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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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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柠只觉得头昏脑涨。
出试卷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她绞尽脑汁,才勉强凑出100道跟“医师”搭边的送分题。
她用通俗易通和题干和相当离谱的错误选项去烘托正确答案,竭力做到让答案在整道题目中显眼得如同黑夜中炽白的电灯。
她当然是希望这30个npc都能以最快的速度交卷拿证。
但苏青柠没想到的,开考后,考场内的确是最快速度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但不是她预想中的“交卷”。
而是“作弊”。
苏青柠:“……”
她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母卷。
那些排版整齐的文字拼凑出的题目没有半分遮掩或陷阱,仿佛就是在赤/裸/裸地摆烂。
‘居然还有npc作弊?’
苏青柠非常迷茫。
她怀着难以言喻的情绪看向这位勇于尝试的考生的试卷。
如果忽略那些简单到侮辱智商的题目,只从卷面来看,确实答得像是一份完全及不了格的“反面案例”:扭曲得像是失智螺旋的字母、像醉汉般东倒西歪到难以辨认的文字、无数乱涂乱画的线条。
这种卷面,能让阅卷老师都看得头晕目眩、气得四仰八叉!
而答出这种卷面的考生想要作弊,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
苏青柠又看了下考场记录。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个npc作弊的方式是:直接霸占别的考生的位置和答卷。
而差点被偷家的考生是……方佳奈。
她目前唯一一位技能合格的优秀医生预备役。
苏青柠瞬间明白了:所谓的“作弊”,其实跟试卷难易程度无关,是“考试”期间必然会触发的特殊事件,就跟经营餐厅时小胖企图搞事一样。
至于所触发的特殊事件的棘手程度,大概跟主要对象有关。
譬如监考教师。
她皱起眉,看向考场:3位监考教师看着孱弱文秀,巡看时身体还显出几分僵硬和瑟缩。
单看外表,的确难以产生震慑的效果。
但是已然开考,苏青柠既无法更换监考老师,也无法再增加监考老师的数量。
她只能想别的办法。
她的视线在考场里转了一圈。
她看向了光秃秃的墙壁,黑白时钟作为唯一的点缀,也并不立体鲜明,薄得像粗制滥造的假道具,仿佛随时会消融或凋落。
苏青柠想到了什么。
她掏出那颗打完小boss后掉落的眼珠。
这颗发霉似的、长着一层厚实“绒毛”(肉芽)的眼珠落进她的手心便蠕动起来,肉芽脱拽着烂黏的血管,露出黑洞洞的瞳孔。
苏青柠露出了浅浅笑意。
水鬼意识到不好,但它完全挣脱不了束缚。
它只能发出哀哀鬼哭,泣音如毒蛇吐信一般,含糊阴鸷:它既是在向管理者求饶,也是在鬼祟地提醒疫鬼。
苏青柠只觉得这眼珠微微震动起来。
她的手心瞬间浮现细密的血点,皮下的血肉悄然糜烂,手背也露出大块如尸斑般的痕迹。
不过被这眼珠挡着,苏青柠没能看见手心的伤。
她用另一只手捏住这颗还挺“活泼”的东西,手指摩挲着,摸到手杖贯穿出的伤口后,毫不客气地碾碎浓密的肉芽,挑开缠绕的血管,将其拨弄出大致形状后,才停手。
她又将手电筒里的灯泡拆了下来。
然后她将这电池和灯泡一齐塞进了眼珠上的豁洞中。
手杖刺出的伤并不能完全契合灯泡。
好在苏青柠很有耐心,一点点拨撕开旁边的肉,将灯泡摁进去。
暗红粘稠的血像从泉眼当中鼓涌出来一般汩汩地冒,将露在外面的灯泡浸泡起来,原本就被遮挡了大半的灯光瞬间变暗变红,像一只满含仇恨和痛楚的眼瞳。
但是苏青柠反而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我还以为要用里面的贴一下呢……”
她本来想的是,撕一点医院前厅里的那些标语贴上面,让光亮变红。
没想到,机缘巧合,倒是省了这一步。
苏青柠阴郁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她直接将这颗大变样的眼珠跟[考场]绑定。
她把这颗眼珠放在了时钟上方,与顶缝相挨。
黝黑的圆眼珠被墙壁黏住,被拨弄的血管像电线似的缠绕曲张,而红色的光从覆盖的血渍中闪烁射散——跟小型监控器一模一样。
考场内的鬼怪只觉得毛骨悚然。
被折磨成零碎的水鬼残魂被钉死在墙上,沁血的灯光裹挟着稀薄的阴恨顺着墙壁流淌,然后在整个空间铺陈开来;凶戾挣扎的水鬼不停地被撕碎又拼接,阴气像小型飓风般绞动,但却丝毫不能损坏嵌在它残魂里的烙铁般的炽热禁锢。
血色的亮光淹没整个空间,所有鬼怪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水鬼的痛苦。
被束缚的水鬼无法发出声音。
但其它鬼怪都难以抑制地惨叫出声,各种惨烈诡谲的声音混合,宛如十八层地狱。
方佳奈等人类考生无法像其它鬼怪一样看见水鬼狰狞破碎的煎熬,但他们也看见了墙上的眼球:张牙舞爪地挂在墙上的眼球渗出殷红的血泪,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们,与黑白时钟相应和,那倒走的嘀嗒声变成了死亡的号角,在每个人心上撕心裂肺地吹奏着。
……
苏青柠又在空白的试卷上印了考场规则和标语,然后贴在了墙壁上。
“诚信考试,从我做起。”
“刻苦学习,认真做人。”
……①
白纸黑字,分外鲜明。
30位考生都不受控制地看向那些标语和规则。
“认真做人”这条标语就恰好贴在水鬼的右下方,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它的无用和悲惨。
被折腾的血浸染后,标语仿佛被泡胀般更加鲜明,鬼怪的“眼”似乎要被撑爆了,迸出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纹,被挤出来的肉垒叠,像怪奇恶心的挂饰。
而对于鬼怪而言,贴在墙上的考场规则就像它们的试卷一样,上面错乱混沌,不明的结构活蛇般扭曲缠绕,纠缠出繁复的纹路,既像是双双重叠的眼睛,也像是被虐杀的堆叠尸体,还像是它们自己被折磨时狰狞痛苦的躯体……
它们像被丢进刀山油锅里一样,死去活来,撕心裂肺。
它们仿佛看到了曾经被它们虐杀的人类,寸寸将它们切割,再摁入滚油里,血肉都迸溅成黑沫。
它们尖叫;
它们求饶;
它们被困在原位,魂魄却堕入地狱。
它们和人类一样,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衪被激怒了。
———————
看着那些标语,苏青柠感觉整个考场的气氛都变得严肃了不少。
她又看向了刚刚作弊的二号考生。
二号考生现在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她穿着扎染风的淡红裙子,浓密的黑色长发前后披着,只露出部分灰白的皮肤,连脸包括眼睛都被挡得严严实实。
苏青柠:“……”
她总算知道对方是怎么写出那样的一份答卷的了。
不出意外的话,对方还会再作弊,即便增添了监控,贴了考场规则。
毕竟以这样的发型,是不可能看清试卷并考及格的!
‘果然特殊事件的触发跟试卷的难易程度无关啊……’
苏青柠想把这家伙踢出考场。
她本来已经要这么做了,但她突然停手了。
当然不是因为藏在医院里的那个“抢肉贼”正悄然无声地变大。
苏青柠会停手只是因为她想到,任务难度越高,所获得奖励就越丰厚。
考场内的人数是固定的。
不管是老师还是考生,都是不能多不能少。
苏青柠难得地打开了她的个人面板。
她对那些数据、技能完全不感兴趣,他只认真地看了看她的建模。
确定没问题后,她往前走了几步。
她离窗户只有微末距离。
她的脸清晰地倒映在了干净的玻璃之上。
苏青柠确信所有考生都已经注意到了她。
因为目光从不同的方向或角度,一丝一缕,如有实质般落在了她的脸上,考场内微小的动静也瞬间消弭。
‘衪。’
‘衪在看着我。’
‘不,衪在看着我们。’
‘衪果然很生气。’
‘惹怒衪的是红衣!我们要平息衪的怒火,要获取衪的原谅!’
‘我们应该怎么做?’
‘完成这场考试或者……’
‘杀了红衣!’‘撕碎它!’‘用它的灰飞烟灭来平息衪的怒!’
苏青柠的耳朵很痒。
教室内的灯光太亮,一直盯着,让她的眼球也有些涨酸,眼前的画面有时都变得光怪陆离。
但她一直没动,将双手背在身后,笔直地站立着,目光炯炯,扫视了整个考场。
——考生们蔫头耷脑,一动不动,像被掐住翅膀的鸡崽。
二号考生更是猛烈的颤抖起来,她的头发簌簌地掉落,似乎意识到不能作弊后,在胡乱地剪短。
【[考场]完整度:70%
奖励:[考生准考证]、[教师监考证]、[巡考证]】
苏青柠心里一愣,但还是努力保持面瘫般的表情。
‘[考场]居然还能升完整度?!!’
苏青柠感觉自己的脖子多了轻微下坠的重量。
通过玻璃,她看到了她突然多了个黄色系带的工作证,上面只简单地写着“巡考证”。
而3位监考教师脖子上多了个蓝色系带的工作证,上面也干脆利落地写着“监考证”。
至于考生准考证,苏青柠实在是看不清楚。
她只隐约看到每张桌子右上角都多了一小张硬纸,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吞噬着亮光般,让这硬纸只显示出模糊斑驳的暗。
不知道是佩戴了监考证的老师多了几分底气,还是信息明确的准考证让考生生了几分敬畏,总之考场内顿时变得更加规整,有一半考生的动作都像是复制粘贴一样,提笔、停顿、画字,包括二号考生。
苏青柠这才放松表情,还揉了揉痒痒的耳朵。
紧闭的窗户隔音还算好。
但大概是她此刻离得很近,所以她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沙沙的落笔声。
苏青柠看了眼面板,30张答卷都在慢慢地填补完整。
她随手拨弄着戴着的巡考证。
黄色系带在她指间穿梭,像只漂亮轻盈的黄蝴蝶。
她一边盯着考场,一边又抽空去看正在薅草搬石的npc。
[医院]的院落并不小。
好在npc也不算少,速度也很快。
苏青柠在这场医师考试上耽误了些时间,回头去看时,大半面积都被清理了出来。
虽然地面光秃秃,还有些坑坑洼洼,但不知怎的,苏青柠却觉得这比刚才杂草旺盛时还要显得生机盎然,也更顺眼。
苏青柠眨了眨眼睛。
她没太在意自己这感觉。
她从背包里拿出之前奖励的[花团锦簇]。
她本来是想把这个放进公园的。
但现在显然医院的进度更快:公园那边还是一片破败狼藉,医院这边已经快“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苏青柠找好位置,将[花团锦簇]放下。
其实她也不知道所谓“花团锦簇”究竟是怎样的繁盛模样。
所以她也好奇地盯着看。
管理者的一举一动都相当引“人”注目。
所以其他人和鬼都或明或暗地跟着她一起,看向了那块地方。
变化,是无声的,又是突兀的。
郑杉只觉得是眨眼的功夫,那块贫瘠还曾经掩埋血肉的土地便神奇地冒生嫩嫩的绿芽。
绿芽迅速生长,不需要阳光雨露,便长出强壮的茎叶,清新的绿叶交叠,微微露出饱满的花苞,而不过片刻,花苞外层的花瓣变颤颤巍巍地抖开,层层落下,像轻舞落幕一般优雅美好,直至完全吐蕊。
大朵大朵的花,大团大团的花丛,簇拥着,喧闹着,澎湃的生机和鲜艳的亮色在这片死地里格外张扬。
郑杉闻到了花香。
丝丝缕缕的清香汇集,瞬间便沁入心脾。
苏青柠也觉得眼睛得到了救赎。
这两三天她看到的,要么就是瘦得像骷髅似的npc,要么就是变异得像恶心异形一样的npc,要么就是各种破败和荒芜,这样大团的、毫不遮掩的美丽真是非常治愈。
她露出了笑容。
而医院里的疫鬼表情便越发可怕。
‘我要,我要吞了衪!’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