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在落日余晖上》十二漫

9、人心不足蛇吞象

　　刺骨冰冷的温度觉得疼，热烈燃烧的温度觉得疼，怎样极端都会疼，还不如做一个温血动物，把对错都变得中和。

　　龚兮站在高三六班门口看着高三正紧张的复习着，她想着这种情况下，还能惹是生非也是服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恭恭敬敬的跟六班班主任解释。

　　“我是陈徐熙的妹妹，我找她有点儿事。”

　　龚兮抬头望了一眼高三六班的同学们，那几个挑事的还是一个班的。此刻都瞪着龚兮生怕她是来找茬的，龚兮对着她们挑眉笑了一下。

　　跟老娘斗，还年轻了点儿。

　　“哦那行，陈徐熙你快出去。”班主任一边批改着试卷一边催促着。

　　陈徐熙表面平和：“好的，老师。”

　　魏来站在门口探个头进来，几个昨天挑事的女生一愣。

　　还有一个？一起来的，要打架吗？

　　老师在的时候过来打架真不要脸。

　　魏来看着龚兮带着陈徐熙走出来，往后避了避。她就看了一眼就感觉里面的女生凶神恶煞的。她尴尬的挠了挠脖颈，假装淡定。要不是龚兮一大早上拉着她说一堆，她才不过来呢。

　　莫名其妙的，不是你们先欺负的我们吗？

　　走到离教室比较远的位置，陈徐熙迫不及待地猛地拉住龚兮，咬牙切齿的小声说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魏来从昨天晚上获得短暂幸福甜蜜之后，仿佛充满了电量。看到昨天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人今天又对龚兮动手，气一下字就上来了，昨天的事还没解决，今天还敢动自己的人。

　　“放手！”本来被扯住正要暴躁的龚兮看了一眼生气的魏来，突然得意起来。

　　陈徐熙被突然提高的音量下的背脊一僵。

　　魏来皱着眉指着她的手“听不懂话吗？放手！”

　　龚兮吊儿郎当的出来打圆场，拍掉她的手“找你出来，就是想把昨天的事儿解决一下。”

　　陈徐熙紧张的东看戏看：“想怎么解决？”

　　魏来没好气的白了眼她：“别看了，没带人。”

　　“龚辛认识吧？”龚兮突然严肃正经起来。

　　“和你有什么关系？”

　　“哟！你猜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应该不至于太傻呢。”龚兮摇摇头，装作一脸可惜的贱样。

　　陈徐熙像突然惊醒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龚兮。

　　龚兮点点头：“对，亲戚。”龚兮也不想说的太仔细，只要让她明白辜负了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就行。

　　魏来看着陈徐熙像被放了气的气球，垂头丧气的看着她自己的鞋。总归善良了些，也不想说太狠的话对她了。

　　“你为什么不珍惜呢？若是你好好学习，不惹事生非。何苦今天弄得这么尴尬的局面。”

　　魏来说完话得不到回应和龚兮对视了一眼，久久的等着她的回应。

　　陈徐熙身子晃了一下，轻声冷呵，眼神空洞的抬起头：“呵，不珍惜？怕是你们没感受过曾经连口面包都吃不上的人，现在能吃上大鱼大肉的心情。那日子好的……好的就像是偷来的！当他们再拿出钱来，供我开销，我就觉得我有些太不要脸。”

　　龚兮疑惑：“所以你觉得你不管他们要钱，管别人父母养出来的孩子要钱就对了？”

　　“这是什么歪理。”魏来看着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丝绞痛。曾经流离失所的孩子被人收养，是希望改变孩子命运的同时也给自己的人生添加一些色彩，善永大于恶，不管以前经历了什么惨痛的人生，现在都已经幸福快乐。在所有人都期望孩子好好生活下，她因为要强的自尊心而在做可恶的事。在她嘴里说出来，就像孝顺父母的孩子一样，这怎么能是对的呢。

　　陈徐熙苦笑：“他们的父母都是他们自己的，拿点钱怎么了？我不一样，我的父母不是亲生父母。”

　　魏来越发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已经变得有些扭曲了。她质问到：“他们对你不好吗？”陈徐熙疑惑的看着她。

　　龚兮白了眼陈徐熙：“你拎的这么清楚，真活脱脱像个白眼狼。干嘛要供你上学，他们活该吗？”

　　陈徐熙握紧拳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正她就是说不出口管他们要钱，自己的哥哥现在国外上大学花销更大，她也要上大学，她等着她哥毕业后工作赚钱养她，她就可以脱离她的养父母了，别人说什么也没用，她们又不懂。

　　“我的父亲姓陈，不姓骆。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供我上学，等我哥毕业回来，我们就搬出去。”

　　龚兮看着面前拽的跟有人欠她钱一样的嘴脸，差点冲上去打她。努力平静了下来，不能让小叔这几年在她身上浪费的心血白费。“你要是真不想过现在的生活，你就让出来，千万别占着，有多少孩子还正过苦日子呢。你也别在这儿说什么以后，这几年他们花在你和你哥身上的钱只会多不会少，你既然不想用他们的钱，你就先把这几年花在你身上的钱还人家，别以后你和你哥能挣钱了，抬屁股就走了。你不清高吗？你不自傲吗？你现在就别念了，你先挣钱还给他们啊！”
　　陈徐熙：“你……！”

　　魏来：“说句不太好的话，你父母在天上要是知道他们的女儿这副德行，不知道他们作何感想。没有你养父母，你和你哥现在还喝西北风呢！养恩比生恩大，你自己好好合计合计吧。”

　　陈徐熙：“我用你们教我？我合计什么？是他们非要收养我们的，我有什么错！我哪副德行了？我都不用他们的生活费，我还不够好吗？！”陈徐熙抓紧自己胸前的衣领，用力捶自己的胸口，她永远想不到有一天居然让人拿自己去世的父母戳自己的脊梁骨，让人指着鼻子羞辱，她崩溃的冲着魏来大喊。

　　眼里的泪晕开，渐渐看不清魏来的表情，她只顾盲目的哭着。

　　魏来站在旁边被陈徐熙突如其来的哭喊吓得一时间做不出反应，她看着面前哭的惨烈的陈徐熙，好像她才是孤立无援的那个被欺负的少女。她刚刚跟陈徐熙生气的火一下子全没了，本来明明是气不过陈徐熙是个没良心的人，这几句话说完，反倒自己不是人了。

　　有的班级老师就探出头来看走廊外发生了什么事情，嫌吵的皱着眉，龚兮也发现了老师们正在往他们这里看，心想：这可不行！别到时候又被老张抓着小尾巴，罚写弟子规。正好陈徐熙的班主任也听见了走廊里的动静，出门察看，发现正是她班同学，便往这边走边呵斥着：“干嘛呢！？”

　　陈徐熙这一哭，带着魏来都开始想哭，语气软下来：“对不起，我这人嘴笨，也不会说话，就是……希望你好吧。”魏来说完，红着眼睛转身走了。

　　龚兮看着老师过来了，赶忙撂下句话就跟着魏来走了。龚兮快语速的说着：“得了，你也别哭了，要不是龚辛嘱咐我帮帮你，我也懒得掺和，反正你得记着，这世界上有很多真心对你好的人，不管是不是好过，都拜托你心怀感恩之心。再见了您内！”

　　魏来边走边想到了乔遇，那个嘴笨的坏家伙上次是不是也想帮我，结果变成了说教。

　　龚兮：“你刚刚跟她道什么歉，她那个态度，刚刚她说话你又不是没看见！”

　　魏来叹了口气：“咱俩也不知道义愤填膺个什么劲儿，看她说话这不对那不对，气的跟个家长看孩子不上进一样，居然在教育她。”

　　“教育错了？她就是欠教育！她不想多花养父母钱，开不了口。那不就是因为亏欠嘛，本来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突然对她这么好，她还什么回报都给不了。说到这儿，咱只能说她这人还不赖，但下句话说她欺负同学，收取保护费当自己零用钱，那不就是思想出偏差，她没在正路上嘛。说哭了长记性，活该。”

　　魏来：“你说的，我也赞同。但毕竟我们没生长在她那个环境，又没办法真正的感同身受，说到底咱俩今天属实也是过了，给她就简单道个歉，也不亏。而且……我们说她没教养，可她本身不就是没父母了吗，这是事实，这不能否认。这句对不起，我是真心的。”

　　龚兮：“嗯，也对，我也有点儿内疚了。但你今天这话突然就变多了嘿！不对，我发现你最近变化确实挺大的。你最近怎么了？被古娜拉黑暗之神下咒语了？”

　　龚兮捏捏魏来的脸，戳戳魏来的肩膀，心想着：这人最近就是很不正常。

　　“你别闹了。”

　　“你要是真被下咒语了，你可得教教我！哈哈哈哈哈。”

　　“你傻了吧你！”

　　“你看你！都开始怼我了！”

　　在一笑一闹间，魏来和龚兮回到了高一二班的教室。

　　自从龚兮和魏来去找过高三年级的人之后，明盛高中私下的气氛就显得格外诡异。大家一走一过连带着乔遇，看到他们都有些避让和眼神躲闪。

　　中午午休三个人往饭吧走着，乔遇皱眉：“你俩上次不是去谈和的？”

　　魏来：“我发誓，是谈和了呀。”

　　龚兮撅嘴：“难道她背地里又说了什么？”

　　魏来想着上次的谈话过程，虽然龚兮话多了点儿，但总归来讲她也算是做了个良好的收尾工作，陈徐熙也表现出没什么问题来。人心不足蛇吞象，真是难猜。

　　总不能抓住一个人问他：你为什么避着我们？为什么那个眼神儿看我们？

　　弄得好像三个人是校园恶霸一样，到时候更说不清了，但这样总归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找个人，找个认识的人。

　　魏来：“要不我问问李想吧？”

　　龚兮反驳道：“问他？就他一天天在他的火箭班里只知道学习，过的日子跟第二天就要高考似的，你还不如去问他道数学题。”

　　乔遇：“同意。”

　　魏来撇撇嘴，总共就想到这么一个人，还马上就被宣布出局了。她本想着上了高中继续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可从开学那天起到现在都没怎么平静过，这才高一啊，日子也太难熬了吧。

　　龚兮：“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估计全校都不拿好眼神儿看我们了。”

　　乔遇：“你们真的没打架？”

　　龚兮上手虚打了几下乔遇：“没打！没打！自从回来问多少遍了！没打架！要是打架了，魏来能完好无损站这儿吗？”

　　乔遇：“嗯。”

　　魏来也上手打乔遇，不过是真的使劲再打，表达着她被怀疑的不满：“我怎么就不能站这儿了！我能打！你怎么也怀疑我！？”

　　打打闹闹了一路，进了饭吧。饭吧是六个人一个大长桌子，除了魏来他们三个外，还有其他三个别的班级的同学，虽说大家天天坐在一起吃饭，但是因为吃饭速度不一致，也说不上话，吃完饭就都走了，只是算混个脸熟。

　　“魏来？魏来！你这个月的伙食费该交了。”饭吧阿姨在里屋边算着帐边喊着。

　　“啊？哦好！我知道了。”魏来听见后也大声回应着。

　　这看似很平常的回应，不知不觉间却勾起了一个跟魏来他们三个同坐的一个女生的兴趣。

　　“你就是魏来啊？”

　　魏来吃吃饭，听见有人说她的名字，疑惑的抬头和她对视。那个女生坐在魏来的正对面，有的时候吃饭还能聊几句。

　　“嗯，我就是，怎么了？”

　　“啊，也没什么，你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啊，看你平时人挺好的啊。”那个女生一脸正经的说着。

　　乔遇放下筷子，没什么好脸色的看着那个女生。

　　龚兮抬眼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魏来一眼，然后继续吃饭。

　　魏来心想这个语气，看上去特别天真无害的在询问，还有点儿站在自己这头儿的语气，可魏来怎么听着，都觉得这里面没好话，还有事儿自己不清楚，憋着股火儿。

　　“是吗？那他们怎么说的？”魏来也像她学习，我就是问问，我就是好奇，我没什么别的意思的样子。

　　“哦，他们就说你是高一的扛把子，前段时间，你不是去高三宣战了吗？听说高三那女的屁都没敢放，被治的服服的。”

　　魏来听着觉得好笑，想着以为高三楼层没人能在走廊撞见，结果还是疏忽了，被远远的看见更是瞎编故事了。

　　上学本就了无趣味，大家都靠着八卦找点儿乐子，真是没想到能有一天让别人找了自己这么大的乐子。

　　龚兮没好气：“不是，不对啊！我呢？凭啥魏来是扛把子。”

　　果然龚兮的重点就放的不对，不过倒是她的性格。

　　“有什么不对，那天，不是魏来指使你去的嘛，你也别难过，你好歹也算个二把手。”

　　乔遇听到后背脊僵了一下。

　　龚兮就差站起来拽住那个女生的领子了：“谁说是魏来指使我去的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个女生指着龚兮反驳：“你看看你！就你这暴脾气，你承认吧你！要不是有魏来给你兜着，你早就闹到教导处去了。”

　　魏来笑得整个身子都在抖，这上学没多久，居然混了个扛把子，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事后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魏来和龚兮简单分析了一下，总之就是学校里流言四起，不知道第一位看见他们的仁兄是如何传出去的，但想必他也肯定像讲评书一般“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已让人们看出他的不凡。接着流言就各种传播添油加醋的，估计最近学校有什么打架斗殴的事情都安到了魏来他们三个身上。这“扛把子”的名讳来的着实是容易了一些。

　　龚兮还沉浸在为什么她不是扛把子的漩涡之中，魏来悻悻地说让给她坐，反倒弄得龚兮有些夺人所好的架势，拍着胸脯说些什么为了姐妹情谊放弃了，但终究还是有些向往之意。

　　魏来像哄孩子一样哄着龚兮半天，这事儿就算解决了，龚兮还拿着手机把他们三个的群名称改成了“青龙帮”，这么非主流的名字也就她想得出来并且还洋洋得意。虽说以前的群名“一家三口”也没好到哪去，昵称里一直都是龚兮是妈妈，乔遇是大儿子，魏来是小姨的身份，但对于魏来来说，在她那里，身份可不是这么叫的一家三口。

　　乔遇回来的路上半句话都没说，只是跟着魏来他们静静的走着，魏来想起那个女生刚刚在话语中大概有把他排在第三位的意思，再加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乔遇也没参与，难免一个大男生有些心里压抑。

　　魏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给他发了个□□，写道：“在我心里，你第一。”还给他发了个可爱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的害羞。

　　看到他拿出手机嘴角上扬，她想，这件事才算真真正正的完事了。

　　每个人人生的起伏，看上去像是写好的，但又不切实际，总是不清楚下一秒又是什么样的场景，要经历什么样的人和事，可是冥冥之中告诉我们，不论发什么什么事都无需躲避，勇敢面对就能拨云见日，找到新的方向。一些冷眼和避讳未必是因为本身做错了什么，更有可能是因为本身的对才会出现的，不要轻易否定自己，这很重要。

　　对别人恶语相向的嫉妒，如同杀红了眼的恶魔，难以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