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歌》琉言

18、纨绔·3

　　“吟章···”陆闲引只是不自觉的叫他的名字，“我们回去罢。”

　　赵吟章站了好几次才站起来，手撑着桌子，却不住颤抖。陆闲引想扶着他，身子却不听使

　　唤，只是冷眼看着，看到赵吟章抬起他那双墨黑的眼，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看得自己不敢

　　再看他。

　　“吟章，没事的。我们和他只是恰巧遇到了，只要以后多加小心···”

　　“闲引，别说了。谁知道这个恰巧是掌握在谁的手里呢，生或死，只是他的一句话。闲引

　　，年前的北边洪涝的时候···你去监工，到底收了多少？”

　　“我···府尹给了十万，赈灾银里拿了六万，上头抽去了六成。”

　　“闲引！我跟你说过！你入朝为官才三年，切不可做的太过，你这一次，是要被拿来杀一

　　儆百了。容邵铭他···眼里也是容不得沙子的。”

　　“吟章！我也不想，可若兮的爹一直在逼我，逼我娶若兮，可花销那么大，我···也是

　　不得已为之。你想，我爹那样隐忍苦楚了一辈子，到头来是什么？除了家里头挂得那一块

　　清正廉明的匾，他给我剩下了什么？！”

　　“你！”赵吟章的脸上哗的闪过一滴泪，“我知道，官场里面没有绝对干净的人，只要你

　　做的够绝够干净，没人会说你什么。只是，你过了那条线，你动了铭王爷的东西，你知道

　　吗？这一次是铭王爷派你去监工的，你却拂了他的面子，动了他的赈灾银。这次，是你错

　　。他今天这个巧遇，怕是···”

　　“吟章，我···”

　　“我爹今天和你说的什么？怕···也是无能为了罢。”赵吟章抹掉了那滴泪，竟然冷笑

　　一声，“你是我爹的门生，可我爹却不止你一个门生。他知道如何权衡进退。”

　　“你爹说，要我···好自为之。”陆闲引无力的笑笑，“我本来不想你知道，只想好好

　　再陪你出来玩一趟，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罢。”

　　“不，不会。陆闲引你给我等着，这次我替你摆平，只是你给我听着，别再有下次。这些

　　年···算我欠了你的。你回家去罢，别再来我家了，其他的以后再说。”赵吟章是挥袖

　　而去的，陆闲引伸了伸手，却没有力气去拉。

　　赵吟章像落汤鸡似的闯进了赵老爷子的书房，赵老头正眯着眼睛逗着笼子里的画眉鸟。赵

　　吟章湿漉漉的进门，“大半夜的不睡觉玩什么鸟？”

　　老爷子半冷不热的说，“死兔崽子，怎么这么久，等的老头子我困死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老爷子一巴掌拍上来，“也不想想你是谁生的。”

　　“反正不是你养的。”赵吟章顶嘴。

　　“死兔崽子。”找老头骂来骂去也离不开这四个字。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赵府书房的灯也点了一整夜。赵家的老兔崽子和小兔崽子

　　合计了一个晚上，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叹口气。

　　“儿子啊，这回，不是我不肯帮，而是···”赵老爷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

　　“证据上是做不了假，找不到缺漏，可是，这件事一个人他说了算，他说不查就不查，他

　　说无罪就无罪。”

　　“唉～你啊～何苦呢，别说我没劝过你。要是不能全身而退···你该怎么办？”

　　“这辈子，我总要为一个人奋不顾身一次，也许他，就是那个人。”

　　“算了，懒得操心。以后别找我哭。”

　　“老狐狸。”

　　“兔崽子。”

　　赵老头下了朝连官袍都没脱，就拎了兔崽子去了铭王府。

　　“赵大人。”铭王爷正坐在院子里修剪花枝，一地残红。赵吟章苦笑，这才是掌管生死的

　　人，只要轻轻挥一挥衣袖，便有一片一片的人倒下来。

　　“铭王爷，下官是为赈灾银一案而来，所有物证具在此，请铭王爷过目。”

　　“哦～有劳赵大人了。赵公子也来了。”男人但笑不语。

　　赵吟章上前，“关于赈灾银一案，小人有些拙见还想请铭王爷指点一下。”

　　“哦～如此～那便稍待片刻。我们去里面谈。”铭王爷幽深的眼在赵吟章的身上打了个来

　　回，嘴角挂起一丝得逞的笑容。

　　“那，下官尚有些杂务要处理，先行告退了。”赵老头退下，朝赵吟章无奈的摇摇头，一

　　丝苦笑，赵吟章蓦然发现，老头的背也弯成这样了。可惜，赵吟章怕是不能陪你含饴弄孙

　　了。

　　陆闲引终是平安无事了，千恩万谢了恩师。可是，赵吟章却再也不肯见他了，赵老头叹了

　　一口气：“闲引啊，这件事，也亏得了吟章，如今，他也是进了这趟浑水，你，就不要再

　　难为他了。”

　　“难为？恩师何出此言？我只想好好谢···”

　　“唉！蠢材！简直比那兔崽子还蠢！气死我了！”赵老头终于拂袖而去。

　　出门的时候遇见了老管家，领着那次放风筝的小家伙。小家伙捏着那只残破的纸鸢，一步

　　三回头。

　　“这是怎么回事？”陆闲引出声。

　　“哦～陆大人啊。喏～送这小家伙出去，也不知道他怎么惹着少爷了，死活不肯再留着他

　　了，说怎么看怎么心烦。怎么求都没用！唉～”老管家拉了一把那孩子，对他说：“也只

　　能说你自己没福分，当初少爷瞧上了你时，也是说好了的，不阻你自由。你啊，就爽快些

　　吧，拖拖拉拉的···”

　　“我不愿走，我说过，当下人我也是愿意留下来的，为什么不要我？”小家伙很倔强，陆

　　闲引也觉得有些不忍，“我看还是···”

　　“不要你说话！就是你！少爷总说我生气的时候样子像足了你，如今你惹的少爷生气了，

　　不愿见你，却连累了我！”小家伙却不知道当初赵吟章收他也是因为那像份足了陆闲引的

　　神气。

　　管家带着小家伙走了，留下陆闲引呆呆一个人，“吟章啊，我真的惹你生气了么？”

　　“嗬。你终究不懂。”不远处的赵吟章看着孤身一人的陆闲引，半晌，低语：“这是最后

　　一次啦，我答应了他的，你以后，好自为之。”接着吩咐身边的人，“换洗衣物什么的带

　　些贴身的就够了，把书房那些我做了一半批注的书带上。别的···也用不到了罢。”

　　铭王爷说：“那我要你罢，你跟我，我不追究陆闲引。”

　　“为什么？”

　　“我讨厌你看陆闲引的眼神，那么的···情深意重，偏偏那个傻子自己看不出来。我不

　　喜欢情深意重这种东西。因为，我得不到。”容邵铭笑得像嗜血的狼。

　　“是么？我倒不知道自己看他是那样的露骨。我以为，这些年，我藏的够好了。”

　　“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章儿。”铭王爷伸手揽过赵吟章，“即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