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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刺激 ...

  •   北疆演武场,数万兵卒操演中,气势震云霄,虎虎生威。

      武将对武将,激烈切磋着,交锋间,兵戈碰撞,行动稳健而迅捷,惊溅起重重尘沙飞扬。

      飞扬的尘沙,朦胧了秋日清晨的阳光。
      丁达尔效应在此中呈现出一种宛如幻境般的迷离感。

      那道灰白色的身影,是背对着我的,他以重戟压制着木影,同时也被木影吸引去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所以当我脱缰野狗似地冲将过去,给他后腰薄弱处,狠狠来上一脚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防备。

      或许他已察觉到了,想要防备。
      但这种胶着的缠斗中,他根本已经抽不出身来。

      只能硬生生地受了我这一踹。

      “军医犯上啊!——”

      大片大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我这一脚仿佛力重千钧,让围观的文官武将魂飞魄散。

      “没——人——可——以——欺——负——我——的——木——哥——哥。”
      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对着周围环境警告道。

      像野狼护崽子般,一把将木影薅(hao)扯到身后,严实地护了起来。

      木影:“……”
      木影在我身后,他什么表情,我没有看到。

      但是这个被我狠命一踹,踹到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的大将,他是什么表情,我看到了。

      “小——野——狼……”

      “数月没给你按在床上修剪爪牙,你胆子重新又肥起来了啊……”

      “……”

      “……”

      “……”

      “……”我也体会到了魂飞魄散的感觉。

      没有戴青面獠牙的面具,他一般只有在出征打仗的时候才戴,以遮盖面部的阴柔,起到震慑敌军的作用。

      纵然他没有戴青面獠牙,他在我心目中,就是活生生的青面獠牙。
      比任何洪水猛兽都恐怖,比任何剥皮抽筋的酷刑都更折磨人。

      乃至于,能够把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活生生给折磨成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症(PTSD)患者。

      “小小军医,好大的胆子,竟敢犯上!”
      “来人啊,拿下——”

      他最剽悍精锐的亲军卫队,虎视眈眈,在卫队长一声暴喝过后,瞬间成了拉满的弓、即将激射而出的利箭。
      齐刷刷地抽出兵器,蜂拥而上。

      “不,不,你们都退下……”

      隐忍着后腰的剧痛,面容阴柔的北疆大将扶着长戟,粗重喘息着,艰难地直起腰来。
      好一会儿后,终于缓过劲来了。

      摆摆手,示意虎视眈眈的亲军卫队退下。

      “她乃本将的女宠,本将自行解决就好了。”

      他放松面皮,对着我毛骨悚然地一笑,我整个人都僵了。

      他慢慢地走来,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木在了原地,恐惧到极致,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肉再听从大脑的指挥了。

      ……不,我现在,连大脑也木成了一片懵。

      木影拉着我紧急地后退,飞快地向他的大将军告罪,用尽了所有他能用上的精妙措辞,请求斯文败类宽恕我犯上的罪。

      “瞧把你吓得,”没戴青面獠牙的斯文败类,斯文败类地笑道,“本将现在很高兴,本将并没有怪罪这小野狼的意思。数月未见,本将对这小野狼思念得紧。”

      “本将如今,只是想带这小野狼,回中部营区的主将大帐,重新给她好好地修一修爪子而已。”

      “——以解相思之情。”

      “数月未见,小野狼,你思念本将了没?”他幽默地问。

      “……”

      “……”

      “……”
      木了好久,身体不受控制了好久。
      一直被木影扯着疾步后撤,扯得我踉跄了好几次,差点摔倒。

      秋节深深,林木转黄。广袤的演武场之上,成千上万的士卒在专心致志地操练,呼声震天。他们其中不少是光着膀子的,秋日的阳光撒照着他们汗津津的上半身,反射出一种小麦色的健康黄。
      这种颜色,仿佛给晨风也增了几分暖意似的。

      明明入秋的晨风,如此的冰冷。

      冰冷彻骨。

      我看着那阴柔男子不疾不徐地逼近,神态随和,人畜无害,却宛如世间最毒的毒蛇。
      他逼近我,就像在逼近一只待宰的麻木羊羔。

      木影护着我后退,但他已经退无可退了,亲军们围成了一堵墙,拦住了他。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我听到了这温暖男子快要被当权者的威压,逼崩溃的碎碎自语,碎碎叨叨。

      怔怔地呆望着那毒蛇的逼近,我的脑海中忽然浮出了一段话:

      “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必须得适应……在这乱世,在这肃杀的北疆,羊羔,活不久……”

      这段话是谁对我说的呢?……
      哦,就是这暖暖的木哥哥……
      就在今个儿早上,就在半个时辰前,他才柔声细语地刚给我开导完呢……

      我不认为我所需要适应的,我所需要冲破心理障碍克服的,是木哥哥所言,与其他男性接触时无法自抑的恐惧。

      我想我所需要克服的,该是根本症结的毒蛇。

      注视着这兄长般的男子,并不算宽厚,但却努力护住我的后背,我忽然没那么木了,他的温暖庇护,使得我对身体主导权的掌控,一点一点地回归。

      ……应激状态的最高峰,过去了。

      我拔出了匕首。

      面无表情。

      木影还在努力护着我,我不打算出声提醒他,如果我告知他,他肯定会阻拦我。

      ……那可是他发自内心地畏敬的最高长官哟!……

      攻击发起前的最后时刻,我在脑中想了想,按照正常剧情,好人反杀前,是不是得先飚(biao)一顿霸气的示威话语,占据道德高地,扛起面|光|伟|正的大旗?

      算了吧……我对自己说。

      鬼知道我是不是主角呢。

      依我这般灰色的品性,一般不会是主角,八成是个反派。

      我可不想上演“反派死于话多”。

      所以我就一言不发,一声不吭,紧绷起全身肌肉,如同黑暗的丛林中蛰伏着,伺机行咬杀之事的野兽。将攻击选在某个不起眼的时刻,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他有长戟,我只有匕首,那又如何?
      长戟虽一经劈下势不可挡,但也极为耗费力气,几次劈空,手臂就该力竭了。

      更何况他刚刚还跟木影缠斗了那么久,体力早已消耗了大半……

      更何况他刚刚后腰薄弱处还受了我那么重的一记踹击……

      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与我竭尽所能的爆发式突袭,尽结合在了一起。

      他没有防备,愣了下,瞳孔骤缩,仓促接战。

      他以为历经那些个日夜的折磨,我这头野兽已经被他彻底驯化了。

      驯化得懦弱,麻木混沌。

      然——
      ——并没有。

      我竭尽所能地攻击。

      我尽可能地控制大脑不要被报|复的欲|望冲昏了理智。

      我尽可能地保持思维的清晰。

      唯有思维清晰,那些个我在现代所常年修习的防身格斗术,才能冷静流畅地发挥出来。

      要用套路,千万不能用蛮力,千万不能用蛮力……

      一旦疯狂了胡乱用蛮力,男女先天性的血红蛋白等生理差异在那里,绝对会重蹈先前那些惨烈的覆辙。

      “好生狠辣的身手——”我听到有文官武将忍不住地纳罕,倒抽冷气。

      “这女子不是军医么?区区一个军医,怎地跟大将军对殴都毫不落下风?……”

      “这般的好武艺,该是块武将的材料,而不该仅仅屈才于军医的小职啊……”

      “我几个月前还听见她被大将军困在营帐里,压着嘶嚎呢……”

      “那她怎地如今如此生猛?……”

      “谁知道呢,许是压抑久了魔怔了吧……人心里的变化,谁能摸得着呢……”

      “啧啧……”

      “……”

      “……”

      我在现代所修习的武技能,皆是守法公民,用以正|当|自|卫的防身术。
      但在这个乱世的古代,我将所有被动的防身术,都扭转成了主动的攻击。

      武如刀,一面是温良的防御,一面是血腥的侵略。

      对这个近乎将我折磨得心智残损的斯文败类,我选择了使用后者。

      我想杀了他。

      如果可能,我甚至想像真正的野兽般,亲口咬断他的喉咙,吃下他的血肉。

      我能察觉,在这次长时间的拉锯战交锋中,持重戟的他渐渐体力不支了,防守的动作也慢下来了。
      我已有机会杀了他。

      “丫头!……”

      木影低喝一声,唤住了我渐昏、近疯魔的神志。

      “后顾之忧!……”
      他提醒了这四个字,言简意赅地点清楚了利害关系。

      我以余光环顾四周,北疆军|阀的亲军卫队虎视眈眈。如果我杀了军|阀,我和木影今个儿也得被拿去分|尸喂狼。

      为了木影,我不能这么做。

      “……”

      “……”

      “……”

      最后的最后,我累瘫地仰躺在尘沙飞扬的演武场上,周围鸦雀无声,呈一片噤若寒蝉的死寂。
      我大口大口地粗重喘息着,仰着脑袋看湛蓝色的天空之中,悠悠地漂浮着的几朵银白色的云。

      云卷云舒,心旷神怡。

      军|阀瘫倒在我身边,满脸暗红,大口大口地咳嗽,往外滴血。

      “够刺激……”我听到他喃喃地自语,仿若魔怔了。

      抬手屏退了要上来拿人的亲军,以及上来请求恕罪的副将影。

      “不干她的事……”

      “不干她的事……”

      阴柔的斯文败类,转过脸来,滴着血、猩红着利眸地对我道:
      “王姑娘……本将原以为……以姑娘的实力……只配做个玩|物……”

  •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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