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宫春》锦葵A

30、前尘无命

　　把脉后，三爷命太监去御药房抓药。沐七想拦着点儿，可没拦住，三爷轻车熟路，像是在自家诊所看病。

　　沐七担心又被人知道他离开华延宫，来她这儿给夏月看病，特意叮嘱小太监去御药房后嘴巴紧点儿。

　　“看来你还是很害怕皇上。”在铜盆净手的三爷，笑着摇了摇头。

　　沐七去探视躺着的夏月，“这不是怕，只是不想找麻烦，你可不知道，皇上一个不高兴就要扒皮抽筋，生吞活剥。”

　　“扒你的皮？”三爷打量沐七，脱口而出，“你还剩下什么？皇上啃骨头都嫌ying了。”

　　“噗嗤……”夏月忍俊不禁。

　　“喂喂喂。”沐七转身走过去，绷着脸，佯装不悦，“我好歹也是七美人，在我的宫女面前，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奴婢多谢三爷看病之恩。”夏月下了床，福身说道，“上次的救命之恩，奴婢还未来得及报答，这回又……”

　　“你下来作甚，快点躺上去休息。”沐七赶紧搀扶夏月。

　　三爷发觉沐七对宫女实在太好了，所以他也毫不犹豫就救了夏月，也许是希望沐七开心吧，总之她开心就很乐意吃他做的饭菜，她吃的开心，他就很满足了。

　　偶尔静下来，三爷会自嘲这样的满足感。也许找到他存在的意义，他便能活得更久。

　　“真要感谢，就谢谢你的主子。”三爷漫不经心地说，“再就是你自己也得注意饮食，忌辛忌辣忌多食。”

　　沐七愁眉苦脸地说：“是不是我前些日子赏吃的赏多了，跟着我吃火锅落下病因。”

　　“差不多就是这样，夏月宫女无福消受。”三爷再补一刀，沐七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夏月见状，连忙跪在床沿，诚惶诚恐地说：“七美人的好心，奴婢感激不尽，三爷说的对，奴婢福薄，受不起，反而令七美人担忧，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呸呸呸，什么该死不该死，三爷救了你，你就不该死，再说了，就是胃不舒服而已，没什么大问题，以后我做清淡食物，你们吃了不至于害病。”沐七真没想到古人的胃这么经不起折腾。

　　“听说皇上赏了椒兰殿一小厨房？”

　　“那是担心我后院起火。”沐七想跟着三爷一道离开房间，于是她转头安抚了夏月，又急忙忙地追出门。

　　三爷思虑后，驻足侧头，“他对你越来越仁慈了，是好事也是坏事。”

　　沐七仰望，晚霞的美，烙在他面具上，她有时候觉得三爷，既熟悉又陌生。

　　“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不可以。”三爷毫不客气地堵上沐七的嘴。突然这么直接地被拒绝，沐七一时语塞。

　　三爷拂袖离去，沐七紧紧地跟着，他走了两步，女人便掉了一大截，然而前面的男人似有等待她的追赶，知道他等她，她又欢欢喜喜地加快脚步。

　　三爷应该觉得这是很幼稚的追逐游戏，可是他也来了兴致，玩的不亦乐乎。

　　忽闻有宫女出现，在拐角处，三爷猛然止步，瞬时旋身，而千钧一发之际，沐七没刹住脚跟，一个踉跄，栽进三爷怀中。额头撞了对方的胸口，她听到怦然一动的心跳声，情急情危，又被三爷一把抓扶住。

　　树影微颤，被绯霞渲染成晕，犹似红脸的她，兀自醉了。

　　三爷挺立贴墙，抓住沐七的手反而更用力。他并不是第一次触碰，可是他第一次招架她的羞色，掩不住眼底的情苗，她投以巨石，在他心底溅起涟漪。

　　心头动荡，恍惚抽离。他放开她，也放过自己。沐七抬眼时，三爷的青袍消失在最后一抹霞光中。他如同逃逸，狼狈地离开了她。

　　他害怕被人发现。沐七空落落地想，可是她觉得三爷不像是胆小怕事的人。

　　三爷利用轻功避开了宫女，同时宫女出现后，福身请安。椒兰殿的宫女，耳不听话不说，就是一双眼，利得很。

　　这天夜里，沐七失眠了。她记得进宫前夕，她也是整夜失眠。

　　窗外月色隐退后，透着森森的光。后半夜变了天，庭院的花草颤抖乱舞，风有点狂，狠狠地敲打心房。

　　沐七的心，有点茫。
　　三爷的心，有点殇。

　　琴声恍如隔世，吹奏轮回，万物自此，流离失所。

　　“三爷。”祁瑞早已守候，伫立阁楼木阶处。

　　琴弦断，三爷魂归。他起身，了然祁瑞来此目的。他也觉得，有点晚了，他恐怕控制不了贪婪。

　　“三弟，你如何想？”长公主命祁瑞请三爷去一趟寝殿，这个时间段，她听到琴声，开始担忧。

　　坐定后，面对长公主的提问，三爷保持沉默。

　　见对方不语，长公主又叹，“这些年他的努力，我们不能视而不见，初始执政，朝野不稳，党派之间明争暗斗，如果不是他……”

　　“我不会……”三爷犹豫，而后侧身凝望榻上的公主，幽幽地说，“苏音死后，我也死了。”

　　长公主捂着嘴，泪盈于睫。寝殿的光线映照他的侧颜，看不清切。

　　“我希望你继续留在华延宫，不管怎样，你还是我的三弟，今生不变。”

　　“你的身子调养得差不多了，并且我看七美人也有心照顾你，还为你……”

　　“小七真是好，真心实意地对我好。”

　　“这丫头对你好是为了在华延宫吃更多美食。”三爷不由自主地浅笑，他大概无从察觉自己的本能反应，而这一切被长公主瞧了正着。

　　许是天意，偏就是小七误打误撞喝了那杯“来自不易”的马尿。

　　华延宫来过这么多嫔妃，个个规规矩矩，不敢造次。七美人也来了，她倒是很想守规矩，可是贪吃打破了她守规矩的初衷。她踏上追寻的道路，一去不复返，直到她遇见了他。

　　谁说，一见钟情就一定跟贪色有关，极有可能和贪吃也有瓜葛。

　　“如果长公主没其他事，我先告辞，以后我不会这么晚了还不回，免得你们为难。”

　　“三弟……”长公主喊了一声，三爷驻足却不转身，他冷静聆听，长公主又说，“当初其实你可以不用牺牲自己，有我和母亲帮助，你也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风扬起他的衣袂，他如狂风，潇洒离去。若是重新选择，他还是会让出所有，他答应过苏音，不能伤害自己。

　　沐七昏昏沉沉入睡，她听到遥远天边传来熟悉的旋律，听过他弹琴，心神俱醉。

　　突然有点舍不得离开皇宫。

　　“不行啊！”沐七被自己的念头吓醒，她翻身坐起来，自言自语念叨，“如果他肯带我离开就好了。”

　　三爷会做饭，还会武功，又懂医术……

　　“哎，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浪迹天涯。”沐七趴在床沿，盯着狂舞的树影，悄悄陷入熟睡。

　　翌日，七美人睡不醒，起不来。

　　宫女将情况反馈到夏月那边，由于夏月宫女正处于放假期间，所以她懒得当闹钟，吵醒七美人，不但她没去，她还交代其他人，天大的事儿也不如七美人睡懒觉重要。

　　“嗯，好吃。”沐七吧唧一口，做梦也在吃，还吃不够似地，哼哼唧唧不满足。

　　“什么东西好吃？”

　　“三爷……”沐七顺着男子的声音回话，倏然一惊，她打个冷颤，从凌乱的榻上跳起来。

　　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墨黑色的双瞳，已然塞不下圣颜。抱着被褥的双臂，依旧颤抖不止，惊魂未定的沐七，哆嗦不出半字，她索性一言不发，蜷缩床角，警觉地瞪着寝殿内的男人。

　　下朝后，皇上心血来潮，半道转了方向，想亲自告诉七美人，他准备宴请世子，而他会动用东甯国最好的厨子。

　　此时，皇上也不言不语，眉目凛凛，肃立昂然。

　　沐七吞咽后吱一声，“臣妾，给，皇上，请安。”

　　她连滚带爬下了床，抱着被褥匍匐跪在地上。

　　头顶阴云，如芒在背。沐七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不管生不生气，好歹说句话，要死也死得干净利落。

　　见皇上不吭声，沐七偷瞄，却不料又被皇上摄人的眸光瞄准。

　　一哆嗦，沐七豁出去开口，“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未能出宫相迎，望皇上恕罪。”

　　“梦到谁？”言语果断，不怒自威。

　　“臣妾梦到吃火锅。”

　　“还有呢？”

　　“三爷说，臣妾的火锅不适合东甯国的气候，应该改良，所以教臣妾如何配料。”

　　皇上一步上前，弯腰伸手，捉住沐七的手腕，毫不客气地用力，痛得沐七蹙眉，然而她不想雪上加霜，只好隐忍。

　　“你又见他？非要逼朕下旨禁你的足？”

　　“皇上，有事好商量，犯不着一大清早就练手臂力量。”疼得沐七冒冷汗，可是皇上空出另一只手，长臂一挥，将沐七拽着的被褥撕扯一旁，紧接着推倒娇小的身体。

　　皇上顺势压上去，一只手将沐七的双腕固定头顶，而他的右手，从沐七的脸颊划过，渐渐地往下，吓得沐七不敢出声，急促的呼吸耗尽她的反抗。

　　男人的手，在沐七喉咙处游离，他凑上去，眼底迸发凌厉的笑。

　　“你害得朕更加讨厌他。”同时，皇上收紧手部力量，沐七睁大眼，本能曲着上半身。

　　“皇上，皇上不要……”闻讯赶来的夏月，闯入寝殿。

　　“你说朕是杀了你，还是杀了他。”皇上阴郁冷情，不懂怜香惜玉，力道大得可以轻易掐断沐七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