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都是债（重生）》月时青

17、赌局

　　“过来，到我身边。”

　　沈承逸此话一落，席间众人表情各异。

　　伊达向来是个不懂迂回的，对江怡的喜爱表现的十分明显，见自己看中的美人舞衣蹁跹，十分乖巧地朝沈承逸走去，他愣了愣，将方才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在场的魏国贵人们谁不是人精，察觉到气氛突然凝住，纷纷看向了沈承逸和伊达的方向。

　　江怡莲步轻移，低眉顺目地站在沈承逸身旁，杏目中闪过一丝莫名情绪，她忍不住在心中猜想，此情此景，若是换作瑾王，他会如何做，会不会毫不犹豫将她推出去呢？

　　沈承逸像是没察觉到气氛不对似的，见江怡拘谨地站在一边，开口道：“坐下。”

　　所有人都在看他，三皇子脸上露出诧异，这乐姬分明被伊达看中了，沈将军怎么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了呢？

　　瑾王看着席上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伊达很快反应过来，乐呵呵地调侃道：“阿珏兄弟，你也太不厚道了，全场就你怀里有美人侍酒，我们难道只能看着眼馋吗？”

　　比起美人，这位好兄弟突然的举动，反而更让他觉得新奇，食色性也，男人嘛，特别是有权有势的男人，谁不爱欣赏美人，伊达方才动了心思，也不过是把江怡当做席间用来助兴的寻常舞姬看待，却没想到会被一向冷颜的好兄弟截了胡，这实在是个稀奇事。

　　他这话说得并不重，其实沈承逸随便让江怡给他倒个酒，圆一圆就能过去，但沈承逸只挑眉看了伊达一眼，并未答话，竟是个默认的意思。

　　秦风嘴角抽了抽，这也太难搞了，谁知道江姑娘会被安排过来献技，若主子不提前开口叫她过来，等伊达王子开口再拒绝，就是下了王子的脸面，但主子将江姑娘叫过来只陪自己，这样又显得做主人的有些小气，其实伊达王子行事并不孟浪，江姑娘就算是过去也只是陪着喝喝酒，主子却宁愿抹黑自己，也没让她过去，不愧是他了解的主子啊。

　　这一幕看在别人眼里，确实就像是沈将军喜欢这位乐姬，所以舍不得用来陪客。

　　芊羽站在屏风空荡，露出半个身形，一直关注着这个插曲，见沈承逸竟让江怡去他身边，气得银牙紧咬。

　　“你，过去伊达王子身边。”钟亮正往这边张望，一眼就看见了她。沈承逸不给伊达面子无所谓，但他职责在身，总不该让场面太难看，于是打算找个别的乐姬过去顶一顶。

　　芊羽不敢置信地看了钟亮一眼，场上的情况是个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吐蕃王子对江怡起了念头，沈将军却不愿将人给他，这江怡不愿意的差事，怎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吐蕃王子身份尊贵，若是寻常，芊羽自然是愿意的，但在此情此景，她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了一股嫉恨来，凭什么？

　　钟亮小声斥责道：“快去！”他在心中腹诽，这乐姬分明一直都在那故意搔首弄姿的显摆，为了什么谁还不清楚？如今叫她过去，反倒慢吞吞的，实在不堪大用。

　　芊羽咬了咬下唇，表情有些勉强，提着裙子朝伊达身边走了过去。

　　伊达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出她的不情愿，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他堂堂一个王子，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这女子虽有几分姿色，但还不够他看，居然敢拿乔。

　　芊羽半跪下来，准备为伊达斟酒。

　　“起开！”还不等拿起酒壶，就听见伊达说了这样一句，芊羽惊得手一抖，险些没软倒在地上。

　　“一股子粉臭味，扫了本王雅兴，站远些，这里不需要你，本王要自己喝。”他懒得和这女子计较，但也不愿再让芊羽近身了。

　　芊羽连忙爬起来，退到一边，偷偷看了眼钟亮，见他果然是一脸不满意，心中一凉，看来自己想要靠钟亮进梨园是肯定没戏了，她心中懊恼，谁知道这吐蕃王子闻不惯脂粉味道，早知道她就该少抹一些。

　　此时，一直没作声的沈承逸主动朝伊达举起酒碗，道：“伊达，你还比不比了。”

　　他说话时脸上并无什么热络的表情，但伊达却是又开心了起来，“比！自然要比！”

　　伊达自己往酒碗里倒满了酒，朝沈承逸与三皇子示意，三人再次举杯，将酒水喝的一干二净，气氛总算又回暖了起来。

　　秦风简直目瞪口呆，自家主子果然厉害，连笑都没给一个，却三两下就将伊达王子哄住了。

　　他们现在喝得是新取来的岁寒酒，度数极高，三皇子梗着脖子喝进去，白玉小脸立马就红了一半，辣得吐了吐舌头，但显然并不打算认输。

　　江怡坐在沈承逸侧后方，看他与伊达拼酒，一杯接一杯，浓酒像白水一般喝下肚，两人均面不改色。

　　她隔着沈承逸的肩膀，看向坐在席间的瑾王，他正与一旁的官员和颜悦色地说话，那官员起先脸上还有些忐忑，但很快就露出了放松的表情，看上去，两人相谈甚欢。

　　江怡眸光深了些，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懂得收买人心，但他自己却是个没有心的，披着温柔君子的皮，内里却是刀剑不入的骨，冰寒刺人的肉，任谁也捂不热。

　　耳旁忽然传来的琵琶声，将江怡从记忆中唤醒。

　　乐姬手拨琴弦，在场中央唱起了小曲，唱的是坊间流行的《春江花月夜》。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琴声越发轻缓，乐姬的声音如泣如诉。

　　席间，瑾王突然朝江怡的方向看去，正与她的目光撞上，江怡有些意外，收起了心中复杂的思绪，只朝他清浅一笑，垂下了头。

　　瑾王却没有收回视线，见她姿态优雅地坐在沈承逸身后，两人既没有互动，也没有说话，但却让人莫名觉得和谐，他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

　　几杯烈酒下肚，三皇子已经顶不住了，眼神都变得迷离，却不肯认输，依旧拉着伊达喝酒。

　　“继续！接着来！我就不信了。”他强撑着又喝了一碗，盯着伊达一脸挑衅。

　　两年前，吐蕃使者入长安，圣人在麟德殿设宴时，李觅也在，伊达在席上挑衅说要比武，李觅见没人出头，气不过想要站出去，却被皇后拦下了。

　　谁都认定他一个骨头都没长硬的小少年，比不过马背上长大的吐蕃猛士，但那年沈承逸也就比他大两岁。

　　沈承逸刚站出来的时候，谁都不信他能赢，而沈承逸不但赢了，还赢的漂亮，李觅看得激动，鼓掌声比谁都大，由此对他有了崇拜之情。

　　那年的沈承逸十八岁，他如今也是十八岁，再遇吐蕃使者，可不得好好与他们较量一番。

　　伊达见李觅面色通红却抓着酒壶不放，饶有兴致回道：”好，小兄弟，我们接着喝。“但他话音还没落下，李觅就头一点，趴倒在席上，不省人事了。

　　伊达愣了愣，放声大笑起来。“阿珏兄弟，如今只剩下我和你了。”他已经有些醉了，拎着酒壶朝沈承逸走去。

　　他们比了许久，依然没分出胜负，席间的客人都快坐不住了。

　　江怡从未见人喝过那么多的酒，心中生出些担心来，但看沈承逸脸上连一丝泛红都没有，表情自如，眸色冷然，像是很清醒的样子。

　　“阿珏兄弟，只分胜负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再打个赌。”伊达笑着走到沈承逸面前，“若你喝倒了我，我把我脖子上的珠串给你，若我喝倒了你，你就把这位美姬送给我，如何？”

　　他脖子上的珠串是蜜蜡做的，质地柔美，色泽温润，一看就是上等货色，价值千金，足以购买数十名美艳的舞姬，他将此物当做彩头，不算是唐突了沈承逸。

　　见伊达提到自己，江怡便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位吐蕃王子褐色的眼眸带着一丝醉意，专注看着的并不是她，而是沈承逸，看来是真的想与他对酒玩乐。

　　她不由觉得好笑，这位王子实在是有趣的很，他性格豪爽，争强好胜，却并不会输不起，他有自己的脾气，但却没有因为地位尊贵，就肆意打罚地位低微的芊羽。

　　江怡这样想着，嘴角不由带了一丝笑，这笑却刚好被偏头看她的沈承逸收在眼里。

　　伊达早就喝上了头，忘记方才这位乐姬是被好兄弟截过胡的宝贝，他自顾自地给沈承逸的酒碗里倒满了酒，仿佛确定了他会和自己打赌一样。

　　秦风简直不忍直视，这伊达王子怎么就非要往人家刀口上撞呢。

　　席间的客人却是兴奋起来，彩头都出来了，看来，这两位终于要分出个胜负了，等他们分出胜负，大家也好散席不是。

　　于是，来客们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此处，没有人去想，沈承逸会不答应打这个赌。

　　而当伊达兴致勃勃地举起碗，朝沈承逸示意时，他却毫不犹豫地拦下了这碗酒。

　　伊达被拒绝，有些莫名其妙，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沈承逸顿了顿，道：“伊达王子，她不是能用来打赌的东西，你若收回方才的话，等明日醒了酒，我们在演武场再比过。”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这话除了伊达，应该只有几个人能够听见。

　　席间，瑾王借着倒酒，微微偏头，不动声色看过江怡此刻的表情，温柔凤目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翳，握住酒杯的手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