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小姐和游泳先生》尚轩兹

16、路易十四

　　第16章路易十四

　　蔡秋迟被人忽然从身后扣住左肩，立时便原地“提溜”一下，顺时针转了半个圈。
　　掉转头，她和江晨曦面对面站着——他，居高临下。

　　“你……”蔡秋迟真的有些恼了。
　　“放手！”她冷冷说。

　　江晨曦一瞬间也有些无措。
　　他真是没在学人耍帅，只是他没料到，面前这个女生那么不经力。

　　不过，她说放手，便放手？
　　不免也显得他太没气势了。

　　“我在跟你说话，你掉头就走是什么意思？”
　　于是，江晨曦决定继续振振有词，他的手，依然搭在蔡秋迟的左肩上。

　　蔡秋迟眉间一蹙，右手抬起，抓住江晨曦的胳膊，一推。
　　只是，江晨曦一时间有点杠上了。她这一推，竟然没推动。

　　“放手！”蔡秋迟又说了一遍。

　　江晨曦不动。
　　两人对峙，一时沉默。

　　“咚咚咚。”
　　便在此时，忽的传来几声敲击玻璃的声音。

　　中午的肯德基很是喧嚣，原本那几声敲击也并不瞩目。
　　不过，江晨曦和蔡秋迟的座位靠窗，此时他们也站得距离座位并不远。
　　这几声敲击有些突兀，便同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窗外是个穿着深蓝色羊角扣大衣的少年。
　　他一个人立在那里，立得笔笔直，一如一株沙漠中的白杨，一打眼望去，他身后人流匆匆，仿佛都被虚化成了马赛克。

　　江晨曦不认识他。
　　不过，他的气质太特别了，同为男生，江晨曦也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王忱禹！”蔡秋迟一怔之下，脱口而出。
　　江晨曦一回头，蔡秋迟已经摆脱了他，奔出门外。

　　“王忱禹，你怎么在这儿？”蔡秋迟站在王忱禹面前，很是惊喜。

　　王忱禹脸上瞧不出丝毫表情变化的波澜，他看了看蔡秋迟，又侧头瞧了瞧隔着一道玻璃、犹自站在那里的江晨曦。
　　他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他。
　　“你没事儿吧？”王忱禹问。

　　“我没事。我们走！”蔡秋迟轻轻拉了拉王忱禹的衣袖，转身便往路口而去。
　　王忱禹看着蔡秋迟的背影，又侧头瞥了江晨曦一眼，几步跟上。

　　“绿灯！冲！”
　　到得路口，蔡秋迟望了一眼正在倒计时的绿灯，迅速小跑过了马路。
　　她回过头，才发现王忱禹还站在斑马线的另一端。

　　王忱禹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左脚。
　　蔡秋迟一怔，心头咯噔一下。

　　等了许久，红灯又复转绿。
　　王忱禹缓缓走到蔡秋迟身边，轻轻转了下左脚腕。

　　“你的脚怎么了？”蔡秋迟问。
　　“上午排练，左脚落地时，稍微崴了一下，杨老师不放心，让我来找毕医生看一下。”

　　“哎，你怎么也伤了左脚，桃李杯不就半个月了。”蔡秋迟有些急了。
　　“应该无大碍，我心里有数。”王忱禹道

　　顿了顿，王忱禹又问，“你呢？”
　　“我？”蔡秋迟迟疑片刻，故作轻松，“我在考虑重新恢复训练。”

　　“咦，你终于想通了？”
　　王忱禹难得地牵起嘴角，笑了。
　　“
　　“唉……”蔡秋迟微微叹气。
　　“我又不是你，出国的路断了，总得把日子继续过下去吧。”
　　，
　　“出国又不是唯一的道路！”王忱禹面色忽得严肃起来。
　　“现在国内训练越来越科学，国内芭团剧目越来越丰富，留在国内也会有很好的发展机会的。何况现在各种国际交流那么多，你还年轻，等养好伤，会有机会出去的。”
　　“我……”王忱禹又顿了顿，静静看着蔡秋迟的眼睛，“我也会帮你留意的。”

　　“哎？”这话却是让蔡秋迟蓦地一怔，她下意识低眉，避开王忱禹的视线。
　　王忱禹却是并不相让，“不要放弃芭蕾好吗？多给自己一点时间，让身体和状态恢复！”

　　“喂！”
　　蔡秋迟终于反应过来，“谁说我要放弃了？我还要考大学呢！”

　　蔡秋迟眉梢轻轻一挑，抬起头迎向王忱禹的目光，“这以后呀，我就是大学生了，可比你的中专文凭强，哈哈哈。”
　　蔡秋迟忍不住笑了起来，捉弄王忱禹成功让她有丝得意，眉眼里也漾出了久违的俏皮。

　　王忱禹望着蔡秋迟微微摇头，说不清是无奈还是好笑。

　　“行了，打住！”蔡秋迟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你去挂号吧，我下午还有课，先拜了。”
　　蔡秋迟一边说，一边冲王忱禹摆摆手，转身往地铁口而去。

　　午后的时光总是短暂。
　　蔡秋迟匆匆赶回位于星展教育位于宏宇大厦2502室的教室时，下午的历史课已经开始了。

　　教室里光线暗暗的——灯关着，窗帘也拉上了，投影仪的光打在教室正前方的投影幕布上。
　　历史老师赵予站在教室后方，手中镭射笔的红色光点勾勒着在幕布上的三张画像——从左到右，一位着皇袍的清朝装扮的男子，一位上着宽大白袍、下着白色紧身裤、留着大波浪卷发的男子，一位一身深色戎装、留着微卷短发、手持宝剑的男子。

　　蔡秋迟轻轻走进教室，瞄了一眼陆小鹿旁边的座位果然为她留着，便猫着腰悄悄坐了过去。

　　“在17世纪中到18世纪初，同时段出现了三位被后世尊称‘大帝’的君主，分别是中国清王朝的康熙帝、法国波旁王朝的路易十四，以及俄国罗曼诺夫王朝的彼得一世。”赵予介绍道。

　　“路易十四啊？”教室里忽然涌起一丝骚动。
　　“老师！”许笑飞一边举手，一边已经在大声提问了，“是不是就是喜欢跳芭蕾的那个路易十四啊？”

　　赵予笑了，“正是！”
　　“路易十四有一个非常著名的称号——‘太阳王’，这个名号是他自己为自己取的，想来，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大概是14岁时他曾在《夜芭蕾》舞剧中饰演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从此那个年轻英俊、光芒万丈的神便成为了他的信仰。”

　　赵予一边说，一边切换PPT，投影布幕上，立时出现了身穿金色舞衣、头戴仿太阳火焰装饰、脚踩高跟舞鞋的少年路易十四。
　　“诺，传说，这就是当年路易十四的太阳神阿波罗扮相。”赵予介绍道。
　　“啊！”顿时，教室内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

　　“老师，”顾爽爽又举手了，她比较乖，等到赵予点头才开口提问。
　　“老师，我其实一直不太懂，路易十四不是法国的君主吗？他应该每天都很忙才对，有个词形容这种状态叫……对，日理万机！他都日理万机了，怎么可能有时间练芭蕾呢？”

　　“对啊，我们老师都爱给我们灌输，说芭蕾吧，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难道路易十四，也要每天练功吗？”陆小鹿道。

　　“是呀，是呀……”杨齐、唐筠等同学也一一点头附和。

　　“这个么……”赵予侧头想了想。
　　“这个问题，我还真不敢回答，除非穿越回去，不然没人能知道路易十四是不是每天练功，每天练多久，你们说对不对？”赵予笑着反问。

　　“不过，传说，路易十四从会走路开始，就开始跳舞了。原因在于，在当时的法国，练习舞蹈是贵族阶层的一种风尚，舞蹈训练被认为有助于培养皇家的气质。而路易十四本人，又将这种风尚给大大推波助澜了一把。”赵予道。
　　“你们猜，他这是为什么呢？”赵予扫了一眼教室，问道。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许笑飞接口道。
　　“哈哈哈……”许笑飞的话瞬间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赵予也乐了，“嗯，许同学说的有道理，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政治上的驾驭。”

　　“啊啊？”许笑飞没明白，满脸问号地看着赵予。

　　“正如你们亲身经历，练习芭蕾，需要专注和时间，所以路易十四认为，鼓励贵族们练习芭蕾，可以让他们忙碌起来，他们忙着练芭蕾了，自然就没时间来挑起争端，僭越王权了。”赵予细心解释道。

　　“啊！原来如此！”许笑飞恍然大悟，“聪明啊！哈哈哈！”

　　蔡秋迟睁大着眼睛听着。
　　作为芭蕾专业生，这还是她和她的同学们第一次了解这个舞蹈背后的发展历程，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路易十四……”蔡秋迟默默嘟囔了一句。
　　这个遥远的法国君主的名字于她又变得熟悉了几分，只是，她倒没有如其他同学一般心生崇拜。
　　她心中所念，却是另一番计较。

　　“叮……”下课铃响。
　　赵予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他并不是星展的全职老师，他本职是上海某市重点高中的历史老师，年纪虽轻，不过已经带了三年高三历史。苏展也是费了心，才把他借过来一个下午到星展上课。

　　蔡秋迟跟着赵予出了教室，在走廊叫住了他，“老师……”
　　赵予回头见是蔡秋迟，礼貌地微微颔首。
　　蔡秋迟是新生，今天是她的第一节历史课，他对她并不熟悉。

　　“老师，是不是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让其他人也都来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像路易十四那样？”蔡秋迟问道。
　　赵予微微一怔，这个问题跟历史无关，而且并不好回答。

　　“老师，如果不够强大，是不是就没有办法去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蔡秋迟又问。

　　“你的名字叫……？”赵予问。
　　“蔡秋迟。”

　　“嗯，你就是蔡秋迟。秋迟，很诗意的名字呀。我总算把点名册上最后一个名字给对上了。”赵予望着蔡秋迟认真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秋迟，你应该这么想——喜欢，它并不只是简单的一个词语的表达而已，它是需要为之坚持和付出的，而正是这份和坚持和付出，会让我们变得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