

　　黑潮翻腾拥星亮。

　　独揽月梢观星汉，

　　多少轮回入河泱。

　　——《古摩尔诗经·绝句·星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