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妖》南雨北风

17、第 17 章

　　木闲回来了，回来的关门声，让木若折打了个哆嗦。

　　水池的流水声哗哗，木闲一进门，就听到响。

　　他走到洗手间，斜靠在门边，问木若折，“你在干嘛？”

　　木若折关了水，手指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下，而后不敢大声，回道：“我想放点水洗脸，冷静一下。”

　　木闲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他希望木若折此时能给他一个耳光，打他一顿。绝不是现在这唯唯诺诺的样子。

　　他一脚踏进洗手间，站到木若折身边，把木若折吓一跳。

　　木若折不敢抬头，只是低低的看着水面。

　　木闲说，“我帮你。”

　　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木闲摁到水下。

　　木若折呛水，水下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她脑子嗡嗡的，意识时有时无，害怕之中还带着一丝解脱。她听到上头木闲传来声音，“你不是想冷静吗？我帮你，帮你好好冷静。”

　　木闲揪着木若折的头发把她带起来，只让她喘一口气，又往水下摁。

　　“咕噜噜……”

　　抬头，往下摁。

　　“咕噜噜……”

　　循环几次，木闲把木若折捞起来，彻底放手。

　　木若折抱着洗手池无力地坐在地上，洗手间的瓷砖冰凉，她一头又湿透，带了一丝冷意，让她打了个寒噤。

　　临走之前，木闲还给木若折留了话。

　　“我告诉你，你该长大了，人不能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羽翼下。”

　　“木若折，老子早看你爸不顺眼了。他生个孩子就是宝贝疙瘩，我就什么都不是，活该被欺负。人别太矫情，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木若折瘫坐在地上抽噎，过了好一会儿，拿手擦擦脸上的泪，把自己整理好，踏出家门。

　　她想出门走走。

　　走出了门才发现，在这个小镇，人生地不熟，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只她，没有。

　　走了一会儿，木若折决定走到拐子哥那里。

　　虽然刚挨了一场骂，但她也只有拐子哥一个人能说的上话。

　　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出吵架声，极其败坏的声音夹杂着脏话，听的人怪心慌的。

　　木若折没敢进去，站在门口，等里面稍稍小声一些，才准备进门。

　　脚还没迈开，屋子里推搡出一个女人。

　　女人站在门口骂骂咧咧，拐子哥拐着他的腿怒气冲冲的小跑出来。

　　就看见拐子哥涨红了脸，一副想要动手的样子，而女人则在嘴里念叨着“没良心，丧尽天良”之类的话。

　　木若折有点害怕，站在原地也不敢动。

　　两人在门口对峙良久，最后，拐子看见木若折，脸上涌起一抹难堪。

　　他把人拉进屋子里，木若折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狠狠往女人头上砸过去。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门缝中最后的一瞥，女人在捡地上的钱。

　　拐子语气不好，问道：“怎么了？”

　　木若折讷讷的，“我……就是在家里无聊，所以想找人聊聊天。”

　　拐子斜眼看她，“木闲不和你聊？”

　　木若折一时语塞，“他，嗯，他……”

　　“算了算了，我没兴趣知道。”拐子大手一挥，转身，给木若折倒了杯茶。

　　木若折手指往衣裳上蹭了两下，小心的问道，“拐子哥，刚才那女人……？”

　　话没问全，她看见拐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就是这顿住的一下，让她住了嘴。

　　拐子背对着她，传来一声自嘲似的笑，“没谁，我妈。”

　　木若折顺嘴说出，“你这么对你妈啊？”话里带了一丝惊讶，还带了点指责。

　　拐子没说话。

　　木若折觉得拐子做的不对。

　　她失去了父母，才知道珍惜。她想让拐子哥对他母亲好一点，这样，将来才不至后悔。

　　“你妈妈找你干什么啊？”木若折问。

　　拐子回答的漫不经心，里头还带了点瞧不上的意味，“还能干什么？叫我拿钱养她呗。刚才不是扔了钱才走的？”

　　木若折说的认真，“拐子哥，你不能这么对你妈。你得管她。”

　　熟料，听到这句话，拐子手上的水杯一下子重重的放下。

　　杯子里的开水溅到他手上，看着都烫的疼。

　　木若折被吓了一跳，不敢在吱声。

　　拐子站在原地不动，木若折看到他手指发白，用力攥着手里的东西，像在压抑着怒火。

　　停了好一会儿，才一下把杯子推到一边，从杯盘里叮当着，故意大声拿出另一个杯子。

　　开水往杯子里倒，倒到一半，拐子忽然生气，把杯子和水壶都重重的放下。

　　转头激动的对木若折说，“我凭什么管她？凭什么我现在过得好了，就得管她了？她从生下来开始，从来就没有管过我，我爸好歹让我长大，给我一口吃的了，她呢？什么都没有。”

　　木若折被这一下吓到了，可还是缓缓道，“可她毕竟把你生了下来……”

　　拐子冷笑，“那我宁愿她没有生我下来。我花了那么多年摆脱她、摆脱我爸。难道非得要我变成一个混蛋，变成社会的渣滓，才能让我摆脱他们吗？”说到后面，字字句句咬牙切齿。

　　说到这里，仿佛没有尽兴，没有说够似的，“我告诉你木若折，今天我们把话说明白了，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天天穷作矫情，欺负我阿闲兄弟是个老实人。”

　　“人这一辈子，应该自己争气，你都不管你自己了，还指望别人来管你？越是有人欺负你、看轻你、羞辱你，越是要咬着牙把日子好好过下去。活出个人样来，好好给他们看看。”

　　“哭是逃避现实，是懦弱。懦弱的人，没用的人，就算是哭，也没人理你。他们只会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看，你活得多惨啊。把你的眼泪吞下去，只让这世界看到你风光的一面就够了。”

　　也不知这后面几句话，到底是说给木若折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木若折听完，浑浑噩噩的回了家。

　　回家发现，木闲原来在家。

　　两人打个照面，一时间竟是有些尴尬。

　　也是，刚刚，木闲才把木若折恶狠狠的摁进水里，差点没让人死。

　　率先开口的是木若折，“我刚才找拐子哥去了。”

　　木闲打哈哈，“啊，找拐子哥去了。聊得挺好的吧。”

　　“我见到拐子哥的妈妈了。”冷不防的，来了这么一句。

　　木闲面上表情一僵，过了半晌，语气闷闷的，道，“你知道拐子哥的腿，是怎么瘸的吗？”

　　木若折没回话，但木闲接着说下去了。

　　声音很低沉，压抑的不行。

　　他长叹一声，开始说话。

　　这一声长叹，倒叫木若折想起了小时候的光景。

　　小时候，每次她缠着爷爷说故事时，爷爷总是要先长叹一声，然后开始给她将一个长长的故事。

　　思及此处，木若折低下头，红了眼眶。

　　耳畔传来木闲的说话声。

　　“拐子哥小时候过的很苦的。”

　　还不忘拿自己比喻下，“比我活的还要辛苦。”

　　“上个世纪，在乡下，尤其是那种偏远守旧的地方。孩子，其实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拐子哥他妈好赌，他又是他妈偷偷生下来的，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基本上就是个讨人嫌的。”

　　“有一次他妈赌输了，实在没钱还债，就把三岁的拐子哥卖给了债主。”

　　“他爸有点能耐，知道了自己有个三岁的儿子。这没被好好养着，和被卖了，那是两回事。他爸能让拐子哥被他妈猪狗不如的养着，但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被人卖了。所以用了点手段，把人找回来。”

　　“你也知道的，能收孩子的，能是什么好人？等拐子哥被他爸找回来的时候，腿已经瘸了一条了。”

　　“本来两条腿都要打断，让他出门讨饭要钱去。幸好比较早找到，所以现在你看着，拐子哥还能一拐一拐的走路，要紧的时候，跑两步也成。”

　　木闲说话的时候，语气一直淡淡的。但听的木若折脊背发凉，头皮一阵一阵的麻。

　　她没说话，走到窗前，看着窗户对面，太阳渐渐落山。

　　开口，语气不带一丝起伏，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让木闲眉头皱起。

　　“这世上的阴谋阳谋，都一个谋字，管他怎么算计我，我是木家的继承人，我不怕。”

　　听到这话，木闲差点没落下泪来。终于，木若折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无视了木若折微微颤抖的身躯，也无视了声音里藏着的焦虑和恐惧。只要她有了那个心，那个胆。剩下的事情，交给他就好。

　　他会一直站在她身后，一直陪着她走完这一程。

　　木闲唇畔扬起一抹笑，“离开之前，我们有一件事情要办。”

　　“什么？”木若折问，此时她的眼角还微微泛着红。

　　“前两天，我问了拐子哥，他说他家那亲戚，名字叫赵阳。”

　　木若折听完，耳朵嗡嗡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哑着声音，眼睛充血问道：“他在哪儿？”

　　“你听我说，我们得把他解决了，才能走下一步。”木闲上前一步，抓住木若折的手臂，耐心的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