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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将杜小茶提走并将门原样锁好之后后,方月白照着印象中的路线找到杂物间,在里面摸索一阵才找到地窖的入口。一打开,就一股深海的鲸鱼腐烂数月的腥臭扑鼻而至,让人有种头晕脑胀后悔于人世的感觉。
      忍着恶心方月白下了窖井。

      杜小茶说当日她是扮成小厮模样去寻的昂如英,下午就已经回了。
      昂宁说那天晚上他睡不着出门看到杜小茶穿着他第一次见他的襦裙与自家公子芙蓉花下幽会,事发后告了密像不受控制一样。
      杂役小厮说自一个月之前昂夫人与昂如英的关系便有些微妙,金元也是那个时候来的,之后备受昂夫人器重,背影与昂如英八成相似。
      今日劫持方知鱼的那人明显也会易容之术,当时自己有好好观察过,那人的身形虽然刻意伪装过,却还是被他看出端倪,此人身形同金元十分相似。
      再加上后院水井边明显还有来自并非当事人的脚印,和井底的那只鞋子,以及昂夫人会蛊术。
      这一件件看似毫无联系的事件串在一起,好像所有事情都能说得通了。
      昂夫人因着某种原因突然对昂如英不如往日亲厚,连着之前答应的婚事也一再拖延,而杜小茶此时已有两月身孕,父亲又为自己凌另寻亲事,情急之下来找昂如英,无果,气冲冲回去了。不巧当晚昂夫人与金元二人扮作昂如英与杜小茶诱昂宁出来“碰巧”看见,有了证人之后,因金元不会武功,所以昂夫人与金元扮演的身份对换将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昂如英掷下井,然后金元穿着杜小茶的鞋子走着离开,而昂夫人则跃上屋顶返回。
      这还要从方知鱼失踪的早上,去查探的时候在井上方有一块磨损的砖引起了方月白的注意。金元与昂如英身量相近,不易看出纰漏,可昂夫人已年过半百徐娘半老,及时年轻时再美貌中年也难逃发福命运,再高明的易容术也只能改变容貌而已,所以现场的脚印才会不一。
      而这某种原因,在救出王问斋之后,也就明了。
      王家庶子王青时,并非王家亲子,而是抱养,生身父母不详。因并非亲生,虽对他谈不上差,却也并不亲近。大房对此百般苛待,王家家主不可能为着别人的儿子苛责自家儿子,所以很多时候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当做看不见。
      直到两个月之前,王家家主与大房主母为着此事争论,一人说对方不知轻重心胸狭窄,另一人反驳道你倒是心胸宽广,替别人养了十几年儿子,不知道那安陆郡守当年答应你的好处应允了没。不巧被王青时听了去,才知原来自己是安陆郡守之子,这些年在王家受的气原本不必受的。
      他想去安陆问问他的亲身父亲,又不是贫苦家庭养不起他为何要将他送与他人。可他连安陆郡的大门都不曾进去就被打发了,看门仆役说:“我们昂家只有一位大少爷,年十七,才情绝世,将来是要做状元的,你这痴人说的什么胡话!”
      他不甘心,就在郡守府门口等,没有等来郡守大人,却等来了昂如英,的确丰神俊朗,泽世明珠。昂如英告诉他父亲不在,可以领他去见自己母亲。
      就是这次见面,昂夫人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近二十年,亲生儿子流落在外看人脸色过活,自己却替别的女人养了十七年儿子。她气急跑去质问昂驹,昂驹拒不承认,说她有了疯病,直到王青时露出左下腹的胎记,他哑口无言,但还是拒不让王青时认祖归宗。昂夫人心寒,昂驹这个男人,当真是狠心至此!
      王青时回到了王家,继续做他的庶子。一月后,杜家上门说亲,这门亲事定下来了。他曾有几次在香会见过杜小茶,只觉得她娇俏可爱,令人心生欢喜,也曾上门提过亲,被拒了,原因是杜父只想女儿嫁与寻常人家。
      瘸子,自然算不得寻常人家。
      亲事定下之后,他很高兴,也不再奢求做什么郡守之子,从今往后好好做他的王家庶子。

      自那日见过昂夫人之后,昂驹也默许他可以隔三差五来拜会母亲。那日,王青时去同昂夫人说起这门亲事,昂夫人高兴又愧疚,孩子婚事作为母亲却一无所知,忙问女方是谁,可是清白人家,当王青时道出杜小茶巨细之后,昂夫人勃然大怒,不赞同这门婚事,说杜小茶并非良人。
      王青时心中郁闷,就在安陆瞎逛,偏偏就是那么巧在碰到了昂如英杜小茶幽会,二人言笑晏晏,状似亲密,眉目传情,他再傻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也明白母亲所说为何并非良人。他曾经将怨恨懊恼隐藏于心,一味地掩盖自己的不甘和懦弱,生生将自己伪装成宽容不争的假人,逐渐自己被自己糟践成了一个供人逗乐的怪胎。
      使人疲惫的不是高山,而是鞋子里的一粒沙子,他怨从心起,自问从未亏待过任何人,可这些人一个个偏偏就跟他过不去。

      蘅芜院内,金元坐在昂夫人右侧,桌上的茶续续冒出热气,昂夫人内心焦急,时不时拿眼睛瞅瞅少年,少年却气定神闲,道:“男的丢了就丢了吧,留着也无用。我只要过两日那个女人死。”
      昂夫人语气中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殷切,“就怕……”
      “怕什么,如今他翻不起什么浪,我们且走且看。我还有事,先走了,这几日我很忙,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就自己拿主意。”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昂夫人想叫住他,告诉他天冷了记得加衣服;想叫他不用这么奔忙;想告诉他自己亲自请的大厨为他做的鱼糕马上就可以出锅吃了,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王家这边自然有手下打点,此番前来,他有更重要的事。林故剑走在安陆的大街上,听着属下最近打听来的消息,长街过半,也听得差不多了。
      “这么说他身边的那个人腿脚不能使唤?”林故剑很好奇,以他对南霁云的了解,此人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会把一个拖油瓶带在身边

      “所以你嫉恨那个享受你十七年母爱和权势的人,为此杀了他。”
      “我哪敢啊!我不过是在他身上下了点小蛊,让他每日神思恍惚而已。是他自己贪心不足,总是惦记别人的东西才有的这个下场。”

      方知鱼想起身,被布衣男子按住顺势往怀里一扯,辖制住他的行动。
      布衣青年将方知鱼扶起做好,手呈鹰爪状抵在他的喉咙上:“可算是把你等来了,再不来这病怏怏的美人怕是顶不住了。”
      方月白试图同此人拉近距离,但只要他进一步那人钳制在喉咙上的手便用力一分,方知鱼脸上已经开始显现青色,只好周旋道:“你钦慕杜小茶已久,早前就向杜家提过亲,可杜老板嫌隙你是个瘸子,为着女儿的幸福回绝了这门亲事。不久前你知道自己才是郡守嫡亲子,这么多年在王家作为一个庶子,甚至被被大房迫害终身做一个跛腿瘸子没处伸张的气一并涌上来,觉得委屈至极,可昂驹并不认你,在他眼里那个晓风霁月的昂如英才是他的儿子。”
      “不错,他是瞧不上我。他以为昂如英是他跟那个女人的种,不想自己却被那个女人骗了,他不过是个接盘的龟孙,真是可笑!”那张泯然于众的脸瞬间聚满了怒气和不甘,额头爆出来青筋。
      “那个时候你的怨气大部分还只是针对昂驹,觉得昂如英不该为大人的错买单。直到一个月前杜老板找上门来说亲,你觉得人生也许并不全部都是糟糕,偶尔也有风和阳光,便应了这门亲,打算以后乖乖做你的西陵王家庶子。某次在你和亲生母亲也就是昂夫人的交谈中你知道了昂如英让一良家女子有了身孕,当时你很瞧不上他,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应该负责,畏畏缩缩不算好汉。更让你没想到的是你无意撞见了二人幽会,女子竟是你的未婚妻杜小茶,男子是你未婚妻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昂如英,你怨从心起,狠上二人,使计杀了昂如英,还打算对杜小茶施以绞刑,让她连同肚子里孩子一并屈辱死去。我说的对么,金元?或者应该叫你王二公子王青时!还或者你的另一个身份,不惹人怀疑的哑巴小厮?”
      王青时放声大笑道:“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啊,我现在不是以你所说的三人的模样,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日有个小厮告诉我你从背后看上去身形特别像昂如英,我就特意观察过你,发现你不走动时还真是一副公子模样,然后同那个哑巴小厮的身形也别无二致,至于王青时,是我猜的,如你所见,我知道的也并不多,你也别那么紧张。”这话说得十分诛心,意在就算你看起来再像昂如英,只要一走动暴露出瘸腿的问题,就会立刻显现出云泥之别。
      果然王青时最忌讳别人说他瘸腿,登时咬牙切齿:“我是生下来就是瘸腿么?如果不是昂驹在我刚出生时就将我和昂如英调换,让我流落到王家过着不是人过的生活,而那个不知道谁的种却堂而皇之顶替我,哈哈哈……,才情,样貌,离了昂家他什么都不是!为什么你们不觉得他该死,反而指责我罪不可赦!”没人知道他在得知从今往后只能作为一个瘸腿生活下去时内心有多绝望,他曾也是有名的才子,也是秋闱最有希望人选之一,可朝廷不会用一个有损朝堂威仪的瘸腿,这就注定今后他只能终身是一介平民。最黑暗的那段时间,是他自己把自己拉出的深渊,旁人哪来的立场站在高处对别人指指点点!原本自己都已经打算接受这不公的命运了,可老天似乎就是喜欢戏耍他,自己喜欢的女人不喜欢自己也就算了,还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昂如英抢了他应有的一切,现在连自己最后的一缕阳光也不放过,怎么能甘心呢……
      方知鱼被掐得有些气短,感觉要是再说下去自己可能就直接命丧当场了,他朝方月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激怒王青时,又顺了几口气才能开口讲话:“你觉得你可怜,但比你更可怜的是你母亲,几十年陪伴却爱而不得,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才发现不是自己亲生的,自己亲子未曾享受过一日关怀,为掩盖你的过错左右奔忙,若你不知悔改,介时她又会是怎样光景?这些,你可曾此想过?”
      王青时浑不在意,笑着贴近方知鱼耳朵道:“知道我为何对你比别人多些忍让么,因为我总觉得在你身上能看到我自己,可怜,可悲。”
      脖子上的手随时能要了自己性命,方知鱼颇有些无语,且对方说话喷出的热气也让自己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簌簌往下掉。

      这个山洞方月白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四下打量过了,洞内面积不大,且只有进来的那一个出口,若是在这里面大打出手,施展不开不说还可能伤到小鱼儿,对方既然故意将自己引到这儿必然有他的目的,现下却迟迟没有表露真实意图,方月白主动开口道:“你杀了人,如今败露,情急之下掳走了方知鱼,不过是想增加手中的筹码与我谈判。但自古杀人偿命,人我要救,你,也必须伏法!”
      “哈哈哈哈……”青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捂着肚子眼角竟笑出了眼泪,:“自古民不与官斗,王家虽家财万贯却也只是良民而已,我敢做这些事自然想好了退路。不久前我拿下了王家全部家产,将全部家产以及矿产进献给丞相大人,算算时间,这两日来清点的人也快到了。”王青时懂得一个道理,再有钱没有权势傍身也是站不住脚跟的,所以对于这些钱财他一概不心疼,况且当今丞相恐怕还看不上他的那点家底。如今北狄窥视中原已久,时常骚扰边境,而南疆近两年与朝廷的关系也不似表面那么融洽,朝廷自然要早做些准备,招兵买马屯粮哪一处不是花钱地方,如果不是那几处矿井,恐怕他还搭不上这条线,这也算是王家唯一让他值得多看一眼的地方。至于这个闲散侯爷到时候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胳膊能不能拧过大腿!

      但这个消息犹如平地惊雷炸得方月白方知鱼二人蒙头转向,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丞相,兼御史大夫,林故剑!

      “对了,”王青时又丢出一重磅消息:“丞相大人对侯爷您二人,特别是我手中这位美人可是感兴趣得很!”他想起这该死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早前他刚搭上丞相这条大船曾有幸被召见过一次,那日在丞相书房得以窥见一戴着黑色斗篷只漏出半张脸依然可见样貌俊秀的男子,且丞相对此人礼数周到,理应地位不俗,巧的是那男子与眼前的方知鱼长得竟有五六分相似,且对自己所说的关于方知鱼颇感兴趣。丞相对此表现得更甚,甚至毫不犹豫应下了自己的要求,并表示会尽快派人来清点,谈及此那俊秀青年脸色已有些难看。现在想来,就算方知鱼与那二人有某种联系,关系也应该称不上好,利用这点,应该可以将二人打发。就算事情败露,从搭上丞相那一刻起自己就不曾怕过,今日将人引到这地方不过是想劝退二人,别挡了自己的路,笑话,自己花大价钱得来的机会凭什么给他人做嫁衣!
      方知鱼在洞内随意找了一块地方坐下来,一副有待协商的语气:“那怎么行!我家小鱼儿虽然长得俊俏,却也不是他可以肖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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