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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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缘扁着嘴，整张脸写满了无语。
合着陆府里的人是瞎的，她身边的人是假的不成？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这儿，他们会不知道？
陆满川掐了朵花，慢慢道：“方才同你在院内亲昵的那位才是陆府三少爷。”他偏过头，看向她，猫瞳慢慢拉成一条愉悦的线，“我？”他将那朵花簪在林缘的包包头上，后退一步欣赏，“不过是一名刚从外地回来的想要跟陆府谈一笔生意的商客罢了。”
他今日穿了件靛蓝色长袍，不同于以往疯癫跳脱的气质，反而透出几分温和清朗。领口处用银线绣着精致的缠枝花纹，脖颈处缠了一圈厚实的雪白毛领，雪领下方垂着两块质地温润的玉，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晃动。
这人低眉浅笑的时候，倒还有几分人模狗样，林缘想着。
乌发高高梳起，只用银冠束着，垂在脑后。眉心多了颗红痣，配着那张秾艳的脸，多看一眼都会让人脸红心跳，活生生的就是一只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狐狸精。
林缘倒是没什么想法，只觉得他今日打扮的格外好看，好看到马上就要去参加绣球招亲似的。
她带着人在陆府内逛了一圈，说是逛，其实就是随便溜达。
这边摘朵花，那边看看鱼，总算是等到管家姗姗来迟，告诉他们家主回来了，邀请陆老板移步商量事情。
前边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反正林缘一回院子，一眼就瞧见了呆愣愣的坐在里头的小牛。
见到她回来，小牛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来。他也不走近，就这样站在原地，双手交缠在一起，嘴巴紧紧的抿着，想要看她又不太敢看她。
林缘再次叹气，这一个两个的，怎么表现得都比她还要小孩儿。
外边那个就先不说了，院子里这个怎么也搞得一副被抛夫弃子的可怜模样。
青天大老爷啊！
这让她上哪儿说理去！
过了年她才九岁，九岁啊！
林缘想了会儿，还是决定把事情讲清楚。
她和小牛都是领着陆府工钱的下人，既然都是下人，那就低头做人，抬头拿钱。
关系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多好啊。
更何况，她以后可是要离开这儿出去闯荡江湖的，总不能把小牛也一块带上吧，那多奇怪呀，陆满川肯定也不会答应。
一旦下定某种决心，林缘就会变成另外一种人。
冷静的旁观他人的一举一动，完全将自己抽.离，好像一抹幽魂般，游离在所有人之外，冷漠到不可思议。
抚养她的老乞丐死的时候，林缘花了所有的钱，去街上买了一只肥得流油的烧鸡，偷偷裹在老乞丐的草席里，跟他一块埋进土里。
当时她五岁，小小一只，百无聊赖的坐在坟头上，从天黑坐到天亮，就是为了防止有乞丐为了那只烧鸡去挖坟。
方叔赶来时都吓坏了，大老爷们抖着手把她从坟头抱下来。
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后，就用一种很奇怪很奇怪的眼神看她，好像在看随意吐出的一口恶心的痰，偶尔又面露惊惧，仿佛她是个生吃活人的怪物。
不过后来她就学会了怎么去表现害怕、恐惧和敬畏，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那样。
大家笑，她笑，大家哭，她也跟着一块哭，眼泪哗哗的流，哭的比谁都伤心。
林缘好似没瞧见身后跟着的人，拾起地上歪倒着的木桶，自顾自的去了后院打水。
小牛跟在后头急得想要帮忙，但却发现无从下手。
将厨房内的水缸灌满后，林缘擦干净手上的水想要回房，结果转身就被挡住了。
小牛比划着动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看不懂，赶紧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纸片，潦草的写了几笔后，着急忙慌的就想要递给她。
一只手挡住了递过来的小纸片。
林缘看也不看，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用一种平缓到没有丝毫波澜起伏的语气说道：“小牛，从今天开始，你是三少爷，我是伺候你的丫鬟，好不好？”
她每个字都说的很慢，每一次的口型变化都缓慢到能让对方清晰的明觉她的意思。
小牛顿时愣住了，慌忙去拉她的袖子，却被林缘轻飘飘的躲了过去。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在管家带来的人出现之前，她分明还是会心软的。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了？
管家突然从外头进来，将林缘带去了陆明廷的院子。在那里，陆满川正坐着和陆明廷品茶，看上去交谈甚欢。
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
管家：“家主，人带到了。”
陆明廷抬了抬袖子：“陆老板以美人相赠，于情于理，我也该还一个，不叫陆老板吃亏。”他瞥了眼林缘，“去，让陆老板掌掌眼。”
林缘顺从的走过去，任由陆满川捏起她的下巴，像是打量货物般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了个遍，然后甩手丢开。
狗三！
“家主，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也算美人？您可不能把她跟奴家相提并论，不然奴家会不高兴的。”
林缘想了好一会儿，才辨别出这不是倚红楼的春兰吗？
陆明廷拍了拍她的手，像是有些高兴，“这才一会儿，就吃醋了？”
春兰：“奴家是喜欢家主，才不是吃醋呢。”
林缘低着头站在边上，心中感慨，这春兰姑娘可真不会算账，救她脱离苦海，陆满川那边需要一百两银子，而她只需要五十两银子。
算来算去都是找她比较划算好不好？
陆明廷：“好了，这丫头以后就跟着陆老板，你来了我这儿，那我总得回个礼吧。”
狗三：“陆大人说笑了，春兰姑娘美若天仙，自然只有陆大人配得上。至于陆府的这个丫鬟，既然大人有心，那我就带回去，不辜负大人的一番美意，也正好为咱们的生意添一桩好彩头。”
陆明廷哈哈笑着，亲自将人送出了府。
管家跟在众人身后，唯独在陆满川离开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快得叫人几乎察觉不到。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上，隔出里外。
大门彻底关上的瞬间，陆明廷面上的笑消失的一干二净，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显着怒意，“怎么回事？”
管家低头：“家主，乱葬岗的尸体还在。”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陆明廷手指微微颤抖，抑制不住的吼道，“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陆府，出现在你我面前！”
“他就是回来报仇的！”
“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该一把掐死这个孽种，孽种！给陆家带来灾祸的孽种！”
周围的下人们颤抖着跪下，低着头，手上的东西也全都放在地上，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管家：“或许只是长得像而已。”
“长得像？”陆明廷怒极生笑，反手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要真长得像，他今日就不该收下那个丫鬟！”
“好一个陆满川，他就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故意的？”林缘一蹦一跳，手里还捧着陆满川给她买的烤饼，“你没看到，刚刚家主像是要吃了你似的，虽然脸上在笑，但是眼睛跟喷火一样。”
她咬了口烤饼，惊呼道：“好吃，下次还买这家的！”
陆满川走在她身边，一只手无奈的按在她头上，强行将这个不好好走路的家伙按住，“明日你的卖身契会送到镖局，还有之前说的送你去念书，你想好了吗？”
街上各种声音混杂在一块，吵闹的不行，独独林缘的声音降了下来，她咬着烤饼，说话声含糊不清。
“想好了……这句话应该问你才是吧……”
“什么？”
“没什么。”她紧张的放下烤饼，抿了抿唇才开口，“不过，我……我没那么多银子，可，可能要跟你借一部分。”
一句不长的话，她说的结结巴巴，怎么也连不起来。
下巴突然被托住，紧接着两颊被人重重的掐住，像是捏棉花似的翻来覆去揉了好几下，末了还重重的捏了一下。
“你干嘛？”
“看看这脖子上装的是不是石头，怎么就重到抬不起来呢？”
本来还有点感动的气氛瞬间消失，林缘瞪了他一眼，甩着脑袋想要把上头的两只大手给弄掉。
她费力梳好的发型都被他弄乱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呦，咱们家缘缘连这个都知道了，了不起啊！”
“狗三！”
“好好好，不讲不讲，咱们缘缘是天生的脑子聪明，不是笨鸟先飞。”
“狗三你给我站住！”
巷子拐角，一个身形清瘦的人慢慢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前面打打闹闹的两人，神色间流露出失落。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念着想着的那个人，真好，看上去比他好多了，小牛失魂落魄的站在墙角。
嬉笑打闹间，那人突然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一双猫瞳流光溢彩，亮得如同另一个太阳。
那人静静看着他，随即抬了抬唇角，笑容稍纵即逝。
他呼吸一窒，突然间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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