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通告》巴山夜雨

60、答应契约

　　电话铃音刺耳地响，留在局里加班的肖成一个激灵，大年初一的凌晨，大部分人都是刚刚结束欢庆准备休息，这个时间打电话是……
　　“喂？”电话号码很陌生，肖诚疑惑着接了起来。
　　“我是玥璃，焦阳他发烧了，我需要个医生。”

　　医生到得特别快，一个银发老者带着助理医师，进卧室检查时，老者没有让年轻的医师进门，自己的动作也十分轻柔和缓，像是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人。
　　“他这惊厥发热是老毛病了，前几天又受伤失血，实在是经不起再折腾，鬼王大人手下留情！”
　　在医生来之前，玥璃已经给焦阳做了清理，但人身上难免残留着欢爱过后的印迹。
　　一直盯着老者检查的玥璃扬了扬眉，“肖成跟你交待了我的身份？”

　　“我是焦家私人医院的院长，从小看着焦阳长大，肖校长一时联系不上别人，给老头子打了电话。”老者回得不卑不亢。
　　“如此也好，他的身体如何你比较清楚。”
　　“是。”老者将焦阳带着的颈环摘下，先给挡住的伤口换药。

　　玥璃蹙眉看着，“他这伤会留疤吗？”虽然只有一线，但在过于白皙的皮肤上还是非常明显。
　　“请了最好的外科缝合，只要他自己不作就没事。”老者瞥了玥璃一眼，“当时送医，可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以为伤着了动脉。”
　　老者动作很快，换药完毕，拿出管药膏来，“想必大人不愿意别人碰他，上药的活就留给您了。”

　　玥璃不满，“他还在发烧。”
　　“大人知道他这病，多多上心照看就是了，其他的实在没有办法。”老者摇头。
　　玥璃无奈，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想了想又说：“不要跟别人提起他的伤，免得他不自在。”
　　“哎！”老者嘴上答应，出门就给肖成打了电话。

　　待人走后，玥璃拿出药膏仔细看了说明，掀开被子欲给焦阳上药，谁知刚刚还睡得迷糊的男孩，竟然在此时醒了过来。
　　焦阳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可是当玥璃掀开被子的时候，他还是一把将被子拽了回来，人也往床的另一边缩去，恨不得离玥璃越远越好的样子。
　　玥璃轻笑，“你伤着了，我给你上点药，不动你。”

　　焦阳松了口气，翻过身屁股对着玥璃等伺候，竟然是连害臊的精力都没有了。
　　玥璃知道自己刚才折腾得狠，动作很轻，上过药又试了试焦阳的温度，觉得不像之前烧得那么严重，便在他身侧躺了下来。
　　焦阳身上不舒服，这会没了睡意。

　　玥璃把焦阳往怀里拥了拥，“你今天……是故意想让我出现吗？”
　　焦阳身体一僵，呼吸都轻了一些，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女生不是我叫来的，真的。”
　　“焦阳。”玥璃眼眸眯了眯，字字清晰地问：“拿元真剑的时候，你也曾说你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要我把你说这话的时间讲详细些吗？锥魂钉？元真传承？哪一次不是你算计好的？”

　　焦阳胸口莫名一痛，呼吸不太顺畅，他想坐起身，却被玥璃翻身死死压住，“让我猜猜，你想什么时候用锥魂钉？在浔阳契约重新签订，约束之力最强的时候？那样，我可能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或者再不济，百年之内也无法从邺城走出来找你复仇了。”
　　玥璃身上传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焦阳难受得厉害，紧咬着唇，身体轻微地发着抖。

　　“那个时候，世间不再有这么多徘徊的鬼魂，也没有时不时出现的让你恐怖厌恶的鬼王。你可以过想要的生活，像你最开始期待这世界会有的样子。”
　　玥璃还想继续说：那时候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我，想起有那么一只鬼曾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箍得更紧。

　　“别怕……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也会给。我只有一个要求，契约之前跟我在一起。”
　　眼泪自眼角一滴滴地落，焦阳觉得他可能是病了，胸口闷得厉害，呼吸变得很艰难。
　　“不愿意？我没有应你的驭灵符，你便用这种手段让我出现，而且你不早想好了要用自己来换的吗？”焦阳的眼泪让玥璃暴躁，伸手来掐他的下颚。

　　焦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玥璃自身上掀开，翻身侧过身体不住喘息，“我……答应。”
　　玥璃见他是真的不舒服，没有再逼迫，只紧紧盯着他一动不动。
　　总算将呼吸调匀，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跟着失去光泽，焦阳重复：“我答应……”

　　“我已经同意契约，你有什么不满意？”焦阳的神情让玥璃心慌，让他想起当年绝望中的白袍少年。
　　玥璃欲上前将人控制在手中，焦阳却拼了命一般挣扎，即便是刚刚被折腾得受不住，也没暴发出这样的反抗。
　　“你要做什么？”玥璃莫名害怕，扯过被扔在角落的床旗将焦阳的双手绑住。

　　“放开我。”焦阳哭着扭动双手，腕上很快被磨出了红痕。
　　“你要做什么？”玥璃怕他伤着自己，死死将人压制住。
　　焦阳如何反抗都动弹不得，崩溃哭喊：“你说得对，我早想好了要用自己来换，我就这么贱。”

　　玥璃沉下脸，“不准这样说话。”
　　“是你们逼我的……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焦阳哭得满脸都是泪。
　　将焦阳的残魂送去转世之后，玥璃开始修新的躯体，这具躯体与常人无异，玥璃却是第一次用他感觉到心痛，“是我逼你的，如果不是这样逼迫，你怎么肯跟我在一起。”

　　“你想要的人根本就不是我……”焦阳扬起头，露出脆弱的颈项。
　　没有相同的记忆，怎么能说是同一个人？玥璃执着的不过是这一缕残魂罢了。
　　玥璃动作一滞，“你……”

　　焦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停止哭泣惊恐地去看玥璃。
　　没什么比契约重要，他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难道这一切还不够糟吗？
　　玥璃见他吓着了，轻声说：“别怕，我答应你的绝不会后悔。”
　　焦阳松了口气，像是特别特别累了，将身体缩了缩，“契约前，不会离开你。”

　　“好。”焦阳情绪稳定下来，玥璃没有再绑着他，拿热毛巾给他擦了脸，“我觉得……你可能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焦阳懵懂地眨眨眼，语气踌躇：“我……”
　　“你怎么？那么多事我都不计较，浔阳契约我都肯应，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玥璃抚着焦阳手上的红印子，“我身上戾气重我知道，若以后再控制不住，就先抽自己两巴掌，打完再跟你说话。”

　　焦阳眉目舒展开来，“我真的是早想好了要用自己来换……如果你肯换的话。毕竟我什么都没有，邺城那么可怕，我凭什么让你为了我……”或许并不算为了他？是为了玥璃自己心中的执念。
　　“我愿意，为了你。”玥璃盯着焦阳的神情，“焦阳，你和江宁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你见景容错认过你们吗？”

　　“怎么可能错认，景容哥不可能那么蠢。”焦阳听到这种话差点没翻白眼。
　　“他不蠢，我蠢吗？”玥璃沉着脸压下来，“嗯？”
　　焦阳明白了玥璃的意思，眼神暗了暗，“我刚是胡说的。”

　　“你认真得很。”玥璃气焦阳不肯说实话，在他腰侧捏了捏。
　　“啊！”焦阳的腰早被玥璃没轻没重的掐出了印子，这一下痛得他叫出声来。
　　玥璃掐完人又心疼，后悔没跟那老头要些活血化淤的药油。

　　“焦小少爷，我从前表达有问题，我现在重新来过可以吗？”玥璃捧住焦阳的脸，“焦阳，我想要的只有你，天上地下非你不可。”
　　焦阳默了默，有些委屈，“可是你不肯相信我，我没有故意要收元真剑，至少那个时候没有，我只是很好奇它长什么样子。”有些事真的越说越委屈，眼泪忍不住往下落，“那个女孩也不是我叫来的。”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玥璃哪见过焦阳这个样子，拖着小鼻音撒娇一般说话，顿时丢盔弃甲接连认错。

　　焦阳不肯罢休：“我拿锥魂钉、拿元真传承，只不过想有一份自保之力罢了，我不可以想要保护自己吗？上次在古学就是他要杀我对不对？没有元真剑，我都坟头上的草都长出来了。”
　　“是我没保护好你……”玥璃将焦阳哭得一抽一抽的身体拥住，“对不起，对不起。”
　　“你还不肯救我哥哥，我知道我当时痛，我想要死也应该是我，嗯……”

　　焦阳的唇被玥璃封住，他气恼地去推，却是怎么也挣扎不过。
　　“我当时的确被寻尘香激怒，没有及时施救，但如果景容和江宁没赶到，我也绝不会让焦祁死。”玥璃感到焦小少爷软化，喜得险些控制不住激动，差点把人按在那里来两次，好在他理智尚存，知道焦阳再经不起折腾。

　　“可是我哥哥他受伤了，受伤也不行。”焦阳对焦祁的伤耿耿于怀，觉得都是他害的。
　　“我给他赔罪。”玥璃将焦阳软乎乎的身体抱在怀里，色令智昏，什么都顾不得了。
　　焦阳终于满意，吸了吸鼻子教训起人来，“玥璃你很强大，你的强大让许多人忌惮，他们需要你为他们做事，愿意为此付出许多东西，而我只是个富裕人家养大的小少爷，但你喜欢我就得尊重我，不能把我们放在不平等的地位上。”
　　焦小少爷这是觉得玥璃的攻势太凶猛了，被他强取豪夺的架势吓着了。

　　“你比我的神魂都重要，还嫌我不够尊重你？”死了千年的老鬼表示不懂。
　　焦阳是真累了，精力不济，玥璃为了安抚他刚刚波动的情绪，不住轻抚他的背，焦阳舒服得渐渐闭上眼睛，“恩，谁的深情都不想被辜负，你真心对我，我心疼你受过的苦，试着接受你、相信你了，驭灵符从来都不离身的，可是……”焦阳哽咽，无意识地在玥璃坚实的胸口上摸着，摸到了他一直带着的‘红宝石’项链，“我想你再多爱我一点，多到可以遗忘过去的种种，只单纯爱我……”

　　“你所希望的，我都会努力去做。”玥璃在焦阳的唇角轻轻地吻，看着已经陷入昏睡的少年，一颗心如同坐了云霄飞车，一时冲入云巅一时跌落深渊。
　　玥璃想：我是如此的自私。人的一生才多久？普通些的七八十年，长寿些的百十来年，浔阳契约初成，他会被束缚到哪种地步还不确定，焦阳若真喜欢上他该有多难。可他还是使尽手段得到他，逼他就范，诱惑他喜欢自己。
　　如果没有他，焦阳这样的富家小少爷，可能一生都不会遇见什么让他痛苦的事。他会找一个漂亮的女孩结婚，生一个可爱的宝宝，在焦祁的庇护下一生快乐无忧……

　　正当玥璃失神，焦阳的手机震动了两声，屏幕自动亮起，江小宁：“平安勿念。”
　　玥璃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他设置了震动倒不怕会把焦阳吵醒。
　　“玥璃先生是您吗？”电话那边传来肖成急迫的声音。

　　“嗯。”他之前是用这个号码联系了肖成，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打来电话，按普通人类的生活习惯，现在该是休息时间。
　　“您知道浔阳一直在为续订契约而努力，这期间我们找到了景容、江宁、溪泽前辈和您……”
　　“说重点。”玥璃不耐烦，他本就为肖成打扰他和焦阳不高兴，实在没心情听他长篇大论。

　　肖成赶紧说：“魔主成年，大妖历劫，云滇一处空间崩塌，天现异象。浔阳契约残余力量彻底消耗殆尽，邺城里的鬼出来四处作乱。情况紧急我们想……试试无神契约。”
　　玥璃蹙眉听着肖成絮叨，为焦阳掖了掖被角起身来到客厅，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果然见着主持人正时时播报各地异常气候。
　　有大风将变压器吹爆形成的巨型蘑菇云，有雷电引发的高压线爆炸，有强降水造成整座城市受灾……
　　国人对农历新年很重视，一夜之间发生多起灾害，世界末日等言论在人群是悄悄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