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妃传》墨挽晴

45、深痛

　　“你不过就是宁妃的丫鬟，你什么身份敢指点我！你别忘了我表姐今日与宁妃一起荣升了令贵嫔！”庞蓉绯受了刺激，说话声音也拔高了。
　　“你——”梅愫正要回嘴一句，欧阳雪更看不下去了。
　　“梅愫你够了！”欧阳雪顾不得自己的尴尬赶忙拽着梅愫往台阶附近走。
　　“你拽我干什么！”梅愫甩开欧阳雪道。
　　“好好干你的活！”欧阳雪看一眼还未清点完的礼物，回过神时，梅愫傲娇地昂头正要呛她时，一旁的王公公急忙劝说：“梅愫姑娘你快省省吧！别让屋里的人听见了，怪罪到你头上就不好了。”
　　梅愫这才悻悻地看一眼欧阳雪，然后默默地继续清点礼物。
　　欧阳雪回头感激地看一眼王公公，然后走回来时，扭头看到许巍站在殿门口依然不动，任由庞蓉绯高声说话。而她在他视线走过时，许巍才肯动身下台阶来。
　　欧阳雪忍不住问：“许公公，庞采女这样高声说话，不怕惊动了皇上和宁妃吗？万一他们怪罪庞采女怎么办？”
　　“若欧阳姑娘肯求本公公，本公公乐意替你解决了这场乱锅。”他边说边伸出兰花指指着庞蓉绯。
　　“怎么求法？”欧阳雪不知许巍让她求什么。
　　“本公公许意你很久了。”许巍盯着欧阳雪吃惊的脸，继续道：“虽然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意，但本公公今日告诉你，若你肯收下我的定情之物，你日后所有的事，我都保护着你。”他既深情又明目张胆地看欧阳雪道。
　　欧阳雪愣了一秒，心中不觉地可笑，记得身前她还是皇后时，许巍还算是个老老实实的太监，从没见过现在这般真情又咄咄逼人。
　　欧阳雪明白了许巍的意思，若她拒绝……
　　“外面吵闹着什么？”这时那厢的竦涟出现殿门口问一声后，看到庞蓉绯愣了一下道：“庞采女你……”
　　准是惊动了里面的人，欧阳雪带着经验看竦涟神色，她严肃的面庞令欧阳雪猜到皇帝这次来不仅看望卫溪，肯定有别的重要事务让卫溪照拂。
　　“竦姑姑这里没事，只是有吵口角的宫女，我这就去处理。”欧阳雪说着转身拉着庞蓉绯往附近的青丛处走。
　　“你拉我走做什么，别忘了我可是采女，你是卑贱的宫女！”庞蓉绯甩开欧阳雪，欧阳雪却紧紧拉着她。
　　“我可不是梅愫那样的脾气，若庞采女今日不唐突打扰皇上的兴致，那么不过几日皇上还会想起庞采女的。”
　　庞采女听后忘了挣扎，睁着一双懵然的眼儿看欧阳雪问：“你说什么？”
　　“庞采女肯不肯借给奴婢一点时间，听奴婢说完，庞采女再决定不迟。”
　　庞采女果然被动地走到青丛后面，欧阳雪回头看一眼，竦涟已经走了，而许巍还站在原地，大概他没料到欧阳雪会这么轻易地劝走庞蓉绯。
　　“好，我倒要听你想说什么。”庞蓉绯不作挣扎了，她想听听欧阳雪葫芦里卖什么药。
　　“奴婢知道庞采女自被皇上禁足以来，等待出头之日十分煎熬。若庞采女今日在殿前闹了一番，皇上恐怕更嫌弃庞采女你，那么令贵嫔对庞采女的期望也会付诸东流。”欧阳雪话说到一半，看到庞蓉绯焦灼的神情慢慢冷待下来，欧阳雪立马抓住时机道：“不如等皇上和宁妃出来时，庞采女上前稍稍问安，皇上和宁妃看了都会觉得你懂事，没准皇上会因你懂事更加会记得你的。”
　　“嗯，这个听起来很符合我的。”庞蓉绯不由自主地舒适地点头。
　　欧阳雪低头明媚一笑，听到庞蓉绯继而刮目相看着她道：“咦，欧阳雪想不到你说起主意来挺有那一套呀，比那个无脑只会叫嚣的梅愫强很多。”
　　“哪里，是庞采女聪慧肯听从奴婢的建议。梅愫犯起脾气来从来不管不顾的，庞采女大人有大量别跟那个无脑的婢女计较。”欧阳雪少不得奉承一下庞蓉绯，只希望卫溪那里不要被有意的人钻了空子。
　　“还是你会说话，亏你与我相识在习恭院内，否则我碰上了梅愫这样无脑的贱婢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是，庞采女说的可不是呢！奴婢就是因着与你这层关系才与你说道说道。”欧阳雪假意拍马屁了。
　　“可惜呀！”庞蓉绯忽然忍不住叹道，“你不当答应就可惜了，以你这伶牙俐齿的嘴，还有这点本事的头脑，准与我和安采女在同一位置上，甚至你也可能超过我们，你不当答应就真的可惜了！”
　　“人各有志，庞采女有令贵嫔的照拂往后一定无可限量的。”欧阳雪福身道。
　　“看你一心一意地跟着宁妃，我也就不好在表姐面前提你了。既然你不想做答应，我不勉强你。若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庞蓉绯道。
　　欧阳雪才不信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只默默福身不言语。
　　“皇上起驾！”
　　终于皇帝和卫溪从殿内走出来，庞蓉绯见到皇帝留满脸堆着笑容迎上去，而欧阳雪却缩在青丛隐着，借着青丛的缝隙看到庞蓉绯对皇帝和卫溪福身：“清秋阁庞采女参见皇上、宁妃娘娘，请皇上、宁妃娘娘万福金安。”
　　“庞采女你来了。”宁妃客套一句。
　　“你……”皇帝瞧着庞采女的笑靥一阵恍惚，道：“你不是那个会模仿文贤纯皇后的水墨荷花吧？”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庞采女出口成章，也亦是在模仿着谁，“文贤纯皇后生前最爱的《爱莲说》这句，最爱的花也是莲花，而且必是青莲。”
　　“哦。”皇帝扬了扬剑眉，意外道：“你刚进宫就知道文贤纯皇后那么多爱好？”
　　庞蓉绯笑而不语地低头。
　　皇帝难得多看几眼，道：“令贵嫔与朕经常提过你。”皇帝向前走一步，近身瞧着庞蓉绯道：“朕今日看到你果然有趣，本来朕想今晚跟你侍寝，可是朕今晚有事，不如明日你来给朕侍寝如何呀？”
　　庞蓉绯低头脸色红润地惊喜福身：“妾谢皇上隆恩。”
　　“嗯，不错。”皇帝满意地点头，然后扭头对卫溪道：“朕先去看看方贤妃，你好好照顾新来的李选侍，当然你的身子也要小心调理。哪里觉得不够用了，你可以派人跟朕和皇后说一声。”
　　“是，妾多谢皇上关怀。”卫溪与庞蓉绯福身：“恭送皇上。”
　　欧阳雪在青丛内蹲着身子抬眸看到明黄仪仗眼看就要过去了，可是那队伍里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看，欧阳雪看清皇帝身边的许巍正火辣辣地瞧着她呢！唬得欧阳雪连忙低头，不与许巍碰上目光，怕引起他误会。
　　“呀，皇上还会记得采女你的！”一声惊喜地欢呼，庞蓉绯羞答答地看她的侍女，双手捧着脸，难以相信自己“飞黄鹏达”了。
　　“庞采女明日你要记得好好准备。”卫溪好心提醒着庞蓉绯。
　　“是，宁妃娘娘。”
　　“没什么事就回去歇息吧！”
　　庞蓉绯转身时，被宫门口的动静停住了。
　　一女子一身素银色的衣袍逶迤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宫女。
　　欧阳雪和庞蓉绯都认出了发髻插着桃木簪的女子。
　　“李莞怎么是你！”庞蓉绯即刻直呼她的名字。
　　欧阳雪认出之后并没有像庞蓉绯冲动，而是束手束脚地拘站在卫溪身旁，卫溪这才看到欧阳雪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皇帝刚刚在这儿时，她就不肯现身。
　　“兰心阁李选侍参见宁妃，请宁妃娘娘万福金安。”李莞规矩地福身。
　　“你就是皇上前日封的李选侍吧？”宁妃问。
　　“正是。”
　　“兰心阁已经收拾差不多了，你安心住那儿便可。”
　　“是，宁妃娘娘。”
　　“李莞想不到你就是前日被皇上宠幸了！”庞蓉绯如遇故人般地拉起李莞的手热络道。
　　李莞因卫溪在场不敢逾越，只是笑笑说：“妾请庞采女安儿。”
　　“你我都是从习恭院认识的，本都是姐妹，不虚这个礼。”庞蓉绯似乎忘了卫溪在场，高兴得什么礼仪规矩都忘脑后了。
　　“宁妃娘娘，妾身就先告退了。”架不住庞蓉绯的热情，她只好抱歉地朝卫溪告辞。
　　庞蓉绯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宁妃的殿门口中，她深感到自己方才失态了，赶忙福身道：“宁妃娘娘妾方才……”
　　“本宫瞧着你们姐妹俩在一块那么和睦，之前的那种担心就没必要了。既然你们都认识就好好地聚一聚吧！”卫溪笑说道。
　　“多谢宁妃娘娘。”庞蓉绯与李莞退身离开时，庞蓉绯挽着李莞道：“走，咱们也去瞧瞧安采女，她也住在这里，正好咱两去她那里聚聚！”庞蓉绯说得兴高采烈，而李莞刻意回头看向欧阳雪正低头听唯一说话。
　　“本宫记得你与她们也相识，不如你跟她们一起聚聚小片刻？”卫溪道。
　　“多谢娘娘关爱，奴婢现在只是个宫女，以奴婢的身份还不能与她们同行。奴婢一心一意只想为娘娘做事。”欧阳雪恭敬道，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午时已过，娘娘今日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息一番。奴婢这就回去给娘娘备晚膳。”欧阳雪不等卫溪说话，提前抬脚转身就走，忽然眼尾不小心一抬，却见到一个宫女手里端着红玛瑙山石像寄到梅愫手里作为清点入库。
　　她看着不觉得顿住了脚，往事顷刻间如回放般地历历在目。
　　十三岁的方琳虽然变成了少女，但脸上的稚气还未消，那时她刚刚收到圣旨指婚给晋王爷时，她把最心爱的红玛瑙山石像送给方琳为嫁妆。红玛瑙山石像是皇帝精心给她的生辰礼物，王朝国内独一无二的红玛瑙山石像。
　　如今……她不明白也分明深感失落——方琳为何把她曾经那么珍视的礼物转手送到卫溪这里。
　　她送卫溪这个到底是何用意？
　　卫溪回头正好看到欧阳雪盯着红玛瑙山石像发呆，也细心地发现她的脸上复杂疑惑又悲伤。卫溪看到此处，心里也莫名地替她感到疼痛。
　　现在今非昔比，一切都变了，就算她和欧阳雪的心没变，却也敌不过岁月残酷地流逝，人心不断地变换，从前的人已经不是心中所想所念之人。
　　卫溪触动地想留下欧阳雪时，欧阳雪好像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伸手胡乱地擦了点泪，急匆匆地走了，她的背影充满落寞而悲痛。
　　“竦涟，去——叫梅愫清点完后，把红玛瑙山石像留在本宫寝室中。”她深痛地一字一句艰难地说完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