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美人》明夜雪

2、第 2 章

　　她的美不是纯粹的东方诗意，还带着北欧群山的神秘和孤独。你看着她就想去了解她，而欲了解她，你就会被她吸引，从而沉沦。

　　陆琪从来没有想到仅仅是看了她一眼，自己的脑海中便浮现了这么多的关于她的事情，这也许就是她的魔力，使得港城的人们对她如痴如醉。

　　乔愫穿着肉杏色的绸缎裙，慵慵懒懒的倚在玫瑰米色的沙发上，像菱角米般可爱的脚尖在空中晃动，只听她笑着说：“听芬姐说你是会写文章的。日后，你可要同我多说些有意思的故事。”

　　她的声音似蜜，却不过分的甜腻，话语间带着少女般不知世事的腔调。

　　陆琪点头应道，乔愫显得十分开心，她从沙发上起身，赤着洁白的脚在柔软的山羊毛毯上小步跃走着，乌黑光亮的长发拂过肉杏色的缎子裙，衬着日光都有七分的绮丽。

　　“和她们说，我要换装，衣服就要那件…唔，漆着深棕的绿裙。”乔愫提着裙摆向陆琪走来，拉住她的手。

　　乔愫的手很冰，冷的陆琪打了个激灵，还未压紧的窗再次被温热的海风吹开，飞扬的纱幔卷夹着陆琪零碎的鬓发，乱了她的视线，阻隔住外界的一切，耳边呼啸的风声已让她听不见芬姐的声音。

　　陆琪只看见，只记得，乔愫的模样。迎着光，她的皮肤更显得细腻，上面还镀上了一层淡淡的，似雾般迷惑人的金。她的双眸，那极浅的褐色将要消失殆尽，只余下幽幽的冰蓝，还有那削瘦的脖颈。难怪她即演得了出尘绝世的神女，也演得了冷艳动人的杀手，陆琪这样想着。

　　耳边的风声停了，肆意舞动的纱幔也归为平静，原来是芬姐将窗户关上了。

　　“你可算是想起今晚还有宴会要换衣服了。”芬姐拧着眉，没好气地说着。

　　乔愫只是笑了笑，拉着陆琪的手向屋外走去，来到化妆台前，她的双手紧紧握住陆琪的手，“我在化妆，你同我说说你的故事，好不好？”她看着陆琪，恳切地询问。

　　她的目光如同稚子般纯净，陆琪的心微微触动，扯动着唇，轻轻应声“好。”

　　乔愫的皮肤极好，底妆只需淡淡一层，化妆师将她的头发微微卷烫盘了个精致的髻，配合着樱桃红色的唇，陆琪不经感慨这是何等的人间绝色。棕绿色的礼服拿过来，陆琪定睛一看，咦，是件旗袍呀。

　　乔愫换好了礼服在镜前走动，这不是现在时新的那种紧紧的，恨不得将女子曲线尽数显露的那种旗袍，它宽宽的，只是将腰身微微收起，有种含蓄不言的美。化妆师看看了，觉得似有哪点不对，盯着乔愫看了许久，“太完美了，太不对了。”

　　说罢，只见他将盘好的发髻散下打乱，用可可色的眼影抹在唇上，樱桃红色的唇暗了下去，整个人顿时有了故事，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不食烟火的美。

　　陆琪觉得此时的乔愫，不像她刚刚认识的乔愫，怎么说呢，现在的乔愫更像是她曾经主演过的电影里的女主角，一位沉浮在旧社会的上海名伶，她的身上有着往昔的繁华与颓唐。

　　一切准备妥当差不多已经快四点了，或许是因为从陆琪这里听了有趣的故事原因，乔愫现在安静了许多，倒是让芬姐松口气。

　　这个磨人的小家伙，往日的活动劝她参加都劝不动，一脑子扎在戏里，出不了戏还被造谣滥情耍大牌，现在可算是安生了。

　　低调的平治车驶到了影视中心会馆的侧门便停了下来，“我们不用走红毯么？”陆琪有些疑惑，“我不爱凑这热闹，像孔雀一样比美，实在没趣。”乔愫说完便拎包下车了。

　　芬姐倒是没再多劝，对于乔愫的性子，她了解的很，软硬不吃，虽知分寸但却仍爱由自己的性子来，这些年没闯下什么祸也算是难得了。

　　乔愫来的不算早，此时已有许多人入场，看到乔愫都有些意外，女星多是忌讳心中暗想自己可千万不要同她坐在一起，毕竟乔愫往那一坐还有自己什么事。

　　男星们的目光就直白了许多，这样的美人可不遑多见。往日从未见她参加过什么活动，这次突然前来怕是另一位的蛋糕不保。

　　芬姐心中了然，只引着乔愫往她的位置走去。电影节分蛋糕是常事，乔愫虽然多次获得提名但始终未出席典礼，这奖自然是不能给她的，平白多了傲气的骂名让芬姐心中不快了许久，今天一切妥当，旁人还怎么作妖。

　　她撇了一眼刚才愤愤路过的某位女星，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最佳女主角奖果不其然是乔愫，致谢词芬姐给她准备了一卡片，可惜没用上，乔愫上台只说了句谢谢，没有接主持人的话，鞠了个躬便下台。好在主持人是个老江湖反应迅速，才让现场没停滞下来，他有些不愉地看向乔愫。

　　乔愫感觉到一股视线追着自己，她回头向主持人望去，眨了眨明亮的双眸，眼神甚是无辜。

　　算了吧，算了吧，小孩子而已啦。主持人心里这样劝慰着自己，也不那么恼火了。

　　台上继续气氛火热，乔愫却待不住了，她眯着猫眼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好无聊啊，我不想参加什么宴会了，我要回去了。”

　　现在不过到中场，离结束还有一会，更别说还有场宴会，芬姐只得同乔愫说：“你不要急，我打听到说你喜欢的那个宝中作家也会来的。”

　　乔愫怏怏的点了点头，百无聊赖的看着台上，摆弄着手腕上的珠链，只盼着时间快点过去。

　　宴会同乔愫曾经参加过的宴会一样，小明星捧着大明星，大明星捧着投资商，不巧的时，现在自己又置身其中，心心念念的作家也不像她心中想的那样，问他最近可会出什么新作品，他却油腻腻的来拉自己的手，真是把乔愫恶心坏了。

　　芬姐在和导演、制片商周旋，乔愫拧着眉，看着周遭围过来的男男女女，心想自己可要找个办法尽快脱身。

　　忽然，她看到不远处的一个人。那人举着酒杯站在一角，旁边也围着一群人谄媚的笑着，看得出来他也有些不耐了。

　　那人穿着浅灰色的条纹衬衫扎在黑色裤子里，腰上扣着细细的皮带，千鸟格西服外套宽宽松松的套在身上，慵懒又随意。

　　这人是个生面孔呀，不过是个脱身的好机会，她这样想着。

　　乔愫朝那个方向挥手喊道：“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说罢在众人愣神之际，跑过去牵着那人的手就向屋外跑去。

　　陌生女子微卷的长发在跑动时从两人相牵的手上滑过，痒痒的，庄斯明动了动手指想要抓住那缕发梢。

　　乔愫以为他想挣扎开，便回头对他笑道：“别急，我带你去个地方。”

　　庄斯明有些愣住了，他常年在国外，女友也有几任，但无人似她一般笑容灵动。酒店的后院蜿蜒曲折，明亮的路灯倒是让葱郁的树林显得不那么阴郁了，几处传来鸟叫还有簌簌风声，好像世界都变得安逸了。

　　看着她黑色的卷发连同幽绿色的裙摆被风吹动，庄斯明微微下垂的上眼角被笑容带动，显出几分的多情。

　　乔愫听到他的笑声停下脚步，松开两人紧握的双手，原本冰凉的手此时忽然有了些温度，“你笑什么？”她将双手藏在身后轻轻搅动，声音里竟带着她察觉不到的紧张。

　　“感觉好聊斋啊。”庄斯明看着她，不知名的貌美少女眨着长长地眼睫，眼底是撩人的媚色，可她的眼眸却又如此澄澈。

　　乔愫扑哧一笑，璀璨的猫眼儿微微眯起，“你真有趣，若真是聊斋那可有意思多了！”

　　可不是么，常年在外的少年郎回乡，在宴会上遇见为他解围的美丽女郎，二人携手来到这幽深静谧的花园。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庄斯明笑了笑，隐去了脑海里的遐想。

　　乔愫仰头看向庄斯明，刚才并未细看他，现在才发觉自己随手一牵的人，模样生的可真是清俊。

　　或许因为一路小跑的原因，精心打理的头发，从他额间的垂下几缕头发微微遮挡住眉尾，灯光下五官轮廓分明，显得有几分羁傲不逊，这样的相貌才适合自己上一部影片里的温郎啊。

　　不同于大多数港城男星的健硕英武，他的眉毛不经修饰就有着极好的轮廓，双眼皮的折痕只在眼尾处显露，上眼睑微微下垂，不笑时眼下已有着淡淡的卧蚕，水滴状的鼻头柔和了高挺的鼻梁，嘴唇微薄但却恰到好处。

　　这是副天生的笑脸，他就站在这里，便让人觉得有几分可亲，但仅仅是觉得而已。

　　“多谢你帮我啊。”他伸出手来看向乔愫，手掌微宽手指修长，乔愫心里暗暗比较，啊，他的手差不多有自己的脸的大小了。

　　“不客气，我也想出来透透气。”乔愫回握他，“乔愫，我的名字。”

　　“庄斯明，前两天刚从国外回来。”他说话的语速很慢，虽然发音标准，但总有说不出来的生涩。

　　乔愫侧着身，摘下庄斯明身旁树上的海棠花，扭头说道：“你国语说的很好嘛。”声音软糯，她不笑也动人。

　　“我十八岁出的国，在国外呆了快十年，说不上多好。”庄斯明的手指在脸颊轻轻刮动，慢条斯理的说道，“海棠不衬你的。”

　　乔愫笑了笑将花随手丢在一旁，挑眉看他：“那你说什么好？”

　　庄斯明笑而不答，听着远处传来的呼喊声，看向不远处二楼的宴会露台，转而说道：“有人在找你了，你该回去了。”

　　他这真是个吊人胃口的怪人，乔愫侧身看着他，还是那副温柔的面容，带着些笑，却让乔愫心里生出几分恼意，却又新奇的很。

　　她向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庄斯明，他还在那片树下静静的看着自己，被风吹动的树影与他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他宽松的千鸟格西服摆被风轻轻撩起，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这寂静的夜里。

　　乔愫笑着冲他挥挥手，便转身离开。心里想着，他是个怪人，我也是个怪人呀。

　　庄斯明站在原地，看着乔愫的身影消失在树影后，弯腰拾起了刚刚丢在地上的海棠，看着这鲜艳娇嫩的花儿，笑容极浅，从他的唇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