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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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喝水润了唇舌，四肢有了气力，内视丹田处，金色的仙气与漆黑的魔气混杂纠缠，他试着运了功，魔气便横冲直撞，干涸的经脉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真君？你没事吧？”任嘉月见他苍白的脸上涌起不自然的潮红，担心地问道。
哪吒咽下喉咙的铁锈味，摇了摇头，被她搀扶着坐起身来。
“对了，”任嘉月让他靠在床头，转身端了碗热腾腾的参汤出来，“听说受伤了最应该补身子了，不知道对真君有没有效？”
千年人参炖汤，乃是滋补修养的最佳良药，对他当然是有益无害，只是……
“我不是说了，不要弄伤自己吗？”他语气冷硬。
他哪吒大将军，这辈子都没欠过别人什么人情，回想起这人参精当日割腕放血救他的苍白模样，心尖一阵悸动，语气不由得差了几分。
一口精血可是几百年的修为，这人参姑娘还想不想成仙了。
大眼睛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哦，你说这个啊，”她摆摆手，捞起自己头发，“我没有放血啦，这是我的头发，你看，”左边头发果然比右边少了一截，“剪个头发而已，小事小事。”
哪吒哑然，这自来熟的小姑娘，好像压根没把自己的头发当回事，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不是人间的规矩吗，她怎么一点不放在心上？
不过这正对了哪吒的脾性，他端过碗，吹开热气，小口小口地吞咽。
任嘉月捧着脸笑眯眯地看他，十岁的小正太哪吒，实在是太太太可爱了，比秀兰邓波儿还漂亮个几百倍啊，惨白的脸在喝下参汤后变得粉嘟嘟的，手臂如藕节，连狭长上挑的凤目杀伤力都下降了不少，若非冷冽的小表情，像极了菩萨座下的小仙童。
从小就那么妖孽，难怪长大后……
“对了真君，”任嘉月想起了正事，好奇道，“我听说你在汾镇遇见了蛟龙，打了起来，那蛟龙有那么厉害嘛，竟然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上次哪吒一对四，眨眼清空战场，给任嘉月留下了深刻印象。
“哼，区区一只蛟龙，不成气候，又算得了什么。”
莫说是几百年道行的蛟龙，就算是上千年道行的真龙，哪吒都屠杀了不止一条，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几日前，哪吒接到天庭的诏令，让他调查汾镇为何怨灵丛生，背后是否有魔族在捣鬼。他刚解决完一只妖怪，得令便抽身来到汾镇。谁知山中正好起了浓雾，哪吒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不对，那竟是一个献祭阵法，通过炼化怨灵来增强功力，正是魔族最擅长的法术。
哪吒当即飞身落地，解救了商队，与妖龙大打出手。
那妖龙法力高强，又兼阴险狡猾，与他比拼一百多招，自知不敌，眼珠子一转，龙身且战且退，引诱哪吒往远处而去。
哪吒心高气傲，见他意图把自己引去魔界老巢，心里想的却是：来得正好，正可以一网打尽！
于是脚踏风火轮，身缠混天绫，手持火尖枪的杀神哪吒，只身闯进十二重魔宫之中，在魔界大杀四方，直闹得天翻地覆。
三天三夜，火光连天，魔宫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站在血泊中的哪吒浑身缭绕焚天烈焰，红衣猎猎作响，越发红得妖异，简直不似神仙中人，更像一个嗜杀成性的魔头。
蛟龙胆战心寒，可哪吒哪里会容得他逃跑。
接下来……是了，若非金灵圣母出现，他又怎么会败。
金灵圣母原为北斗众星之母的斗母元君，威望极高，其道行更胜他师父太乙真人，千年前伐商之战，她叛变为截教中人，与阐教为敌，曾令周军在牧野之战中大败。最终决战朝歌沦陷，截教溃逃，金灵圣母亦不见踪迹，没想到，她竟是自甘堕落，从上神堕落为魔族了。
哪吒一时间又惊又怒。当时他杀得兴起，实际法力却即将用尽，他把魔界捣鼓得人仰马翻，便直追蛟龙而来，想着一鼓作气解决干净。不料魔界之主金灵圣母早已恭候他多时，不但以阴阳遁天镜扰乱他心神，后又祭出戮仙剑幻化千万剑阵，引来万钧雷霆，导致他法力反噬，经脉紊乱，更有那蛟龙趁机落井下石，若非强撑着祭出法宝九龙神火罩，筑起连天火墙，他早已性命不保。
混天绫漫天铺开，卷着哪吒飞离魔界，重返人间。
除非必要，他是决计不肯回天庭的。因此混天绫在凡间飘荡了许久，嗅到哪吒留下的阵法气息，便一股脑地钻了进来。
那正是哪吒给任嘉月留下的守护阵法。
哪吒越想越是脸色阴沉，戮仙剑阵固然厉害，可若没有阴阳遁天镜幻化出的幻境……
其间种种不用解释得清楚明白，反正这人参精连修炼都不会，更不可能懂得阐教截教的斗争，故而哪吒寥寥几句，解释自己打去魔界，被魔界之主逼退罢了。
但这几句足够惊心动魄的了，任嘉月瞠目结舌，“你一个人，打去了魔界？”
任嘉月知道天庭有天兵天将，那魔界总不会逊色吧，不说几万，几千总有吧，魔族吸食戾气死气魔气，攻击力应该更加爆表，就这样被哪吒一个人单挑了？
哪吒不屑一顾，“乌合之众，不足挂齿。”
任嘉月服了，目睹现实版“快投降，你们被我哪吒一个人包围了”，怎么是霸气侧漏能形容。
难怪哪吒伤成这个样子，她心里可惜，“要是叫上几个帮手，说不定能彻底把魔界荡平了呢。”
哪吒不置可否，“魔界不在三界之中，飘忽不定，若非蛟龙引路，我也找不到地方。荡平魔界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蛟龙也算个人物，只是，太小看他哪吒了！
任嘉月明白了，她笑着说，“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养伤吧，曲水镇很太平，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哪吒原本的打算是，在恢复行动能力后，离开此处，找个灵气浓郁之地修炼，早日恢复实力。但任嘉月这么一说，瞥见她左右不一样长的鬓角，拒绝的话就有点难说出口来。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摊开的掌心，刚才的梦浮上心头，莫名有几分焦虑，“我……”
——哪吒愣住了，他举起手，看着自己身上轻薄迤逦的女装，“我怎么变小了？”
五指修长，但这肉肉的掌心，怎么可能属于他威灵显赫大将军？
任嘉月不解地回望，“那天你昏迷后，就自动缩小了。”
“那这衣裳……”
“我的啊。”她理所当然地说。
哪吒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封神之战中，他作为西岐的先锋官，第一次上战场时，曾被敌将讥笑男生女相，雌雄莫辨，把他气得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将对手大卸八块，自此再也没有人敢对他的相貌指指点点，现在，居然有人敢给他穿女装，岂不是……
可是，这衣裳又是她自己穿过的……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该……”一片薄红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哪吒侧过脸去不看她，几千年修来的冷面无情，通通没用。
封神之战中，哪吒身犯一千七百杀戮，杀神之命响彻三界，又兼他乃女娲娘娘的灵珠转世，身份极贵，天性骄矜桀骜，孤僻冷言，纵使容貌昳丽，也鲜少有女子敢凑上前；刻意接近的，又多是狡猾狠辣的精怪；故而此时此刻，面对天真烂漫，古灵精怪的任嘉月，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哪吒肤白胜雪，饶是他闪躲，那一抹绯红也被任嘉月尽收眼底，她不禁捂住嘴偷笑，“怕什么呀，不就是件衣裳嘛，你现在还是个小孩呢。”就算是大人，她也不害羞，谁还没在泳池边欣赏过帅哥福利了？
“我才不是小孩！”哪吒咬牙，“小爷两千多岁了，你这女人，一点都……”说到激动处，伤口作痛，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好啦好啦，”任嘉月忍笑着上前给他拍背，“那你快些变回大人，好吗？”
这女人分明就是在取笑他！哪吒愤愤难当地想。
假若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在此，一定会抚掌大笑，并好好奖励一番任嘉月的。
天上地下，能让冷冰冰的善胜童子一时喜一时怒的人，也许也就这么一个大胆妄为、不懂分寸的任嘉月了。
哪吒明确表示他不想穿女装，任嘉月爽快答应了，“这三日我一直照看你，没时间下山，也没给老板请假，现在正好去请假，再买点东西回来。”
哪吒一怔，忽然想起她端上来的那一碗热腾腾的参汤。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能苏醒，想必三天来时时刻刻都备着。
“……多谢。”
任嘉月疑惑不解地眨眨眼，没放在心上，“对了，你那件红衣，虽然没有沾到血，但我还是洗了，你若真不想穿我的衣裳，就先穿这个吧，内衫我等会给你买回来。”
见哪吒点点头，任嘉月便下山去了。
一到曲水镇，她的老板大喜，“任公子，我等你等得好苦啊，担心你在山里出事了。”
任嘉月一身书生打扮，微笑道，“掌柜的多虑了，我家中有人生了重病，一时间急慌了，也没来和您请假，现在特来告罪。”
不得不说，任嘉月的老板是个好人，——主要是任嘉月有本事，“不必不必，只要任公子还愿意屈身于我这小店，我就感激不尽了，这三日我自己做账，比公子差远了。”
任嘉月连连谦虚，在别人面前她装的有模有样的，你来我往，礼节做得恰到好处。唯独到了哪吒跟前，在她最崇拜最感激的人面前，本性却暴露无遗，莫名喜欢把对方逗弄得方寸大乱，手足无措，看那张冷漠而昳丽的脸蛋生动鲜活起来。
两个人推来推去，任嘉月自愿减薪，如愿请到了假，到集市买了鱼肉蔬果。
曲水镇的成衣铺太小，衣服款式也很普通，任嘉月依然津津有味地挑选了好久。哪吒那张妖孽的脸啊，穿白衣，一定是个清冷矜贵的风流公子；穿黑衣，那就是淡漠无情的第一杀手；青衣也不错……如此这般挑选半天，任嘉月还是选了红色。
她难以忘怀初次遇见哪吒时的那身红衣，血腥，张狂，冰冷，暴戾，汇聚在他身上，是一种尖锐刻骨、睥睨一切的美丽。
买了几身小孩和大人的衣服，任嘉月匆匆赶回家里，哪吒单穿着那件红衣，腰间长长束了条衣带，越发显得眉目秀丽，闭目端坐在床上，双手捏决，脸上冷汗涔涔，修炼很不顺利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哪吒缓缓睁开眼，看着她半响无言。
“真君，怎么了？”任嘉月上看下看，没感觉自己哪里不对，问道。
哪吒没有肉身，他的金莲真身是需要法力滋补的，一旦法力匮乏，莲藕身就缺水缩小了……
他的师父太乙真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放眼三界都数一数二的徒弟还有这一天，根本没有交代，还是哪吒运功疗伤，才隐隐约约猜到自己无缘无故缩小的缘由。
当他铁青着脸、吞吞吐吐告诉任嘉月时，少女还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明白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于是乎，威灵显赫大将军又被一个小人参精嘲笑了……
哪吒发现，在小人参精身边，他真的很难维持以往的心境。
笑够了，任嘉月认认真真琢磨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这里可没有灵泉……”一拍掌，“后山倒是有个小湖泊，很是干净清澈。”
死马也得当活马医。哪吒为了早日恢复法力，不得不去试试那湖水到底有没有用。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