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铁成]成长成才》竹瑶君

1、错了

　　从老A回来以后，702团红三连草原五班的战士们，都觉得自家班长和以前不同了。
　　如今的红三连五班，和原先已经大不相同，许三多去了钢七连，又进入老A，老马和老魏复员，李梦跟着团里的宣传干事走了，原先的班底，只剩下一个薛林，他还是喜欢用打毛衣打发时间。
　　成才成为班长以后，五班又陆续转来三个战士，周超、赵平和魏兴，因为以前有个老魏，薛林总爱叫魏兴作小魏，时间长了，大家就都叫他小魏了。

　　不配发子弹的八一杠，加上许三多所赠的民用瞄准镜，就是成才的日常。
　　有时候，躲在草丛里一趴，就能趴上一整天，对于一个优秀的狙击手而言，准头和洞察力不可或缺，耐得住寂寞，也至关重要。

　　702团草原五班出现一个枪王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团乃至全师，渐渐的，部队拉练都喜欢停驻在五班附近休整，往年人烟稀少的地方，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薛林一边打毛衣，一边和蹲在凳子上嗑瓜子的小魏唠嗑：“班长真的和从前不一样，现在会带着哥几个拉练，人也和气多了。”

　　小魏目光炯炯有神：“那从前什么样儿？”他是前不久才调来的，彼时，成才已经被袁朗那个烂人搓磨过，又赶回来了。
　　薛林停下手里的动作，四十五度望向窗外那莹莹蓝天，语气莫名深沉：“从前呐……眼里没人，心也不在。”

　　师侦营这几日来草原拉练，由高副营长带队，当年那个天天向上的钢七连装甲老虎，带了师侦营以后，越发朝一个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
　　成才帮着炊事班的战士生火做饭，甘小宁在一边说着风凉话：“说是枪王，还不被老A赶回来了。”他一直对成才背叛钢七连，自请调到红三连的事情不满，说到底，还是心疼高城，因为这件事情，在红蓝对抗演习过后的全团会餐上，丢了大脸。

　　成才通过了老A集训，却在最后关头被劝退的事情，在整个4944师，知道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高城也不知道。
　　高城和如今的成才打一照面儿，就看出了他的不同，既然他有意悔改，高城便诚心接纳，钢七连曾有过五千名士兵，成才回来，钢七连就完整了。

　　高城让成才选枪，和师侦营的人比赛射击。
　　成才一口一个“高副营长”，并不接受他所提供的狙击步/枪，反而取出自己那组装而成的“八一杠狙击/枪”。

　　高城双手叉腰，往这把枪上瞥一眼，随口问道：“骨折了这枪？”
　　成才珍惜地抚过枪身，微笑着说：“没错，算是折过。”唇角边两个梨涡闪现，在篝火的映衬下，莫名有几分晃眼。
　　高城又问：“怎么算是折过？”
　　成才但笑不语，复杂之色在眸中一闪而过，眨眼便消失于无形。

　　高城见他铁了心要用这把骨折的枪比赛，也不勉强他，望了望漆黑的夜空，高声说道：“好吧，灯光条件射击，大车灯准备一下。”
　　成才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副营长，我们五班没配发实弹。”所以，他趴在草丛里的时候，只能用空枪练习瞄准，这些日子，每一次有机会比赛射击，他都极致珍惜。

　　枪王没有实弹？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高城不死心地问他：“你你一发子弹也没有？”
　　成才摇头：“没有。”
　　高城转向那帮小声议论的师侦营战士，高声问道：“你们相信吗？”
　　战士们齐刷刷摇头：“不信。”

　　高城转身将成才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里有一个名副其实的枪王啊，可居然是一个不配子弹的兵，都说这个枪法是拿子弹喂出来的，成才你是拿什么把自己喂成这样的？”
　　成才叹一口气，话语中带着某种恍惚感：“可能是因为机会少吧，所以就……比较珍惜。”
　　高城还是不信：“你不只吧，你现在可比在七连手稳多了。”他直直盯着成才的眼睛，声音轻了些，“心稳了，手也就稳了。”

　　成才释然一笑：“谢谢营长夸奖。”从师侦营一连长那里得到一个八一杠的弹匣。
　　子弹上膛那一刻，他整个人气质大变，锋利而又尖锐，和刚才那个低调平和的人大不相同，仿佛，他就是为狙击而生一样。
　　十六个啤酒瓶子，全部爆在成才的“八一杠狙击/枪”之下，愣是一个瓶子也没留给旁人的狙击步/枪。
　　师侦营全体战士目瞪口呆，纷纷叫嚷着：“果然是枪王！”

　　这样的成绩，连高城也心服，射击时那双异常闪亮的眸子，也留在了他心里。
　　成才从八一杠中取出弹匣还给一连长：“刚才射击十六发，余弹十四发。”
　　军队从来都崇拜强者，面对眼前这没有实弹的枪王，一连长有些不自在：“就不用还了吧。”他想把余下那十四发子弹留给这个草原枪王，哪怕只有十四发子弹，好歹也是个慰藉。
　　成才坚持将弹匣交还，语气中却带了几分承情和感激：“我们五班不配发实弹，留着违规。”

　　高城背对他们，仰头望天道：“收好吧，他有原则。”一营长这才从成才手里接过弹匣。
　　等成才走到自己身边，高城接过那把的“八一杠狙击/枪”，靠近篝火上下打量一遍，又问：“我刚才问过你，说这枪像骨折了一样，你说也算折过，这话怎么说？”
　　成才低声说道：“副营长，您知道的。”

　　高城有意替成才解开心结，逼着他把心里话说出来，“我知道的不细啊，就好像人被打成骨折一样，拿膏药一贴就重新装人，因为本师不只你一个人去了老A，可你没几个月就灰溜溜回来了，这怎么回事儿啊？”
　　成才依旧答得不动声色：“人想活下去，总得爬起来吧。”

　　高城被他气笑，哼道：“你这一爬倒不要紧，把我整个师侦营都给灭了。你这枪我问过，干嘛粘这么个几十块钱的地摊货，搞得狙击不像狙击，突击不像突击似的。”
　　这一次，成才说话间终于有了几分自嘲：“我当兵这么些年，就交了一个朋友，我看重的东西他也看重，他知道我来的这个地方没有狙击步，就送了我一个。”

　　高城叉腰大笑：“滑稽人呐，就做滑稽事儿。”他当然知道，这个“唯一的朋友”，指的就是自己曾经的地狱，也是后来的兵王，许三多同志。
　　成才下意识地为许三多辩解：“副营长，您别这么说，他不是个滑稽人，他做的事儿也不滑稽。他要是滑稽人，那我们就都是滑稽人，我还是一个……不如他的滑稽人。”他对高城的意思心知肚明，因此也就越发感激，不知不觉就掏心掏肺起来，“当兵的，穷，真穷，现在想想，除了团队、战友、坚持，可能最后，啥也剩不下了，但是，如果一个人这辈子当一次兵，能明白那六个字儿，不抛弃，不放弃……”

　　说到这里，成才猛然回过神来，急忙掩饰好自己外露的情绪，自嘲般笑道：“副营长，你就放过我吧，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背叛了钢七连，也背叛了眼前这个心胸宽大不计前嫌想要帮他的人，他不配说那六个字。
　　他是钢七连第4944名士兵，这个数字，是他当时在七连的数字，奇迹般地同整个师的番号一样，他却做了可耻的逃兵，辱没了这个数字！
　　高城此刻就站在眼前，他越想这些，心里就越发激动，终于抑制不住满腔情绪，眸中溢满湿意，“连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错了……”他终于还是，把这个错字说出口了。

　　看着这个曾经的逃兵，如今的枪王，重新叫他连长，在他面前诚恳认错，高城彻底放下了心里最后一丝介怀，伸臂将欲哭不哭的士兵揽进怀中，大力拍着他的背脊，无声安慰。
　　一日是他钢七连的兵，就一生都是他的兵！
　　好啊，真好，钢七连完整了！
　　男人之间的情谊，有时候就这么简单，仅仅一个拥抱，就能尽释前嫌。

　　就在这一夜，远在某座不知名深山老A基地的铁路，正为一中队几个伤亡战士抚恤安置的事情发愁。
　　他一手建立了这个特种部队，手把手地训练出老A第一批特种战士，如今的大多数南瓜虽然不是他亲手训练，却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这些年轻的战士们本领不凡，未来可期，他却必须亲手将他们送上断头台，因为某事情他们不做，便没有人去做了。
　　总有些事情，值得他们身处黑暗，手染鲜血！

　　不间断地吸完了五根烟，将整个办公室熏得乌烟瘴气，铁路终于拨通了某个电话，唾沫横飞地和线路那边的人据理力争，再怎样，也不能委屈了受伤战士和烈士家属。
　　碍于保密条例，满身功勋无法公开，那么，总要在物质上提供充足的保障，没理由让战士们抛了头颅、洒了热血，深藏了功与名，最后却什么也没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