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柳暗花明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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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里，林颜若抓住他所认为的最会打算盘的夏琛子，并像个万恶的资本家一般，奴役了他几日。
三个人脸上都挂有乌黑的眼圈，龟缩在一间狭小的侯室里。
夏琛子放下手中的账本，略有滑稽的脸上怨气冲天：“我跟你过来是我疯了，陪你查账是你疯了。”
此刻的林颜若对上夏琛子，毫不畏惧道：“什么疯不疯，你是我绑来的，你现在的劳动算是赎金，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
“……我真是信你个鬼。”夏琛子边嫌弃，边拾起地上翻卷的账本。
他推开瘫在地上装睡的花言溪，坐地而席，拉过一个由几块木板拼凑而成的案牍，开始新一轮的查账。
林颜若推开紧闭的窗户，外边有蝉鸣声声。垂下的柳梢触碰到窗沿，荡漾的流波浮光掠影，闪烁于眼底。
他们在城外的一间客栈里，没有追兵，也没有通捕。
客栈后院是一弯泉，晰晰沥沥。
手边是攥紧褶皱的纸卷，风吹过，哗啦啦地掀起半卷去。
上面绘制着特殊的图案，基本上由几个菱形交错重叠，下边写有小楷注释。
“婆偻教教印，北方游牧人异教，多数教徒侍奉卧多拉女神。”
图案看着眼熟，不知哪里见过。
他手里的这卷，是从皇甫锦闻的空间戒指里搬出来的。
非常鸡贼地搬空大半的纸质资料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还回戒指。
而夏琛子和花言溪查的账，大多数是林家内外部的账。他要确定林家是否也参与了这个案件。
大批失踪的孩童，要运输起来十分麻烦。
除非是修士千里传送符，可以做到真正的来去自由。但灵力的耗损也是相当巨大，恢复灵力需要数十天的时间，可以说是得不偿失。
那么，依靠还是较为落后的生产力，运输人口，就是巨大工程。
成年人大批迁徙都需要口粮、符碟，其中生病，就需要药物治疗。
连大人在艰苦的迁徙路途上都会损失人数，身体素质弱得多的小孩就更需要大量的资源来供养。
他也不相信，能够做到拐卖人口的人，会好心提供优质的服务。
像他自己做生活的现世，人口拐卖的小孩的遭遇多数凄惨。
林颜若靠在窗边，看着碧绿点装成树，看游客熙熙攘攘。
这个客栈旁边，便是寺庙。
从京辅踏青而来，向佛祖祈求庇佑。
风雨无阻，无法浇灭信徒们的心中火焰。
他好像想到什么，转身对夏琛子说：“有没有专门向信徒卖商品的店子？”
夏琛子：“当然有，它的账目也收录在此 ”
点着那堆账目山，原本好看的脸色迅速垮下。
“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店子里还有一堆需要我掌眼的事。”
林颜若回头，又摇头：“你回不去了，你已经是个在逃嫌疑人的人质。”
夏琛子打了个哆嗦，没好气道：“好好说话……怎么说个话像个神棍一样。”
他弯腰，弄醒装睡的花言溪。
“你也别睡了，一起来整理资料。”
花言溪顶着两个黑眼圈，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情愿的收拾东西。
总之，三个人花了几天，将所有他们能够拿到的账目都过了一遍。
这不亚于高三生面临高考时的巨大压力。
不过可惜的是，并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林家的账目看起来一切正常，养殖场的账目有些出入。
它们大多都涉及了宗教举行时所需的种种。比如说，专门用以祭祀的钞纸和香烛，大批次地流入京辅地区。
从完颜阿骨那里收获的，多数是信天翁的售卖为主，也包括少量的宗教礼仪所需要的的蒲团等。
林颜若摊开怀里的地图，青葱白玉般的手指点在红圈上。
“在这之前，我将与所有大路联通的商道、镖局坐标以及不久前画上重点的庙府，逐一做好标记。”
“依据上面所给的消息，京辅一带的商道、镖局和庙府是重点。”
夏琛子靠在软榻上，在逼仄的空间里无法施展自己的腿：“你到底在做些什么？跟人口失踪有关？”
“你不需要提出疑问，但可以提供有效消息。因为你只是我的一个人质。”
他将窗户猛地关上，外界的风无法进入 。光线不足的空间内，三人成了半瞎。
“你干什么？”夏琛子被他神经质的行为吓了一跳，出声质问。
“嘘，有人。”离他最近的花言溪捂上嘴，示意噤声。
他们缩在一个小小的夹层里，两边都是面积阔绰的雅间。
只留有一扇窗，用来通风。
外边的人影闪过，飘来飘去，最后停止不动，就落在三人面前，仅仅隔着一道薄薄的木夹层。
“听说山上会开启神秘的庙会，据说达官贵人会前往。”
“好像是什么婆偻教的教徒举办的，之前一年三次。最近不是因为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口拐卖，才减少了举办次数吗？”
“不就是普通的讲义会，讲解它们的教义，有什么值得去听？”
“哎呀，如果是这样，我拉着你来这儿做什么。当然是因为这次有不一样的东西在里面，听隔壁王家说是……”
一个人影靠近另一个人影，覆耳语：“据说是有卖起死回生和长身不老的物什。”
……
外边两个似乎觉得在这里说不太好，便匆忙离开此处。
而木夹层上倒影的人影随之消失。
“你们不觉得这两人出现得有点刻意吗？”
夏琛子推开花言溪的手，一脸狐疑。
“我觉得应该不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林颜若掀起半卷窗帘，让风吹散里面的闷热。
花言溪明白现在三人挤在一起的小单间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决定帮师姐。
“因为我们这次的房间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暗间，虽然我是老板，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只好缩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喽。”
说罢，他又指了指头顶，表示上面才是出去的出口。
夏琛子与他从小就不对付，现在也一样。
“我就说为什么我醒过来的时候后背疼，原来是你这家伙搞的鬼。”
穿着粗制滥造的麻衣，女子与身旁的男子用着同一跟发带，扎起及腰长发。
夏琛子见她摇头，双眼瞥向男子，幽幽道：“不能怪我，所有的银两可是全部用来治疗他的病。”
“有句老话说的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是陷阱，还有我和花师弟两个人可以保护你，妥妥的安全。”
他收好杂乱的账目，艰难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立足。他瞬间觉得自己高于两个修仙者：“走吧，我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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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琛子后悔自己的话。
他应该清楚，小魔头就是小魔头，不能因为她长大了，反而不认为她不是。
他麻木地抓住铲子的把儿，跟着两个违法乱纪的人，在人家寺庙里铲人家的坟墓。
“你们两个……真是天造地设。一个递铲，一个挖坟。”
女子从坑里爬出来，小声说着：“别说风凉话，快来挖！”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突然要来挖墓？”
林颜若一把拉过夏琛子，一跃向下跳。
他边挖边解释：“不是说庙会里举办一场特殊的戏法，起死回生需要死人。这里死人最多，看看有什么特别的。”
“而且，活人比死人重要，若是这些逝世的好人能够为失踪不明的孩子提供有用的消息，他们的功绩也不会因为死亡而磨灭。”
这个理由显然无法彻底说服夏琛子，在林颜若的奴役下，他卖命地掘墓。
林颜若重新回到地面，对上面待着的病号说：“怎么样，能感受到死人的气息吗？”
病号趴在寺庙公共坟墓的墙上，观察四面八方的来宾。
“没有。”
“这就奇怪了，是不是我们漏掉了什么？”
难道起死回生只是个幌子？
林颜若手里拿着铲子，发觉铲子上还粘着坟上的土。土质粘稠，像捣烂发胀的米糊，很难甩下去。
一扇木门吱呀一声，一个圆圆脑袋的小僧人闯入，看见来历不明的一对男女，明显是怔住。
又看见中央的公共坟墓里不断有土倒出。
后知后觉想要大声叫人来。
林颜若将手上的铲子抛掷到僧人头上，想要砸晕他。
或许是粘有的土壤份量过多，抛掷的力度不够，只是咻地钉在小僧人后退的地方。
花言溪从墙上跳下来，手上的匕首飞出，抹过人的脖子。
小僧人瞬间倒地不起。
一点声响都没发出，全然停在喉间。
“你做什么？杀了人家？”
林颜若赶忙跑过去，捂住正在流血的脖子。按住几个穴位，拼命地与死神作斗争。
听到声音的夏琛子从坑里爬出来，问：“你们怎么杀了个僧人……佛家重地，你们居然杀人。”
林颜若挥手，赶走夏琛子：“没你什么事，快去挖坟。”
他抬头看向花言溪，见他面色苍白，眼中一丝赤色划过。
看着不对劲。
“你为什么突然杀了他？”
花言溪做好被斥责的准备，却听见自己的师姐耐心问。
他将小僧人从林颜若怀里扯出，脱掉身上的佛衾，将右手臂上的纹章留给他看。
又掰开小僧人的嘴，里面黑洞洞的，没有舌头。
有些着急，开始嘴瓢：“他有死人，不是，说错了，是身上有死人味。”
林颜若低头查看，小僧人右手臂上烙着婆偻教教印。而且皮肤在月光下发出青色的光泽。
这个僧人，看上去也就是个十多岁小小孩。
他重新回到坟坑里，将里面的最新的尸体都摆在地上。
卷起手臂上的衣袖，都烙印着婆偻教的教印。
无论男女，都被割去了舌头。
如果都是教徒，没必要杀死他们。
宗教是会庇护自己的教徒，而非杀害他们。
他又细数一遍，尸体堆里是孩童为大多数，少数是成年人。
难道婆偻教是拐卖人口的真正凶手？
不对，这好像是有人故意告诉他，然后引导他们去别处寻找所谓的真相。
他猛地扭头，重新审视了花言溪。
那副所有少女会喜欢的容貌上长着一双含情眼，但眼中一直是空洞的，黑乎乎的眼珠子看不出一点。
盯得紧，花言溪也顺势看过去。
林颜若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个？”指着小僧人的尸体，语气冷硬。
“感谢你，多谢师姐那一剑，将他从我身上除去。”
“作为报酬，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提示没有错误也没有陷阱。”
花言溪探过身去，倏然凑近，恰巧笔尖相对。
十八岁的少年将少女笼罩在身下，灰霭的雾也挡住了月。
林颜若不出声，转身离开花言溪的阴影下。
他将摆放出来的尸体又重新放回去，将小僧人的尸体也放在公共坟墓里。
拉出还没弄清状况的夏琛子，一起朝坟墓鞠躬。
做完悼念后，他将所有尸体收入空间里。不顾夏琛子幽怨的表情，说：“来吧，我的人质，一起把土再填回去。”
寺庙里的公共坟墓落在整个山的悬崖峭壁上。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来的。
可惜，幸运女神并不照顾林颜若，又有僧人前来。
这次僧人直接大叫一声“有贼”，三人便开始逃之夭夭。
身后是一众拿着精铁武器的僧人，看上去非常不好惹。
林颜若一边跑，一边说：“一个小小寺院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私兵。”
夏琛子勉强跟在后面：“我就说，挖人家的坟遭天谴，看这么多人追你这个疯子！”
他拉上夏琛子，加快速度，与花言溪一同甩掉了后面的人。
但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
他们等了好几天，都没见这座山上寺院有任何举动，之前送去传书的鸽子也回来了。
就连与林清宴的短暂通灵也能够使用，简单述说完他这里的情况。拿上飞鸽腿上绑着的银票，继续蹲守在山脚下。
只有夏琛子一人在抗议：“……你要放我回去了，你家的生意还需要我打理。”
林颜若往他嘴里塞了一只鸡腿，用纸擦手，道：“急什么，你是我的人质，我都没急着回去，你就没必要回去了。”
夏琛子拿掉嘴里的鸡腿，开始吃了起来，含糊间将矛头指向对面坐着的花言溪。
“那他是什么？”
林颜若斜了一眼他，面瘫脸上是骄傲：“我的僚机，厉害不？”
花言溪不动声色地挑了一边眉，夹走最后一只鸡腿。
夏琛子一把扯过林颜若，对他耳语：“你看不出来他不是正常人吗？”
他拉开距离，神色自若：“能，但你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夏琛子撂下筷子，哼了一声，摆手离开座位。
“我不吃了，幸好你不是我妹妹，不然气死。”
简单地花光所有钱后，三人又开始了贫苦的生活。
好在时间不长，总算被他们逮到寺院的动静。
只见是个风平浪静的黑夜，三人龟缩在一棵树上，看着婆偻教徒带走重锱，缓缓南下。
躲在树上的夏琛子提出疑问：“听你说，这些婆偻教徒里可能会有修士，为什么不用千里传送符。”
林老师的小课堂开讲：“因为千里传送符需要大量灵力作为支撑，并且会引起周围四苑的注意。”
“千里传送符本就是对修士提供的一种快捷的工具。平民百姓不具备修炼的资格，可能会在使用过程中，无法承受巨量灵力，爆体而亡。”
“如果你是运送人口，偷渡过境，可能会心疼损失的人。但相比之下，作为商人的你也只能选择传统的人力运输。”
“也就是说，你要是回去，咱家的商队、镖局都会被要求彻查。你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可以呼吸新鲜空气。”
“所以，你是保护我？”夏琛子难以置信。
“当然不是，绑架你属于薅羊毛行为。”林颜若摁下想要起身暴走的夏琛子，“你的性命还是比较重要的，所以不要乱动。”
花言溪在最高处，冷眼瞧着二人互动。
突然出声：“他们快走远了。”
待及那群人鬼鬼祟祟离开了京辅，三人也鬼鬼祟祟地跟随远离。
……
一路上，婆偻教徒东走西顾，兜兜转转，走过了万径国边界。
穿越了整块万径国境土，在西岭国的雪山脚下停住脚步。
西岭国最大的雪山是其西南角落，那里有高原、格桑花，有丛丛青峰。
毗邻魔族大陆的南疆，中间只隔着一道鸿沟天堑。他们站在临风口，还是继续跟随这婆偻教徒众。
婆偻教徒侍奉着重锱里的神像，于皑皑大雪纷飞时刻，扶正神像。
他们走进一块洞穴里，众多的教徒高举火把，高呼着“卧多拉妈妈保佑”。然后，将牛车里藏匿的人丢到献祭台上。
那些昏迷不醒的孩童头上、额前被朱砂点了道道红痕，身披着羽衣。
活像是传说里天上的仙童。
夏琛子看着那些教徒高举火把，试图点燃献祭台下的柴火。
他被人拉住，定眼一看，是林颜若。
女子这几个月来越来越憔悴，惨白的脸色昭示着身体的乏力。她摇头，单薄的身躯在发抖：“嘘，先别动。”
“我和花师弟先引开这群教徒，你趁机带走小孩。”
林颜若示意他的僚机一起上，很快洞穴里响起厮杀声。
打斗声不过一柱香，便从洞穴转移到了青峰外。
两人引开多数的教徒，只有少数的教徒留在洞穴里。
夏琛子躲在边外，猫着腰溜进去。
藏在台上，伸手拉过一个小孩就躺下。
闭上眼默数，数到十五，洞穴里又响起了厮杀声。
林颜若和她的僚机回来了。
“夏琛子？你人呢？”
林颜若的身影出现在他眼中，他弹起来，将怀里的小孩放到牛车上。
“这里！”
林颜若看他在放置小孩，对花言溪确认信息：“你说这里不能久待，有没有什么便捷的小路，好让我们都下去。”
花言溪刚开口，就有小孩恰巧醒来。这个小孩看着年纪不大，一双异瞳警惕地盯着三人。
面容姣好，看上去像个小姑娘。
开口却是正太音色：“你们是修士？”
他盯着林颜若腰间佩戴的玉牌，迟疑一顿，又向着他走去。
“我是幽篁国傅家人，跟随二哥前往四苑。”他朝着三位作揖一拜，“可在京辅一带走丢，与二哥走散，被人拐卖，”
“恳求各位师姐师兄带我回家。”
说着，小小的脑袋埋在双臂之间。
林颜若扶起小孩，摸摸毛茸茸的脑袋，说着“没事没事”，又向另外两人使眼色，教人去把小孩弄醒。
“幽篁国的傅家···你是守阵世家傅家的子弟？”林颜若拉开他的衣袖，探看脉络。
还好，没有出事，身体健康。
他又蹲在其他小孩跟前，一一把脉。
确认无误后，四人一起把小孩们摇醒。
“对了，花师弟你刚刚想说什么？”
空闲时林颜若想起来被打断的对话，他扭头对同样蹲着的花言溪说。
“我说，这里是青准峰，不可能会有捷径。只能一步一脚印，沿着来时的路下去。”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说罢，剩下三人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不要欲言又止。”
小傅季组织好措辞才开口：“是这样的林姐姐，青准峰是所有修士的禁域，无论灵力深浅，在此处都是负担。灵力越深厚，身体所承载的负担越大。”
夏琛子有点恨铁不成钢：“人家小孩都知道的，你个大人还不懂，啧啧啧。”
“你没发现，林家的生意版图就没推进过西岭国西南部······人家皇室将西南部的地区划作非常备区，等于这块多山地被彻底遗弃，没人会管。”
林颜若怼回去：“你不要找骂，我现在不想跟你吵···”
又腆着脸对傅季表示感谢：“多谢小公子，我现在清楚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柳暗花明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