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借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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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沉沉的，寒风割面，沈澜用打着补丁的袖口时不时捂捂已冻麻木的脸庞，缩在棉袖筒里的双手也失去了知觉。
而前方蹦蹦跳跳的男童情绪明显明媚许多。
行在中间推着独轮板车的中年男子发觉女儿落后一大截便驻足扬声斥道：“走快点，瞧瞧你弟！吃饭都不乐意跑前头干啥能行，若是灾荒年早饿死你了。”
沈澜虽听不清楚她爹喊的什么，但明白是催她加快步伐。
她也想啊，可跟随她一起穿来的亚健康身体不允许，从来不晓得自己居然弱成这鬼样，走里把路双腿犹如灌铅一般，数九寒天四肢冰冷却满背虚汗。
黑白颠倒的生物钟尚未调整过来加之艰苦的家庭境况，昨晚大半宿没合眼，此时眼胀脑袋痛，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此时此刻她多想躺在那板车上让人拉着走，可是这种想法只能在脑子里过过罢了。
这一世的爹可不是舒服孩子燃烧自己的人，比她小一岁的弟弟都得自己走，何况她呢。
尽管难受，她仍听话的加快速度，任性可没好果子吃，上辈子以及这两天她已吃了任性的亏。
男童瞧见父亲停下，奔跑着折返回来，迎上沈澜豁着门牙笑话她：“二姐最笨啦，比我年岁长还没我走的快！”
沈澜喘着虚气冲她便宜弟弟沈泠翻个白眼：“你咋不说你吃的比我多。”
早饭她只喝了碗清汤寡水的糙米汤，撒泡尿肚子就瘪了，她爹说留着肚子去大姑母家吃好的。
沈泠一脸不服气反驳：“哼，爹吃的比我多可也没有我快。”
男人朝两人招招手：“你俩过来，爹有话给你们讲。”
沈澜抬眸瞥眼她的便宜爹沈三锁，猜他可能嘱咐到姑母家好好表现争取借到粮食。
果然沈三锁咳了咳嗓子略有不自在对一双儿女道：“待会到了姑母家别只想着吃，机灵着点，明儿过小年今儿咱无论如何得借着粮食，没粮咱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
沈泠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问：“爹，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只要姑母不吭声，我和二姐装哭说吃不饱肚子饿？”
沈澜：“……”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哭穷吧。
沈三锁面庞绽笑弯身赞许的拍拍小儿子后颈：“爹的泠娃真聪明，对，和以前一样就那样说。”
见沈澜低头沉默有些不悦道：“听见没澜丫，弟弟比你小都记得怎么说。”
沈澜一副知错模样闷声应道：“我晓得……爹。”
尽管通过原身记忆她知道借大姑母家的粮多半是还不上的，可想到目前处境内心依然希望此次能成功。
否则要么断粮挨饿要么觍着脸继续向更不好说话的亲戚邻居借。
大姑母家所居村子宋家屯离他们桃花湾不算太远，一行三人小半时辰便到了。
村子里不像田野冷寂，且正值年节村道上随处可见村人。扎堆闲聊的，你追我赶嬉戏的孩童，出门或归家的行人……
十里八乡有不少村户相互熟悉，宋家屯自然有人认识沈三锁。
这不刚入村子没多大会儿便有人打招呼：“三锁来了呀，这是又带着伢们给你大姐拜年呢？”
问这话的村人显然晓得沈三锁的黑历史。
其实对于佃户来说借粮是寻常之事，有借有还旁人一般鲜少负面议论，但沈三锁这种借粮不还还继续厚着脸皮讨的难免落人口舌，何况大姑母的丈夫还是个好人缘的赤脚郎中。
虽然沈泠年岁小听不懂对方话语揶揄之意可潜意识觉得不是好话，望望笑得意味深长的村人又看看笑容僵硬的父亲，低头绞着棉袄下襟角皴红小脸上的笑容消失一干二净。
识出内涵的沈澜亦低首做沉默状，她能说什么呢，欠粮不还固然有错但她今日是属于得利方没立场埋怨沈三锁夫妇的做法。
沈三锁僵着笑指指车把上挎的篮子道：“这不明儿过小年嘛，伢他娘给大姐做了两双鞋赶着给她送过来。”
那村人的目光往竹篮里探去真瞧见两双女式棉鞋，嘴不由撇了下，假笑寒暄两句便离开。
沈三锁更没了同人打招呼的想法，仿佛怕再被人拦住打趣脚步不由快了许多。
姑母家比沈家境况好的不只一星半点，户下不但有三亩水田，姑丈还有医术，日子在宋家屯能排上等。
沈澜望着不远处泥坯围成的院子覆有青瓦的衡门式院门，想着家里矮薄一晃三摇的竹栅栏，长叹一声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沈泠对姑母家比较熟悉，跑最前头拍门喊人。
“姑母~，砰砰砰……家里有人吗？”
“来啦，”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打开门看清来客时，嘴角下耷淡淡地朝沈三锁喊声二舅，对沈澜姐弟则选择无视。
小孩子的情感表达最直接，沈澜虽有点点尴尬但理解小姑娘的行为。
沈三锁含笑应了声问：“连翘，你爹娘在家吗？”
“娘跟大哥在，爹和二哥去七里桥给人看病了。”说着已将三人让进了院子。
因姑丈是郎中原因，入了院一股药香迎面扑来，屋檐下挂着一串串干药材。院子拾掇的干净整洁，不算宽阔的面积植了几株不知名的树。
其中一株呈冠状的常绿树沈澜识得，是金银花，上辈子居住的小区有几棵，每至花期便有不少大爷大妈辣手摧花泡养生去火茶。
“路上冷不冷，手冰渣子似的，快进屋烤烤。”
姑母沈氏的关怀打断了沈澜的回忆，她的手心带有厚茧却异常温暖，沈澜竟觉得一下子暖到心间，连头痛也轻了许多。
走在后头将车停好的沈三锁问：“听连翘说姐夫帮人看病了？”
“一早就被七里桥村王老汉叫去，他儿子砍柴时摔折了腿，”沈氏左手牵沈泠右手牵沈澜进堂屋吩咐大儿子宋冬青倒热茶，“这个时辰还没回，估摸今晌呆我姑姐家里吃饭。”
沈三锁听说姐夫可能不回，不由松了口气，单独和姐姐讲借粮之事大概能成。
为防忍不住又犯坐上凳子就想东靠西歪的坏毛病，沈澜选了个杌子坐在火炉旁边烤火边听沈家姐弟说话。
沈氏算着俩外甥的手烤热乎了便对大儿子道：“冬青，带着弟弟妹妹去旁屋玩会儿，西屋柜子里的杏仁酥给他们拿着吃。”
十四岁少年已听懂母亲有意支开他们和二舅有话说，他瞥眼眉眼挂笑的二舅心头略过不喜。
相比二舅，大舅更顺眼些，脑子虽不活泛可肯出力气做事，哪像二舅脑子笨手脚也不勤快，一家人跟着他过恓惶日子。
沈三锁自然不晓得大外甥对他的吐槽，此刻他心里满是如何能从姐姐家多借些粮食度过接下来几个月的粮荒。
看见孩子们都出去了，不等他开口满脸笑容瞬间消失的沈氏肃着脸问：“三锁，你打算往后年年靠借粮过日子吗？”
听出沈氏这次语气非同以往的严肃，沈三锁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怔，然后诉苦道：“姐，我这不是没办法嘛，家里孩子多霜花又身小力薄做不了力气活，这几年田主年年长租额，我就算有再大本事也养不活他们一窝子啊。”
沈氏斥道：“这种话我耳朵都能听出茧子了，打小尿布都是我帮你换的还不晓得你啥人。别家佃农翻五遍土你翻三遍，人家撒肥三车你一车……”
沈氏一口气不带停将沈三锁平日种种懒惰行为数落个遍，让沈三锁又羞又恼。
这次也是他不走运，早上沈氏刚被婆婆数落，对她一而再再而三帮扶娘家弟弟非常有意见加上妯娌也夹枪带棒拱火，让她受了好一通气，见到沈三锁能不发火？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借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