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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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缘自出生以来，还从来没有洗过这么长时间的澡，干净的她都快要认不出水面倒影里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了。
在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院子里，一身粗布短衣的三少爷正坐在矮凳上劈柴。少年年纪虽小，但动作简洁利索。一斧头下去，木头立刻成了适合烧火的大小。
“三少爷！我洗好了！”林缘欢快的像头小鹿，蹦蹦哒哒的跳到人面前，想要展示一下自己漂亮的侍女服。
然后——
手里猝不及防的就被塞了一个木桶。
那木桶被捧抱在怀里，正正好比她的脑袋稍微大上那么一点，像是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林缘双眼微睁，不解的看向他。
三少爷屈指，在木桶外面弹了个清脆的嘣儿，“小孩，咱们来商量一下。你和我都是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所以——”
他故意点了点头，拖长声音，假装侧耳聆听的模样，想让面前这小孩自动接下去。
“所以？”
没眼力见的小孩儿。
“所以我们两个得平分活儿。”他说的格外认真，指着木桶，“亲兄弟都得明算账，更何况我们。今天你洗澡用的水，是我从井里一桶一桶吊上来的，烧水用掉的柴火，也是我以前辛辛苦苦劈的。”
“嗯？”
“虽然我比你大五岁，但也不欺负小孩。柴依旧我来劈，但是明天打水的活儿得交给你，厨房里的那个缸，也不算很大，你应该能灌满吧。”
厨房里的那个巨缸，看着比如今还堆在角落里的碎片缸还要大上一倍，三个她蹦进去都能塞得下。
就后院的那口小井，那得打到猴年马月去啊！
林缘眼珠子一转，讨价还价，“三少爷有月钱吗？”
月钱？
对于衣食住行都在府内的少爷而言，是没有月钱这种东西的。只要他们想要，随时随地都可以去管家那儿支钱，家中的长辈时不时还会给点补贴，生怕他们少了吃喝受了委屈。
但是三少爷是不一样的。
从小到大旁人就教导他，陆府的衣食住行是一种赐予，他应该学会感恩而不是斤斤计较，要得更多。
“没有。”
十三岁的少年摇头。
林缘眼睛亮了，好哥俩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人的视线刚刚好齐平。
“这样，我每个月有三两的月钱，给你半两，就当作是雇你给我打水劈柴整理院子的费用，每月十五给你，如何？”
“不如何。”三少爷面无表情地拂开肩膀上的那只小手，“每月半两银子就想买个好看又实用的下人？没想到你年纪虽小，算盘打的却不小啊。”
“还有，用我的钱来雇佣我，你这想法可真妙。”
“什么你的钱。”听到这话，林缘连忙后退好几步，警惕的看向面前的人，“那是我的卖身钱。”
三少爷本来是不打算欺负小孩儿的，但无奈这小孩儿实在是太会顺杆往上爬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心眼子，全点在财迷上了。
他看着人，幽幽道：“没有我，你哪来的卖身钱。你现在吃的住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的，连洗澡水都是我打的我烧的。如此说来，那每月三两的月钱，应该拨给我才是。”
“哪里的话！”小姑娘面上笑嘻嘻的，脚底抹油，抱着木桶溜到院子的另一边去了，“说好了，打水的活儿就交给我了，全京城没人比我更会打水！”
次日，林缘特意起了个大早，抱着她那个木桶，站在后院的那口小井边上伸头探看。
井深幽暗，光滑的水面上清晰的倒映着她的影子，以及——猛然出现在她身后的三少爷。
“啊！”
眼底下一抹青黑，加上这神出鬼没的步伐，说他是阎王再世都有人相信。
“没睡醒？”林缘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眼底下的青色，“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做贼？”
“你。”三少爷隔空指着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要这么早起来打水？！”
“乞丐都起这么早，要是晚了，好东西就全没了。”
三少爷摆摆手，语气还带着点睡意：“那你以后晚点起，睡到日上三竿也无事。小孩子不睡觉，小心将来长不高。”
“知道了！”林缘露出一个笑，拎起木桶，再三确认道，“三少爷，要是我不幸连桶带人一块摔下去的话，您会救我的，对吧？”
“即便是为着那每月三两的月钱，我也会救你的。”三少爷懒散的说着，控制不住的又打了个哈欠，“打吧。”
那风姿，那气度，那神态，和如梦楼里成天甩手看戏的掌柜一模一样！
林缘把水桶扔下去，因为是侧扔，所以木桶很快就沉了下去。她手里握着粗绳，手腕上也缠了好几圈，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上提。
“三两！三两！三两！”三少爷突然来了兴趣，自觉地站到井口的另一侧，面对着林缘，举起两只手，在胸前握成拳头，呐喊出声，“你打的不是水，是三两的月钱！”
小姑娘咬紧牙关，粗绳磨过掌心，满桶的水被她提上来一点。
“只要吊上这桶水，我就把我每月的半两银子送给你！”
小姑娘浑身一颤，瞬间咬紧牙关，水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升。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提上来了！”
啪。
水桶被重重的放到井口边上。
“我拎上来了！”林缘面目狰狞，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叉着腰倒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银子全部归我。”
“对对对，都归你。”
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这三少爷还是挺守承诺的……等等，什么叫都归她，他那半两银子不是本来就是她的吗！
“你——”
外头突然传来阵阵喧哗声，紧接着就有人用石子砸门。劈里啪啦的小石头飞到门上，将那扇老旧的木头门毁的摇摇欲坠。
“出来！陆三，你给我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里面，你给我出来！”
“继续扔，扔到他出来为止。”
还没缓过气来的林缘瞅瞅院门，又瞅瞅面前站着的人，挤眉弄眼道：“谁啊？喊你出去？”
三少爷歪头，煞有其事的说道：“说不定他们在喊你呢。”
林缘指着自己：“我姓林，不姓陆。”
“哦~”三少爷恍然大悟，“原来你姓林啊。”
“不然呢，跟你一样姓陆吗？”林缘怀疑这个三少爷的脑子里是不是装满了水，摇晃摇晃就能洒出来。
“啧。”三少爷面露嫌弃，啧啧作怪，“你这小孩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
林缘不想跟他多说，提着水到厨房，对着比她人还高的大缸束手无策，四下寻找不知道放哪儿去了的四脚矮凳。
哗啦。
三少爷轻松的把水倒进缸内。
不论是身高还是力气，都让林缘羡慕的眼红。
“陆三，要是爹知道了你擅自出院子，你就等着挨鞭子吧。”
“少爷，怪物可是不怕鞭打的。”
“那就换个方式，打到他服气为止！”
外面的叫骂声越来越响，甚至有小石头穿过院墙，直接扔了进来，好些个堆在角落里的瓶瓶罐罐都给砸破了，心疼的林缘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抱回来。
她躲在小厨房的门后，看着宛如下雨般砸进来的石子，对陆府有了新的认识，“外面骂你的也是陆府的少爷吗？”
“没错，正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放心，他吵闹一会儿便会自行离去。”三少爷拎着空桶，笑眯眯的将她带回到水井边上，“缸还空着呢，继续打水吧。”
既然他说没事，那林缘也就心大的继续打水，一桶接着一桶，往返在水井和小厨房之间。
别说，配合着外边吵吵嚷嚷的叫骂声，好像走路都变得有劲儿起来。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骂的不是她啊。
缸满了，林缘累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小厨房的地上，两只手的掌心磨得通红，虎口处还破皮了，“水，水打好了，我可以休息了吧。”
她是真的一点儿也动不了了，两条腿两只手都在发抖，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能背过气去。
三少爷看着满满一大缸的水，最后大发慈悲的准她回房休息，“等会儿别忘了出来吃饭。”
啪！
脆弱的木门轰然倒地。
也不知是历经风吹雨打多年未修，还是外头砸过来的石头太多了，总之刚出小厨房，林缘就眼睁睁的看着那扇门在自己面前轰然倒下。
外头那一帮人也是个个都惊讶的张大嘴巴，像是完全没想到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般不经敲打的门。
“你是谁？怎么会在陆三的院子里？”被下人们围在中间的华服小少年眯眼看着她，下巴微抬，一脸的轻蔑，“陆三人呢，该不会不敢出来见我吧。”
陆府一共有四位少爷三位小姐，陆夫人孕有三子一女，既然三少爷说这是他的同胞弟弟，那肯定就是陆府最小也最得宠的四少爷了。
“回四少爷的话，奴婢是夫人派来伺候三少爷的。”
“我管你是谁，快叫陆三出来，不然有你苦头吃！”四少爷约莫六七岁的年纪，生的玉雪可爱，但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可爱，“那家伙莫不是怕了，才躲在屋内遮遮掩掩的不肯现身。”
“只是打些水的功夫，门怎么坏了？”三少爷从小厨房内出来，走到那扇门前，面露可惜，伸手想要把木门抬起来，“四弟，这木门对你而言，只是一扇门，但对为兄来说，却是遮风挡雨的东西啊。”
见他出来，四少爷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大声道：“我的人都看见了，你偷偷跑到阿娘的院子里，你说，你是不是想要害阿娘！”
三少爷将那扇门抬起来，倚靠在墙上，打算等会儿看看能不能修理。四少爷的话，即便是林缘这个外人听着都觉得太过扎心，但他依旧面不改色，诚恳的以兄长的身份建议他快些回去，不若被旁人知晓今日来过这里，肯定是要在父亲那里挨一顿掌心板子的。
提起掌心板子，四少爷瞬间变了脸色，放下几句狠话后就带人撤退了。
林缘小跑过来，帮着扶住了木门，这才敢说话：“那真是你弟弟？怎么和你一点也不像。”
“如假包换。”
林缘摇摇头，认真又佩服，“不是长相，是糊弄人的天赋。”
三少爷倚着院墙，那张看着便叫人心生好感的面庞上流露疑惑，“什么？”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真不愧是三少爷您！”林缘翘起大拇指，拍着胸膛，大言不惭道，“不过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毕竟咱们才是自己人。”
自己人？
三少爷勾出一个笑，像是此时此刻才有了好奇心：“你叫什么？”
“林缘，缘分的缘。别看我，我只知道怎么读，不知道怎么写。你呢，你叫什么？”
“陆满川，满意的满，川河的川。”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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