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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清寒破南风(3) ...

  •   从冀北侯府被顾则笑扔回漠北临安的莫南风,足足养伤半月有余,才勉强能够起床走动,穆飞云来的时候,正巧赶上这家伙清醒,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不过好歹都是少年心性,随口说几句话,觉得聊得来,便把对方当兄弟了。

      周身都是涂完药膏之后裹的白纱布,莫南风的一双眼睛都失了颜色,同他闲聊是可以的,但是一旦听闻沈清寒这三个字,那个人便立即僵硬如石,然后再多半句话也不肯说了。

      穆飞云端着还冒热气的药碗从房内出来,那随侍的小厮便上来问道,“少爷又不吃药了吗?”

      穆飞云点点头。

      他本身也是不愿意提沈清寒,但毕竟这事儿和嬴嗣音有关,也是实在没办法。

      小厮又道,“穆公子,我家庄主请你去主殿一叙。”

      穆飞云问道,“莫叔叔?”

      小厮道,“大抵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请穆公子随小的一道去吧。”

      穆飞云点点头,然后跟着小厮离开了。

      莫南风作为莫家的独子,离家十年,这莫家竟也是不闻不问的就把人丢在昆仑山了,任其和沈清寒那个祸害轰轰烈烈的发展下去,结果现在沈清寒跟嬴嗣音跑了,这莫南风什么也没捞着不说,还在冀北被那嬴嗣音给毒打了一顿,再丢回来。

      这事儿吧,虽然也没人刻意往外传,但在江湖中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还是这么几位颇有名气的大人物,差不多没出三天,这段故事就在西鄞国内出了七八个版本出现在各个茶楼之中,被唱成了一段戏曲,说成了一段评书。

      莫不是如今这莫家觉得丢脸实在是丢大了,所以对这嬴嗣音的做法颇有微词?

      一时之间多出了好几个念头来,小厮送莫南风只送到了主殿门口,便道,“庄主只肖说要见穆公子,小的就不进去了。”

      穆飞云点点头。

      迈腿入了主殿之后,发现莫轻尘正坐于主位之上,桌面放着一把长剑,手中还拿着一把长剑。

      穆飞云恭恭敬敬的拱手做礼,弯腰道,“苍山幽月谷穆飞云见过莫庄主。”

      莫轻尘抬头,伸手朝身旁的座位一指,便道,“我们漠北没有你们中原那么多规矩,随意入座便是。”

      穆飞云点头入座,问道,“莫叔叔唤飞云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莫轻尘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六年前,孝文侯嬴嗣音回冀北之后,江湖重归平静,我漠北也再未踏进过中原半步,如今他这般欺辱我儿,实在是给我们漠北难堪。”

      穆飞云直了直背脊,问道,“莫叔叔可是有什么想法?”

      莫轻尘摇摇头道,“我们漠北虽然也勉强能称得上世家二字,可嬴嗣音这厮独霸这天下多年,向来是嚣张跋扈惯了的,刚刚接回我儿,心中的确有气,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能从嬴嗣音手里留下条命来,那都是他手下留情的作风了。”

      穆飞云道,“莫叔叔怎么能这么想?嬴嗣音那厮最风光的年纪不过也就是十七岁到三十岁的那十三年,如今他已三十六了,哪有人能从生到死都是天下第一的?我就不信,这全天下,人人都拿他嬴嗣音没有办法,我就不信,他们冀北侯府所有人加上皇都城那姓司马的,姓商的两个,左不过五百余人,我们这么多势力加在一处,还拿不下一个嬴嗣音?”

      莫轻尘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然后摇头道,“有志气是好的,可是孩子,你可曾听说过当年嬴嗣音,以一剑抵万军的故事?”

      穆飞云道,“听过,但是我不信,就江湖上这些传言,十句有八句都是假的,都是夸大过的。”

      莫轻尘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关于嬴嗣音的传言,十句里有八句都是真的。”

      穆飞云,“……”

      莫轻尘道,“当年的一剑抵万军,你叔叔我,也是见证者之一啊。”

      穆飞云惊讶道,“可是他的故事传的都跟神话似得,这世间哪里会存在这样的人?”

      莫轻尘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穆飞云道,“再吃苦,再吃苦总也不能把人吃成神吧,再说哪个习武之人不吃苦?”

      莫轻尘笑笑,也不生气,反倒是觉得穆飞云这争强好胜的心性颇对自己的胃口,他放下手中的剑,语重心长道,“嬴嗣音的实力,强大到让人害怕,嬴嗣音的过去,黑暗到让人无法想象。”

      穆飞云有些颓废的松了背脊,他道,“莫叔叔把我叫来说这么多,不会是让我放弃对付嬴嗣音的想法吧。”

      莫轻尘道,“我们漠北之人,生来好战,嬴嗣音的事儿,上一辈不是没有抗争过,虽然失败,但是我们的下一辈仍旧不可放弃希望,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比我那没用的儿子好太多,男人生来便是要斗天斗地斗尽一切艰难险阻,哪怕是战死,也决不能放弃希望。”

      穆飞云道,“那莫叔叔是支持我们?”

      莫轻尘道,“我当然是支持,不止是我支持,我们整个漠北都支持。”

      穆飞云表情明朗,他站起身来道,“太好了,太好了。”

      莫轻尘道,“南风你带走吧,那小子在中原这十年,为了个男人真是丢脸丢回漠北来了。”

      穆飞云道,“莫叔叔放心,我把人带走,一定能再把人安安全全的给你送回来。”

      莫轻尘笑道,“好男儿就算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那也别跟个缩头乌龟似得躲在家里,你们今天既然说了这个大话,那打不败嬴嗣音,就都别回来。”

      穆飞云自然是没想到这趟来的这么顺利。

      早前虽是听说过这漠北的人个个都是血性方刚,今日一见,才发现江湖传言也不是全都不可信的,得了莫轻尘的点头,就不管莫南风愿意不愿意了,穆飞云直接跑去那家伙的房间,主动帮他收拾起了包袱。

      可一个十年都没在家里呆过的人能有什么行李,拿两件衣服就再找不到别的了。

      莫南风就坐在床沿边,呆呆看着,不说话,也不问这厮动他东西做什么。

      穆飞云道,“今晚我带你出去喝酒,明天一早咱俩就回中原去。”

      莫南风道,“我不想出去。”

      穆飞云道,“为什么?”

      莫南风干脆往身后的榻上一趟,然后侧过身子,背对着穆飞云道,“不想出去就是不想出去,你自己走吧,我要留在家里。”

      穆飞云一听这话,当即就恼了,他道,“什么不想出去就是不想出去,你这几天同个废人一般,整日浑浑噩噩的活着过着,无非就是为了个沈清寒吧,我不明白那家伙究竟有什么好的,你是没看见他在人家嬴嗣音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吗?”

      没看见吗?

      看见了吗?

      那晚的记忆铺天盖地的往莫南风的脑子里袭来,他很烦躁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怒骂道,“不,不,我的清寒是全天下最好最干净的清寒,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答应过我要来漠北看星星,我们漠北的天是最蓝的,星星也是最亮的,我要等他,我要在这里等他。”

      穆飞云道,“他不会回来了,人家已经跟着嬴嗣音走了,人家就算是要看,那也看的是冀北的天,是冀北的星星。”

      “不,不是。”莫南风猛地从床榻上窜起来。

      穆飞云也不惧,就看那家伙像头狮子一样,双出双臂将自己扑到在地,两个人滚在一处,莫南风按着穆飞云的肩膀,模样明显有些趋于发狂的模样。

      穆飞云道,“莫南风,你清醒点吧,在昆仑山十年,人家沈清寒要是真喜欢你,早就接受你了,何至于把你当个白痴,当个仆人似得使唤这么长时间?”

      莫南风道,“不是的,不是的,清寒是个好人,他只是性子冷,他对谁都这样,他话少,他不爱笑,他经常骂我,可整个昆仑山,他就同我一个人说话说的最多。”

      穆飞云道,“那是人家嫌你烦,忍不住在骂你。”

      莫南风道,“可是沈清寒答应过我,他说他的事情做完之后,他就跟我来漠北。”

      穆飞云道,“你别自欺欺人了,沈清寒喜不喜欢你,会不会跟你回冀北,你真的不知道吗?你跟他十年,有什么用?他跟嬴嗣音就见了一面,他就跟人家走了,现在全天下谁不知道,嬴嗣音身边养了个沈清寒,你到底长没长耳朵,长没长心?他走了,他跟别人走了,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莫南风,“……”

      “他会回来,他会回来的。”莫南风的声音越变越小,带着些嘶哑和哽咽,他按着穆飞云的手指头有些发抖,低下头,像个丢了糖果的小孩子。

      身上的人情绪有异,穆飞云自然也能察觉,莫南风和沈清寒的事儿,江湖上是个人都一定听说过,所以,一定是用一份很赤诚的真心去爱一个人,不然哪里会有人愿意离家十年,就为了追一个从来不给自己好脸色的男人?

      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太过分了吗?

      这样想着,穆飞云又伸出手去想说些什么想安慰对方的话,哪知道那颗垂着的脑袋底下突然‘啪嗒’掉了两滴泪下来,稳稳当当的打中了穆飞云的脸。

      手指僵住,再也探不出去半分。

      莫南风哑声道,“从见他第一眼,我就发过誓,这辈子就算自己死,也一定要让他过得好,可是我不够强大,我根本保护不了他,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我面前欺负他,清寒从小就过的不好,师门里的大师兄小师弟们,说他长得像女孩儿,所以大家都嘲笑他,欺负他,我每次替他出头,还被罚被骂,甚至有几次,别家的师叔都让我师父赶我出山门。”

      越说鼻音越重,落在穆飞云脸上的泪滴越多。

      莫南风像是在讲故事,“只有沈清寒,每回骂我是个愣头青,骂完之后,又会把自己留下的馒头揣给我的吃,你吃过昆仑山的冷馒头吗?冻跟块冰渣子似得,我说难吃,他还骂我有东西吃就不错了,然后下一次,他就把馒头贴着自己的心窝子里放,那么烫的馒头,再拿到我手上的时候,都还是温热的。”

      “所有人都说沈清寒生性凉薄,可是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人,他也长了一颗有血有肉的心,我爱了他十年,我相信他能感受的到,可我不知道他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他不说,我不敢问,我只想这辈子跟着他,他做什么我都跟着他,但是那天,他怕嬴嗣音杀我,他,面对那个人的欺辱时,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嬴嗣音问什么,他就顺着讲什么,你知道吗?沈清寒那么冷漠无畏的一个人,那天的眼睛里全是害怕。”

      “他怕我死,他怕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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