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你欢喜》春阴垂野

4、打架

　　林尧辞面无表情的听着手机来电铃声响起又结束，摁着手里的遥控器，把台换来换去，等着点的外卖。
　　微信里一直有消息进来。
　　林尧辞拿起手机解了锁，点进了跟宋子衿的聊天界面。
　　林尧辞跟宋子衿一向很简单，两个人给互相的备注也就是简单的姓。宋子衿的微信头像是一张挺酷的欧美漫画。林尧辞的头像是黑夜下的一片海，无边无际，寂寥死气。

　　宋：辞哥，你在那边还好吧？
　　宋：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
　　林：就那样。不用。
　　宋：那国庆节回来吗？
　　林：不回了。他不是不让么。我也懒得看他的脸色。
　　两人都很清楚这个“他”指的是林正书。
　　宋：那我过去找你？
　　林：你想来就来，但是你一个人来就好了，不要带些无聊的人来。
　　宋：……好。

　　门铃“叮咚叮咚”的响了，大概是外卖到了。
　　林尧辞起身开门接了外卖，打开饭盒，坐在沙发上吃。

　　宋：辞哥，我敬你是个狠人。这关语昕跟吴颖悠可是闺蜜。容我说一句啊，这样做不厚道啊。

　　林尧辞吃了几口就把饭放在一边了，做的都是些什么垃圾玩意儿。
　　看到宋子衿这句话，林尧辞走到落地窗前，目光平视远方，眼神深沉。

　　宋子衿跟他不一样。宋子衿出生在父母相亲相爱的家庭里，虽然也会受到家族的束缚，但是他父母关心他，会了解他的想法，很多时候是纵容他的。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宋子衿是最幸福的，也是被保护的最好的。自然不会理解他的做法。

　　宋子衿见林尧辞迟迟不回复他消息，他有点慌，忙发了句：辞哥，你别生气，我就是说说。

　　林尧辞看到消息，嘴角微微扬起，回复他：我是小姑娘吗？生什么气。她们俩算什么闺蜜，塑料姐妹花罢了。再说了，又不是我勾搭的吴颖悠，她自己扑上来的。你以为她真的喜欢我？不过是看上了我的身份。我跟她啊，相互利用而已。

　　单纯的人就继续单纯下去吧，黑暗这些东西还是由早已习惯黯淡的人来承受。

　　跟宋子衿又随便聊了几句，两人就结束了聊天。林尧辞感觉睡意顿涌，又懒得去床上，就将就在沙发上睡了。

　　林尧辞现在住的房子是临时买的，离学校不远，但也不近。每天早上会有人来接他去上学，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迟到的。

　　阳海一中是S市的重点高中，对学生抓得紧。高一高二的学生上完三节晚自习后都九点了，高三的学生更累，一直得上到晚上十点四十。

　　结束了一天的学习，薄晴活动活动了脖子，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了。

　　“晴晴明天见。”段曦转过身笑着对薄晴挥手。段曦是住校生，学校怕学生回寝室后闹腾，就安排他们多上半个小时的晚自习。

　　“明天见。要不要我给你带早餐？”
　　“嗯…，给我带油条豆浆吧。我超爱你家楼下的油条。”段曦从包里找出钱，递给薄晴，“晴晴，这是早餐钱。”
　　两人性格都很好，不会为了小事斤斤计较。但是也不代表会借着交情好的缘由就占小便宜。

　　薄晴接过钱揣在口袋里，点点头。
　　“薄小晴，一起回家？”舒洐言背着包斜靠在七班教室后门口，跟没骨头似的。
　　舒洐言在另一个尖子班，九班。
　　阳海一中每个年纪有30个班，一到三班是文科实验班，七到十班是理科实验班。

　　薄晴回头看他，“哪天晚上不是一起回去的。”
　　听了这话，舒洐言脸上浮出笑，对着薄晴挑挑眉。

　　少年的笑肆无忌惮，好看迷人。引得好多女生频频像他投去目光。

　　很多女生都羡慕薄晴，成绩好，相貌身材好，性格好，老师喜欢，人缘好，追求者多，还有舒洐言这种优秀的人守在她身边。

　　羡慕跟嫉妒是相伴而生的，有羡慕的，就有眼红的。
　　会有人在背后说她，“别看她长的乖巧，人家本事可大了。勾的男生团团转。”
　　“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像极了绿茶biao。”

　　一开始薄晴听到这些话还觉得很愤怒，会反驳。但时间久了，她习惯了。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管不了。她啊，身正不怕影子斜。

　　薄晴跟舒洐言一起出了校门。天空中挂着月亮，皎洁明净。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一高一矮。

　　乐老师到班里查看还在上晚自习的住校生，眼神瞟到林尧辞的座位，微微摇了头。
　　林尧辞上午逃学后就没来学校了，他作为老师很担心。给他打电话不接。给他家长打电话，那边的人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答道“不用管他。”完全不问他孩子在班上的表现，是否能融入班级。想来也不是什么负责的家长。

　　林尧辞醒来后在家装好游戏装置，打了一下午游戏。一看表，七点多了，该吃晚饭了。他准备点外卖，可想到中午的饭，就决定去外面找个店吃。吃完饭后，他一个人走在街上。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他讨厌这样的热闹，因为这会显得他格格不入。

　　无论在哪，他都行走在黑夜里，宛如孤独使者，携带着一身的萧瑟。人间烟火是最普通的东西，却是他最难拥有的。

　　林尧辞想得入神，没注意到前面的一群人，不小心撞到了其中一人。

　　他回过神来，轻声说了句：“抱歉。”接着继续走他的路。

　　“小子，你站住！撞了你大爷我，还想这么容易就走了？”

　　林尧辞回过头，五六个青年盯着他，个个都是满脸凶相。其中留着板寸的人最为嚣张，想来是撞了他。

　　林尧辞笑了，“谁是我大爷？”

　　林尧辞不笑的时候很欲，冷冷淡淡。笑起来却是妖冶昳丽的，万分迷人。

　　明明是好看的笑，对方却觉出一丝危险。
　　“大哥，这个人看起来不好惹，还是算了吧。”一个红发少年对板寸头说。
　　“呵，纸老虎而已。”板寸头轻蔑一笑，上前走了一步，身子前倾，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搭在林尧辞肩上，“你大爷是我。”

　　林尧辞还是笑着，下一秒把搭在他肩上的手一把抓起反拧，动作凶狠迅速。等那人吃疼时，他又拉着对方的衣领，逼迫对方扬起头来，一拳落在对方脸上。一脚用力踢在板寸头膝盖上，迫使他跪在了地上。

　　林尧辞的动作太快，等那群人反应过来，只看到他们老大被人抓着衣领，跪在地上。

　　“啊啊啊！我艹！”板寸头被打的懵了，只知道疼。

　　剩下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上前还是呆在原地。

　　“我艹！还不来帮我，蠢货！”板寸头疼的咧嘴，嘴里吐出一口血，大声吼道。

　　几人一下冲了上来，林尧辞把手里的人往地上一按，脚踩在板寸头的头上，用力碾了碾。
　　“我艹你祖宗！”板寸头的声音传来。

　　林尧辞松开脚，往冲上前的人一踢，膝盖往他肚子一顶，那人疼的弯腰…
　　没过几分钟，几人就被撂倒了，他蹲在板寸头身边，勾唇一笑，“那你可得去地府那了。”

　　这条街因为挨着学校的，是许多学生的必经之路，所以还是很繁华的，小摊小贩什么的很多。

　　本来见几人打架，人们理应是要去劝架的。可是他们一看这些人就知道是什么混社会的青年，也不好插手，免得自己受了伤，就报了警。

　　薄晴跟舒洐言走到这里，发现前面有辆警车。

　　薄晴赶着回去，对这种事完全没好奇心。不过她在向前走时，看到了地上的血，也看到了拷着手铐的林尧辞。
　　林尧辞的双手垂下，手指修长，冷白色的皮肤上蜿蜒着血液，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白与红交错，异常刺目。

　　警察推了林尧辞一把，林尧辞转身冷冷瞪他，“别推老子。”

　　林尧辞回头时刚好跟薄晴的视线对上了，薄晴冷淡的收回视线，跟舒洐言继续向前走。

　　林尧辞坐到警车里，视线追随着薄晴。

　　少女走路时脊背挺得直直的，娇小的身子包裹在校服里，步调不快不慢，给人一种乖乖女的感觉。

　　呵，她可不是什么乖乖女。看到这种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少女时不时会微微侧着脸跟旁边的男生交谈，两人脸上似乎都带着笑。

　　警车缓缓开动，林尧辞的视线里消失了两人。

　　林尧辞舔舔后槽牙，啧，怎么看那两人这么不爽。

　　薄晴很快走到了自己小区，她站在小区门口，对舒洐言挥挥手，“我到了，你回去吧。”

　　舒洐言：“嗯。你以后少跟林尧辞那种人来往。”
　　薄晴无奈一笑，“知道了。我跟他能有什么接触。”

　　少女的笑容明媚，如三月桃花，顾盼生辉。

　　舒洐言愣愣的点点头，耳尖绯红。

　　等薄晴走远，他才继续走向回家的路。良久，他轻声笑笑，喃喃道“真是没用。”两年了，自己还是会为一个笑折腰。

　　警局里。

　　板寸头被伤到了脾脏，送去了医院。
　　剩下的混混们没了老大有些慌，抢着说“是他，他把我们打成这样的。”
　　“我们没有错，是他先挑的事儿。”
　　“是他该受惩罚。你们可一定得给我们做主。”

　　办案的民警嘴角抽了抽，混混当成这样也是不容易。“你们几个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进警局了。别说我不相信你们，一看就是你们先动手。”

　　几个混混瞪大了眼睛，虽然平常是他们先惹事，可这次真的是对方想动的手。他们顿时大呼冤枉，警局里就喧嚣了几分。

　　民警叔叔再看看林尧辞，少年神情冷淡，对一切都无动于衷。这在民警叔叔眼里成了“我没惹事，我不怕。”看林尧辞的眼神里多了丝欣慰。

　　“闭嘴！”民警叔叔大喝一声，成功的让那嚷嚷的几人噤了声。

　　很快去看监控的民警带来了真相，虽然不是混混几人组先动手，可是他们先挑衅的。而且据他们的了解调查，林尧辞在撞到他们后是道了歉的。

　　但这件事还是双方的错。林尧辞解决问题的办法本身就是个问题。

　　“姓名。”民警例行对做笔录。
　　“林尧辞。”
　　“年龄。”
　　“17。”
　　………

　　“家长叫什么名？要让他们来接你，签了字才能走。”
　　“孤儿。”林尧辞吐出两字，他从没把自己当作是有爹有娘的人。

　　民警狐疑的看了眼林尧辞，俨然不信林尧辞的话。林尧辞的鞋子是限量版联名款，要一万多，他孩子很早就想要了，一直求自己给他买。一个没有父母的未成年人哪去赚这么多钱买这鞋子。他打开电脑找到林尧辞的档案，发现他是有父母的。

　　“撒谎。父母电话多少？”民警只当林尧辞是正处于叛逆期跟家长不和的学生，又耐心的问。

　　“我没有父母，是听不懂吗？”林尧辞眼睛死死盯着一桌之隔的民警。

　　民警被吼的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声音提高了几个度“再问一遍，父母电话多少？”

　　林尧辞反而轻飘飘的回了句“我他妈是孤儿。”

　　这一变故，让警局里其他人看的咋舌。
　　混混几人组更是吓得脸白，知道自己可能惹上了人物。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进了警局，不慌张，还敢跟警察叫板。说他是普通人都好笑。

　　这么僵持着也解决不了什么，民警只好另想办法。

　　不多久，他们联系到了林尧辞班主任乐老师。

　　乐老师本来才到家，就接到了电话，连忙赶来签了字领了人。

　　乐老师领着林尧辞出了警局，没有问其他的，就来了句“这么晚了，你吃晚饭没有？”

　　林尧辞倒是对乐老师的反应比较意外，像乐老师这种老师不应该先责骂学生一番吗？

　　“吃了。”

　　“吃了就好。今天的事儿呢，你也有错。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乐老师见林尧辞的态度还算柔和，忍不住说教几句。

　　“嗯。”

　　“今天下午我见你一直没来上课，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就打给了你父母。”乐老师说到这瞅了瞅身边的林尧辞，十七岁的少年身形很高，估计得一米八五以上了，他还得抬头看他。

　　他以为林尧辞是不理解父母，而他林尧辞父母又不懂沟通才会让林尧辞这么抵触双亲，所以他还是想说说林尧辞，“你家庭条件挺好的吧，这离不开你爸妈的打拼。你要多试着理解他们。”

　　林尧辞嗤笑一声，“您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吗？”
　　还有，学校里留的电话根本就不是那两人的。那两人从来都不想管这些事。

　　初中中二时期，他以为自己闹些事，那两人就能被喊到学校，然后就会跟他沟通交流，会像别的父母打他骂他。每次打完架，被喊家长，都是管家或者是他们其中一方助理来的。久而久之，他明白了，他们根本没想着那个叫林尧辞的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对他只有冷漠，就像是个陌生人，从小如此。

　　乐老师还想说些什么，林尧辞打断了他的话，“老师，我回去了。”

　　乐老师看着林尧辞的背影，叹了口气，哎，天下的职责属父母与孩子最难做。

　　林尧辞打了车，报完地址名，上车坐下就阖上眼休息了。

　　那两个人，生而不养，算什么父母。

　　他们还不值得他生气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