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的英雄》肖潮生

1、第一章

　　林泽的面孔冷酷，手起刀落从未含糊过，眨眼间，徐州的胳膊就被削下一只，徐州平衡不稳，又被他在膝盖上踹了一脚，跪在了这人的面前，削去了剩下的左胳膊，血液喷溅，周围人惊骇地看过来，林泽方则欢呼起来，周围喧哗地，叫嚷的，呼喊着名字的人，一波一波，是打在沙滩上的大浪，渐渐无声，淹去在沙滩里了。
　　“好血腥啊。”我说。看着电影屏幕，玻璃壳子里面的人，已经面无表情地拿出绳子将徐州束缚起来，gameover的大字在天空中显现。
　　“嘘。”朋友转过身，面容姣好，朝我做手势。
　　我点点头，继续观看。
　　人们变得有条不紊起来，游戏结束后，徐州的两只胳膊又长了回来，绳子也自然脱落，我这才注意到，不仅仅是方才砍下胳膊的那个男人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就连被砍的人也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根本不疼一样。
　　周围人开始打扫战场，刚刚被杀死的人们一个个复活，搭着对方战友的胳膊，携手互相离开了。
　　林泽向徐州伸出一只手，徐州从恍惚的表情中缓过来，眼中的凝重稍有松动，握着他的手站起来，就这么牵着，他们进了一个营帐，沉默地牵着手站着。
　　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另一方的星际战争还在进行，仍未结束，他们一会儿还会被拉去助阵。有人声传来。
　　他们站在营帐角，面前忽然拉起一层薄薄的拉帘，和营帐的颜色一模一样，隐隐把两人罩起来。
　　进来的人瞟了一眼不太对劲的营帐，但没发现什么异样，他们谈论着，说着战争的结束。说着星际战争的伟大和宏伟。
　　幕帘后的两人挨得很近，沉重压在两个人的心上，谁都知道如果真的筛选出来人类将来进入星际时代的发展方向，他们会被怎么解决。
　　一次…错误的尝试？
　　两人心上都沉甸甸地。
　　一会儿，营帐里进来的人出去了。他们放下幕帘，那幕帘掉到地上，化为隐形，化为乌有，渐渐没了。
　　两人用信息传输沉默地交流着。徐州打趣他，不愧是从小在D区长大的人。D区生态恶劣，生存资源极其紧张。算是…算是不太好的去处吧。但这里的人身体素质好，大半林泽这边的□□进化人都来自D区。
　　嗯。林泽点头，你也很好啊。徐州摇摇头，我这后天训练的，还是比不上你。
　　林泽说，我不跟你吹，从第一次到现在，战争确实在你的坚持下持续地时间越来越久了，这次我们足足打了一年多。
　　徐州一愣，这么久吗。
　　对啊，林泽说，风把营帐的布帘扬起，隐约看见他们两人的衣角，也把外面世界的雪花点点带进来。
　　都冬天了。
　　有人进来找他，问怎么还在这，该入场星际战争区域了。机甲等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林泽其实不太懂，星际战争每次也非得让他们肉身进化者掺一脚的缘故，不过还是一声不吭地去了。
　　他坐在机甲里，扭过头，旁边就是一架堪比地球大小的星际战舰，首领很皮，星际战舰亮灯对他表示欢迎。
　　他失笑，挥手。
　　……
　　“他怎么还没来。”问话的人暴躁而不耐。徐州一脚踹翻了一辆四驱军用车，周围就忽然没了声。
　　徐州把那辆车恢复，放在他原本的位置，内心忽然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感伤。
　　战争结束了。
　　人类选择了科技发展的道路，他们被抛弃了，不，他还有家族护着，林泽…正想着，一辆车跌跌撞撞，忙忙落地，开过来。
　　林泽单肩背着一个幼稚的黑色书包，之所以说幼稚，是因为上面有一架小小的个人星舰模样的标识，就在正中间，像小学生的。
　　但是林泽已经二十几了吧。男人坚毅沉默，身体下的肌肉紧绷，似乎随时待发，隐藏着人类无法想象的潜能。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了。
　　徐州眼前闪过男人麦色的皮肤上，汗水，血液一滴一滴滑落，直到滑进不知名之处的画面来。
　　林泽已经被提进屋。
　　有人厉声问他，你去干什么了。林泽挑眉，撇了撇包，那人抖落包，掉下两个空空如也的铅笔盒来。
　　林泽也意外似的，伸出手，将两个小布袋形状的铅笔盒拿起来，这两个铅笔盒上，也印着两只小星舰，一白一黑。
　　茫然四顾，林泽发现自己忽然回到了小学课堂，那时候，他还没有被发配去D区，似乎是下课时间，周围吵吵嚷嚷地，时不时有小孩子跑过。他坐在座位上，面前是赶紧的木制桌子，散落放着几本书，两只铅笔，他则拿着两只铅笔盒，左突右进，模仿星际战争里两只敌对的战舰互相炮轰的场面。
　　他玩得自得，没有注意到老师来，他的铅笔盒被劈手夺下，说你都已经十六岁了，回D区就为了拿这个回来？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等你？你处于教育缺失阶段，回去拿包没什么，可是居然一本书，一支笔 哪怕一个本子也没带，你想干什么？
　　这人很生气的模样，林泽不以为然，他的骂声渐渐远去了，他听到了自己玩得正高兴的愉悦笑声，他很多年再没有过得，他就笑了。
　　他面前的人发怵似的没声。
　　林泽透过透明的窗户，看向户外，徐州依着门框靠着。
　　很烦躁的模样。
　　……
　　徐州想进去，那孙子怒骂的声儿外面都听得到，屈辱，愤怒，怯懦。
　　那可是林泽啊。
　　代表人类一种进化最先进方向的林泽，他们怎么敢。
　　不，他们有什么不敢的，自己还不是靠着家里才幸免于难？已经确定了研发方向，他们这些英雄就不需要了。
　　一转眼好多年后。
　　他们一起参加一个爬长城的比赛。一番交谈后，林泽某一瞬间，有感应似的望向天空。徐州拄着拐杖，奇怪地侧头看他。
　　电影已经结束，灯亮起来，人们起身，低声讨论着一会儿去哪里吃饭，没有人再关注共和国的英雄们的后来。
　　我走在退场的道路上，感召似的回头，居然有片花，我喊朋友等等，一起看下再走。
　　片花上，林泽自在地吹着他有好几个女朋友，脸不带红，淡淡说着，他毕竟是共和国的英雄。
　　但是有谁记得呢？我想。
　　无端悲伤起来。
　　若有所感般，林泽抬头看向天空，视角转换，屏幕上，他的眼神黑沉而浅淡。
　　忽然温柔地微弯眼冲他们笑了一下，我愣住，毛骨悚然般。
　　林泽没有退化。
　　所有当初的试验品，随着岁月，身体能力都退化了，只有他没有。
　　他不是共和国的英雄，他不屑做。他是他自己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