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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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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多问了句宝儿姑娘后,傅子言当场就变了脸色,气得直接甩袖离开,这几天也没再来过棠梨院。
见着没人来烦自己,楚嘉懿倒也乐得清闲,如果不用看着丫鬟们同情、怜悯的眼神,那就更好了。
“二夫人,今晚宫中设宴,二爷让你准备一下,一同进宫。”丫鬟来的时候,楚嘉懿没搭理她,依旧凝神静气地写字,整个动作连贯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别的先不说,仅看这神态,就颇有大家风范。
木意见着她写的认真,便十分好奇,想当初夫人还未出阁的时候便最讨厌写字了。也因着大公子过分宠着,生怕委屈了自家妹妹,所以这么多年了,夫人的字就没有一点改变。
趁着她没注意,轻声地往书案方向走过去,低着头瞧了一眼,木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是那般,似春蚓秋蛇。
楚嘉懿抿着唇,有点郁闷。听着木意的笑声就想起了赵训那厮,他第一次看她写字的时候,也是这样忒不厚道地大笑。
德性!
抬头瞧见那个来传话的丫鬟还在门口站着,楚嘉懿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说道:“你告诉二爷,我一会儿就到。”
“木意,去将衣箱里的衣服都取出来。”打发走外边的丫鬟后,楚嘉懿往内室走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木意的背影,神色莫名。
原先出嫁的时候并未带着木意,父亲和大哥认为她年纪太小,照顾不好自己,然后拗不过他们,也就没在坚持。
那现在他们又将木意送到自己身边,是又在计划什么?
“夫人,就这些了。”木意喘着粗气,用手巾擦拭脸上的汗水,声音带着稍许鼻音。
楚嘉懿有些头疼,看着眼前的一堆衣服,全是白色的,颜色太过冷清。今晚是永乐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大办宴会,白色衣服与喜庆的宴会相比,似乎有点格格不入。
而且,楚嘉懿发现,自从死过一次之后,她越发讨厌白色一类的事物。
今晚可是个重要的日子,马上就要见到赵训了,这是她重生以来一直压抑着的渴望,但是真到了要见面的时刻,却反而退缩了。
愧对他太多,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况且她原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木意感觉自家夫人有点奇怪,一直双手托腮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的,重点是脸上表情有点……瘆人得慌,一会纠结,一会灿烂笑着,一会又像是在怀念、感伤,总之就跟戏曲里玩变脸的一样。
“夫人,你还好吧?”想了想,木意还是忍不住了,憋红了小脸,试探着小声问道。
楚嘉懿不懂小丫头问这个干嘛,但还是郑重点了点头,认真回了句:“我很好。”
突然,楚嘉懿灵光一闪,记得自己的衣箱里好像有一件百褶如意月裙,是当初娘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一次还没有穿过。
“木意,我记得衣箱里有一件百褶如意月裙,把它拿出来,今晚就穿那个吧。”
一刻钟后。
楚嘉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十分柔美乖巧,就跟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一样,若不是梳着妇人发髻,任谁也看不出来是已经成婚的。
“木意,走吧。”想到傅子言还在前厅等着,楚嘉懿打理好之后就带着木意往前厅走去。
前厅内,傅子言黑着脸坐在椅子上,桌上的水杯早就空了,只剩下几片茶叶沉在杯底。
早就让人过去催了,也等了一两个时辰,自己却连那女人的影子都没见到,说一会儿就到,这都过了多大会了。
这女人可真是麻烦,不,小女孩也麻烦。
外边传言楚家幺女性情温和,知书达礼,容貌也堪称京城一绝。但就他这几天的接触来看,这小姑娘除了容貌上比较名副其实外,其他的简直是以讹传讹。
“戚成,你让人再去催催,让二夫人快点。”
“不用催了,我来了。”楚嘉懿刚走到前厅门口,就听见傅子言那不耐烦的口气,这男人,脾气越来越差了,可能是自己上辈子就从没真正了解过他。
以上辈子的经验来看,论心机,赵国傅子言当属第一。
此时,楚嘉懿还是太单纯,见识的太少,她并不知道以后还会遇见一个心思深沉,更懂得算计的男人,那人,真真实实算计了她几生几世。
不过,就现在而言,一切为时尚早。
“既然来了,就直接走吧。”与其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上,还不如早些去宫内,与同僚商谈即将开始的科举事宜。
“哦~”
楚嘉懿紧跟在他的后边,两人一前一后的上马车。一路上,除了前厅说过几句话之后,二人再也没有说过其他话。
马车咕噜咕噜向前行驶,穿过京城内最繁华的街道,沿街人声鼎沸。渐渐的,周围小贩的吆喝声越来越小,最后再也听不到。
楚嘉懿知道,赵国皇宫快要到了。
看了对面闭目沉思的男人一眼,她轻轻掀开车帘的一角,望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这时候,楚嘉懿看到了几个人往自己这边走过来,顿时面色乍变,眼睛里透露出明显的不安,急忙将车帘放下来。
傅子言皱眉,不太能理解这小姑娘又咋了:……,“怎么了?”
楚嘉懿此时又想起了上辈子死前听到的那番话,她只是个棋子,一个无关紧要的、可以被牺牲的楚家幺女,那过去,他们对自己那么多年的疼爱又算作什么?全是演戏吗?
原本没看见他们还好,还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真遇见了,心痛的都快麻木了。
但这就是自己的亲人,无论如何他们养了自己十多年,她连去恨的资格都没有,那杯毒酒,就当做了结所有的恩情,自己再也不欠他们什么了。
“夫人,老爷和大公子过来了。”看到他们过来,木意脸上表现出明显的开心,在她看来,只有老爷和大公子才是真正对夫人好,想当初未出阁的时候,不管夫人想要什么,他们都会想尽办法弄来。
楚嘉懿有点慌,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其中还有很多都是熟人,这么待在车上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
她很胆小,或者说她上辈子都是有别人守护着,从小是父兄,然后是傅子言,最后是赵训,大家都宠着她,便养成了她这个遇事就想躲的性子。
如果不是经历了上辈子的背叛与死亡,她永远不会明白自身的弱点在哪。
在傅子言的催促下,楚嘉懿低着头走下马车,在他们走近的时候,微微屈下身子,掩饰住眼底的疏离,恭恭敬敬唤了声“父亲,大哥。”
行完礼之后,楚嘉懿安安静静的站在傅子言身旁,闭口不言,视线偶尔落在身前的人身上。
父亲楚迟仲,正是不惑之年,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不怒而威。对于赵国而言,是不可替代的存在,曾多次平定北戎,扫除南蛮之乱。
但这位赵国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此时正用着一种自己看不懂的目光不断打量着自己。
突然,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仆人立马上前,将一个黑色的包裹交给自己。
楚嘉懿本来想拒绝,但看着父亲那充满煞气的眼神,吓得赶紧抱紧这个包裹,弱弱地问道:“父亲,这是什么?”
“这个包裹,你回去再打开,这儿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宴会结束后,你抽个时间回来一趟。”楚迟仲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和傅子言寒暄了几句后,就带着大哥楚镕往宫内走去。
奇怪,以前话最多的大哥今天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着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该走了”,正当楚嘉懿神游太虚的时候,傅子言突然伸手过来牵着自己,跟随着众多大臣们一同往前走去。
楚嘉懿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但发现傅子言抓的太紧,根本掰不开,只能就这么一直牵着往太极宫走去。
赵国不愧是这块大陆上的顶尖国家,这皇宫处处极尽奢华,平常人就是穷尽所有想象怕是也难以描述其中万分之一。
对于楚嘉懿而言,前世她虽然在皇宫待了三年,但因为怕生,几年来也仅仅局限于灵犀宫周围活动,对其他地方依旧很陌生,也从来不知道这座宫城竟是如此庞大。
“哎,你们听说了吗,马上就要开始选秀了,陛下已经登基几年了,后宫却连个妃嫔都没有,这太后啊,开始着急了。”
前边,是一个正值妙龄的的少女,穿着粉红色的曳地裙,正在拉着另一个少女说话,当说到当今天子的时候,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看着这一幕,楚嘉懿内心酸涩,原来有那么多人喜欢他啊!
失了魂一般,被人拉着进了太极宫,楚嘉懿心里还在难受,任凭傅子言说啥都不搭理,一个人趴在小桌子上,听着别人对永乐帝丰功伟绩的称赞。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嫁到”
“恭迎陛下,太后娘娘”
突然一声尖锐喊声,惊得楚嘉懿骤然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迎面走来的男子,忘了下跪行礼。好在傅子言及时扯了一下她的衣服,她这才尴尬的跟着跪下。
这时,傅子言突然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似乎是前边方向传来的,他微微抬头,便瞧见永乐帝阴狠地盯着自己的左手。
傅子言不露痕迹地将手往身后移动,更加恭敬地跪着。
“平身吧”,永乐帝这句话后,殿内气氛开始活跃起来,凡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各凭本事表演才艺,想法设法吸引永乐帝的关注。
楚嘉懿看了一眼上头那人,只能看到他在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至于脸上是什么表情,还真看不到。
觉得屋子里有些烦闷,楚嘉懿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殿内。
果然还是外边舒服。
找了个湖边小亭阁,刚侧躺在上边,就感到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一丝丝荷花的幽香,楚嘉懿眯了眯眼,脸上露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柔和的五官也明亮起来,光彩艳人。
“你是何人?”
耳畔骤然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楚嘉懿内心紧张了一下,要是被人发现自己偷偷跑出来,那可就尴尬了。
低着头,偷偷瞄了眼前的人,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
再继续往上看,面如冠玉,却有着一双子夜寒星一般的黑眸,而此时,那双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瞧。
看到这副熟悉的面孔,楚嘉懿下意识将头压低,内心更加紧张了,结结巴巴的说道:“赵……,赵训,是你啊。”
“放肆,朕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听着女人软软糯糯的叫着自己的名字,永乐帝有一瞬间愣住,眼神变得深邃,但似乎想起了什么,立马回过神来呵斥道。
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楚嘉懿顾不得装鸵鸟了,直接上前抓住永乐帝的袖子,委屈巴巴道:“赵训,别凶我,我是楚楚啊。”
永乐帝看着袖口上的手,沉默着。自己出来这一趟也只是为了看看她,怕她一个人不安全,现在目的达到了,是时候离开了。
“赵训,你不记得我了?”看见他要离开,楚嘉懿慌了,从后边紧紧抱着他,声音哽咽。
“哦,朕该记得你吗?”他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楚嘉懿感觉老天跟自己开了个玩笑,给了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却弄丢了最爱自己的人。
亲眼瞧着他放开自己的手,楚嘉懿伤心极了,蹲在地上,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无助而又脆弱,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
…………
湖的另一边,永乐帝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亭子里的小姑娘,脸上带着让人看不懂的神色。
“小全子,你说她以后会不会怪朕。”
“陛下恕罪,奴才不知。”听到永乐帝的话,刘公公惶恐着跪下。陛下自从前段时间醒过来之后,就更加喜怒无常了,自己天天殿前伺候,就生怕哪一天惹怒了这位。
“算了,她离开了,记得派人保护好她,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损伤。”最后再看了一眼对边,永乐帝面色沉重的往乾清宫走去。
到了殿内,永乐帝将所有宫人都打发出去,自己一个人进入往书房。轻轻移动书架,后边就出现了一条暗道,他转过头往身后位置看了看,似乎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存在。
于是从书案上拿了一颗夜明珠,低身直接往暗道里前行,黑暗中走了差不多几百米,前方顿时明亮如白昼。
在永乐帝身前,摆放着一个几米长宽的寒冰床,周身源源不断冒着寒气,重点是床上边放着一具金丝楠木棺材。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般人看见棺材都会产生畏惧感,不管这金丝楠木确实值钱。
但是永乐帝却用一种回忆的目光看着它,甚至主动走上前靠近它,说了一番听起来很莫名其妙的话:
“朕今天看见她了,再等一段时间,等朕解决完所有的障碍,就带她来见你,现在只能先委屈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