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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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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瑜码头,海这边一只镀了金的小船只被锁在岸边,从船里头钻出来三个人,一个生的女相却穿着男子衣裳的不知是男是女的人走在最前面,后面还有两位看上去地道的商人。
三人被官兵劫断去路,为首的正是十八营的参将陆阮天。
“下来,我们要彻底搜查!”
陆阮天往那一站,气势就起来了,跟着人也昂首几分。
船上下来的不知性别的人不紧不慢走到陆参将身边,拽着那十分硌手的军衣,整个身子恰到好处的贴着他,用黏腻的声音拉扯道“官人~还要查吗?方才您不是已经搜过了吗,都是些小本生意,可是哪里妨碍着官人了”
陆阮天整个人僵在原地,原本就身板健硕,看上去更像木铁柱了。
敢情这位还是个男人。
不巧的是陆阮天直的再不能够,最讨厌这些娘儿巴巴没丁点骨气的男人。
“啧——”陆阮天重重的甩开扒拉在身上的臭虫,目不可视。
“滚开!”“还有地方没查,都一一查仔细了!”后面这句是对身后的士兵说的。
那人见陆阮天这副态度,索性皮不痒肉不痛的扑在士兵们就要打开的一个暗格。
“哎呦喂,官爷爷,这可不能开呐,这是我们最重要的一批药材,不能见光的,见了光就废了……”
那两人商人一直默默看着他趴在地上,充耳不闻。
“不能见光?”陆阮天不置可否,“我倒要看看我让它见了光你能耐我何?”
砰的一声——暴脾气的陆参将二话不说掀起格子,这下那两个一直看戏的商人慌了神,仿佛里面有炸弹一样,退了三丈远。
那格子里是一卷一卷捆绑在一起,十小卷为一打,约摸有二十打,整齐的罗列在格中,闻着还带些味道。
“这是什么?”
“哎呀,没什么呀,我们的药材呗,这不是不能见光都包起来了,官爷闻——”刚刚扑腾在地上的人又换了种语气,拿起一打放在陆阮天鼻边。
“药材味儿嘛。”
陆阮天将信将疑,说实话他也闻不出来个所以然,只觉得是药草差不离。
“官爷,您查也查了,我们赶时间的,您看是不是——”一旁的一位商人恭恭敬敬的说。
陆阮天也不知如何处理,总觉得古怪。
但又不能凭这个扣他们的东西。
恰时,从远处走来一人“我看,这恐怕不是普通的药材吧?”
“将军。”
司城点头,走到那装男扮女的人面前,眯着眼睛深吸了口气。
“这,这位……”司城自带气场,那人顿时觉得从头到脚被这位旁人口中的将军压的喘不过气。
“嗯……”司城闷哼一声,绕开那人蹲下来仔细查看了一番。
“你这药材药性是什么,平常治些什么病”
“热药吧……治什么病要看配什么引子,我……就是负责运货的,真不知道多少。”
司城把严明睿叫来,眼神往那人身上停留了一刻,就转头对那两个商人说,“这是我们军队最好的军医,识药制药也有三十多年了,不如让他来告诉你们,这是什么药材吧!”
话音一落,那两个商人的脸色在司城眼皮子底下就顿时黑了一圈,一个就抓着另一个转头要跑,直接被司城的人扣下了,另一个咬牙切齿的不知道对谁这么恨。
“劳烦您了。”司城朝老严微微点头示意。
正当严明睿准备向前一步,刚刚那腻腻歪歪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直径塞进格子里。
一瞬间火嗖的窜起来,一股浓郁的香味儿笼罩四周,在场的除了司城都变得奇怪起来。
大家仿佛被什么控制了一般,脸色蜡黄,面露恐惧,有些严重的开始捂住耳朵,像是有什么刺激到他们,更甚者在地上打滚,痛苦难耐,司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事先早有预谋的人,那人真的没事,他堵住了口鼻,一副要跑路的样子。
被司城抓回来,那人不可思议的盯着司城。
“你……为什么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
司城:“不瞒你说,本人常年用药,差不多百毒不侵,我比较好奇的是——这是什么毒?”
那人惊讶之余又放声大笑了起来,和刚刚嗲声嗲气同陆阮天腻歪时完全不同,两只眼睛也变得黑黝黝,把目光一直放在司城身上,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一朵花。
“毒?”那人这次笑的极其无耻,“想必你就是少主人要找的那个短命鬼吧——鬼将军。”
司城愣了一下,又不在意道,“没错,司城。”
“真的是你!”那人突然兴奋,眼神上下交加的打量司城,比方才更加亲热,“总算让我找着你了!拿命来吧!”
那人突然跃起,司城走神片刻被他脱离,那人不知何时从身上变出个小刺刀,不似刚刚软弱,杀气腾腾的拿着刀朝司城胸口而来。
司城一个转身,避开。
这么多年练的功夫可不是区区走个神就丢了的,身体已经比脑子反应快,任凭什么危险他都能下意识的避开,并且——
司城一个反身,用脚控制住那人,这人看着娘气手腕的力量却出奇的大,两人不相上下的牵制了一番,身边的其他人随着吸入浓香的时间逐渐增长痛苦的喊出声。
司城瞧见平日里一向注重保养的老严也痛苦万分,不耐烦的拽过那人,顺势抽走了他手里的刀,转瞬逼在他脖子上,道“给他们解毒!”
“您有心思关心他们,不如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命活着!”
快如狡兔,司城还不曾对这人下杀心,连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都是用拇指抵着,生怕手上没轻没重伤了他,也就不到几秒钟,从腹部开始隐隐有感觉刺激着大脑,一点两点在腹中炸开,那种绞心疼让司城的手腕松了一分。
“啪——”
金属和地板碰撞的声音充斥在场不清楚的人中,他们迟疑了片刻,猛然回过神,一头雾水。
司城再也忍不住,摔跪在凉冰冰的地上,嘴角渗出一缕暗红的血,将军眯着眼睛,眉头拢的极轻,模模糊糊的看着周围灰压压的人。
“将军!”刚清醒过来的严明睿眼疾手快的扶住司城,手碰到他肌肤那一刻,凉的透心。
严明睿:是桑花毒发作了——抑制了这么多年都没问题,不可能发作的如此快。
司城没料想那人使了什么招数,就听得一声口哨,西周像被火燎一样生疼,仿佛有只格格不入的野兽在他身体里潜程,痛的看东西都看不清。
“扶我回去——封锁消息。”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司城这么交代了一句。
邱贺留在十八营处理剩下的军务,得知在码头发生的事后恨不得马上起身将那人杀之而后快,只是再也没找到那人只留下两个商人等候发落。
司城已经在十八营的一角营帐中昏迷数日,期间按照他的命令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位其他人照常坚守阵地,至于那批来路不明的商货暂时扣押在陆阮天负责的码头附近。
距离邵温寄信给司城已经过去一周,邵温习以为常的不对他家将军是否回信抱有希望,从十八营和徐贺仇寄到军机处的信被小王爷拿去一一过目,关于码头事件信中交代略浅,只说明此事存疑还在调查中,邵温一边着手军机处一边和乔之里应外合调查十三年前宫女的情况,也就没有仔细琢磨码头的事。
也就是与司城昏迷几乎同时,邵温收到乔之消息,在东部边陲的一个小村庄里搜索到了他们要找的老宫女的女儿的行踪。
边陲黄家村——
茅檐低小落居,几户人家围着一条小溪建屋,草根残柳依稀可见在清澈的溪底,深冬也不见结冰,几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撸起袖子翻土除草为马上到来的春天做准备,十几岁的孩子手里握着草梗编鸡笼,还有五六岁的娃娃绕膝欢脱,着实一副“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的景象。
邵温和乔之一前一后进村,看到这样的场面心生羡慕,村口最近处一对儿小夫妻携手,男子从身后搂着心爱的姑娘,姑娘娇滴滴的低下头,手指上缠着一圈织布用的细线,一下一下把娇羞绕进心里,男子俯身贴着姑娘的耳根不知说道些什么,姑娘就脸红羞涩的躲到他怀里。
邵温想:什么时候我和长卿也能同他们一般,坐落乡间,感受彼此的气息,没有战事的守一个安宁的家。
黄家村里人都很忙,忙的乐在其中。
乔之左右看看,发现一个花甲年岁的老奶奶坐在火堆旁,眼睛笑眯眯的望着不远处打闹的小孙子,天伦之乐不过如此。
“奶奶,向您打听个人。”乔之蹲下来,恭敬的点头问老人。
老人似乎耳朵不太好,指了指自己,又摆摆手,表示听不清。
“向—您—问—人”乔之费劲脑汁手舞足蹈才比划出这么几个字,那老人就听懂了,点点头。
“您,见过在这里,的一个叫黄阿柔的人吗?她有个女儿——大概十八九吧,你们这儿有这个人吗?”
老人神色突然就变得紧张起来,不知所措的摇摇头,“没有……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邵温和乔之交换眼神,继续追问,“就是十三年前进宫做过事的一个人,她老家就是这里的,您真的没见过吗?”
老人迟疑不决,她孙子突然抱着只小兔子跳过来,充满好奇的瞧着邵温和乔之,小奶音吱吱呀呀的说,“阿奶,阿柔姨什么时候回来呀?大宝想阿柔姨和止因姐姐了!那个可怕的叔叔会不会再来了?”
“小孩子懂什么!”奶奶似乎从没这么严肃过,一旁的小娃娃听奶奶这么凶的一句眼泪汪汪的扑腾着两只真诚的大眼睛。
邵温轻轻摸了摸小孩的头,才到他胸口,毛发软哒哒的,像只小猫。
邵温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府上常见的糖果塞给小家伙,又转身对老人说,“老人家,我们并不是坏人,只是有些事想向她们了解一下,实在是穷途末路只剩她们一条路子,才来打扰——听方才小朋友的话,她们母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邵温生的面白温和,任谁看也瞧不出半点坏心眼。
老人长叹一声,顺了顺小孙子沾着土尘的小衣裳,说道,“收下吧。”
小娃娃收了甜滋滋的糖果忙跑着和小伙伴分享,早将方才问的话抛至九霄云外。
“阿柔啊,是个好姑娘……”老人开头的强调有种眼泪遇上的感觉,“我们黄家村五十多口人,亲如一家,阿柔是原来我们村长家的小女儿,长得机灵可爱,从小就忒招人爱,我记得有一次——”
汉元十三年间,先帝刘赶赴东瑜战场亲自慰问江晖部下的十八营将士,带着军粮物资待在边塞一个月,期间一次偶然的民间暗访,歇脚在黄家村。
村长从皇帝随从的几个贴身侍卫那里得知,这次他们走大运,遇上了当今圣上。
村长不敢声张,连家人也瞒着,毕竟那是皇帝指令,龙颜易怒岂敢轻易招惹。
当年阿柔正值少女情怀,一身的青春气息,在乡下日日见的男子不是粗枝大叶就是像他爹那样有些文化的瘦干干,那日村中来了这么一位人中龙凤,自带光环的仙气男子,任何姑娘都动之以情。
阿柔性格又直爽,满怀欣喜的拿出自己最拿手的绿豆糕蹭到皇帝面前。
“公子你好生秀气,我看你人生的待见,想来和我这绿豆饼子一般甜,公子要尝一尝自己的味道吗?”
皇上日理万机,不容易得空来这乡野村庄,正巧心情大好,又见姑娘嘴甜的很,自然心生喜欢,一连五六天都同阿柔待在黄家村,直到宫里发来消息不得不离开。
怪只怪年少轻狂容易动情,阿柔这姑娘自那位公子不告而别,就一直缠着她爹打听他的身份。
“爹爹~你都是村长了,肯定知道他是哪里人,家住何方对不对?你要是不知道也不会放他进来住了。”阿柔撒泼打滚,从小就把她父亲烦的团团转。
阿柔父亲心肠软,经不起爱女这般软磨硬泡,把皇帝来黄家村游历的事同阿柔说的明明白白,本想让阿柔知道他的身份也就不会这么惦记了,毕竟人家是真龙天子,他们这些阴沟里的小村子出生的百姓哪能配得上……
可阿柔性子直爽,说一不二,当日就赶去京城,投奔宫中,可这皇宫岂是谁想进便能进去的,于是斗转了许久,才好巧不巧进宫当了宫女。
之后的事……
“之后的事老身也不知,后来——也就是十三年前的某一天,阿柔她突然就回来了,那时候啊,肚子里就有了止因,我们都猜测她在宫里日子苦,这孩子保不齐是和哪个侍卫生的,你们或许不知道,入了宫的宫女不能与侍卫偷腥,估计是一心想保住孩子吧……逃出来了,那个惨……”老人回想起那天阿柔回村的场景,和昔日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姑娘相比,不仅仅是苍老了许多,连精神气都没有了,不由得心疼她。
“后来呢?”
“后来她把孩子生下来一个人抚养长大,我们谁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身边也没个男人照顾着……”
邵温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只觉得阿柔不容易。
乔之也是个半大孩子,公事公办的问道,“那刚刚小孩子说的怪人又是怎么回事?”
“怪人……”老人想了想,“三天前,阿柔和止因他们母女被村里来的一个陌生男人叫出去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大包小包的跟着走了——其他的事我也不清楚。”
邵温和乔之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大概是有人先他们一步将人带走了。
“怎么办?人没了?!”乔之把邵温拉远些,尽量不让旁人听见,“会不会遇害了?杀人灭口?皇上干的?”
“不一定,方才那老人家说他们母女是个那个人说了什么才离开的,应该是他们认识的人,不然不会轻易和他走。”邵温有种预感,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走,去找那个宫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