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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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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三天后,幽映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即将离开。
“勒,我想早点离开。”
“决定了?”
“嗯。”
“什么时候?”
“晚上十点三十分的飞机。”
“等我,我去找你。”
“好。”
五点钟,邢勒准时离开办公室。他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幽映所住的公寓。
下了车,他一口气跑上七楼。按了门铃,就只能靠在墙上喘气。幽映一开门,见到的就是他大汗淋漓拼命喘气的样子。他跟着她走进去,直接到卫生间去洗脸。幽映就安静地站在他的旁边,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像一个温婉贤惠的妻子。
“还没吃饭吧?”她问。
“没来得及。”他老实回答,伸手接过毛巾擦脸。
“一起去买菜吧。今天在家里做着吃。”
“好。”放下毛巾,邢勒跟着她一起出门,心里突然有了种幸福的错觉。
楼下不远就是菜场。时值下班高峰,人很多。他们牵着手,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时而停下来买一点喜欢吃的菜,就像一对平凡的小夫妻。他们从菜场的这头一直逛到那头,邢勒手里拎着幽映喜欢吃的西兰花,小青菜,平菇,青椒,还有一条鱼和一些鸡脯肉。而幽映一手挽着他的胳膊,一手拎着几块排骨和一片冬瓜。两人兴致勃勃地边走边看,似乎完全融入了这热热闹闹的生活气息之中。
“一会儿要爬七楼呢,累不累?”邢勒想多拎一点,却被她拒绝了。
“不累,天天爬。”她笑,柔柔的,腰板却挺得更直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两个人又开始钻进厨房忙活了。洗菜、切菜,然后各自烧自己的拿手好菜。一时间,饭菜的香味伴着一股温馨的气息溢满了整个房间。
七点钟的时候,两个人才脱掉围裙,坐在饭桌前准备开饭。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清炒西兰花、小青菜烧平菇、青椒鸡丁、糖醋鱼和冬瓜排骨汤。对于两个人来讲,已经算得上十分丰盛了。
然而,这一顿饭却吃得并不轻松。两个人一扫刚才买菜做饭的兴致,只各自低了头闷不吭声地吃饭,时不时给对方碗里夹菜。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房间里静得只剩下筷子轻触碗碟的声音。邢勒匆匆地扒了一碗饭,就再没了胃口,转身到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斜倚着门框,边喝边目不转睛地看她。眼神幽深复杂,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在他的注视下,幽映无比艰难地吃完饭,开始静静地收拾碗筷。邢勒放下喝完的空罐子,走过去帮忙。两人极有默契地保持沉默,似乎谁也不愿打破这一室的宁静。或许,是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吧。
终于收拾好一切,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厨房,不约而同地朝阳台走去。天已经黑了下来,一眼望去,灯火通明,热闹非常。邢勒静静地站在她身后,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们,结婚吧。”闻言,幽映轻轻转过身,她的表情平静得看不出一丝头绪。“我说,我们结婚吧。”他再次肯定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缓缓地把右手在她面前摊开,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精巧细致的白金指环。幽映怔怔地看着那枚指环,半天说不出话来。邢勒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反应,手心里紧张得直冒汗,心里已经闪过许多可能。
“好。”良久,幽映终于肯定地点头,笑着抬头看天,眼睛里没有一丝迟疑。邢勒觉得这一刻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答应嫁给他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到狂喜,幽映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很幸福。是的,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幸福!因为,她真的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一直站着一个一路陪伴自己、真心呵护自己的人!
“不帮我带上吗?”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哦。”邢勒慌慌张张地拿起指环,轻轻地执起她的右手。颤抖的指尖泄漏了他此时紧绷的情绪,但他的动作却又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精巧的指环轻轻地套在了她纤细的中指上,恰到好处地贴着白晰细腻的肌肤。金属微凉的质感让幽映的心头猛得一跳,接着竟似脱缰的野马般狂乱起来。她缓缓地紧挨那个自己戴着戒指的手移到灯光下,那细细的指环忽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她觉得比任何钻石都来得漂亮。忽然想起那个月夜邢勒说过的话,也许,他们真的注定要走到一起。
邢勒的眼睛湿润了,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幽映清秀的脸庞,心里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驻。因为他害怕,过了这段时间,自己仍然留不住她漂泊的心。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却又那样的无能为力。但他不能留她,他答应过给他时间。因而,他只能强迫自己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盲点,哪怕是幻觉也好。
“勒,如果我一直都没有回来,你会怎样?和另一个女人结婚吗?”她看着他,目光是那么的不确定,甚至还有一丝孩子似的迷惘。
否定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但关键的时刻,邢勒还是迟疑了一下,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虽然他的心痛得无法形容,但他还是艰难地开了口:“如果这是你们所希望的,我会。”他不想欺骗她,如果涉及家庭和父母,这也是他推不掉的责任。
她笑了,笑得妩媚,却又透着凄然。她当然知道“你们”指得是谁,除了自己,他还有父母的。所以,他不可能是自己的,永远也不可能。
“指环有一对吧。你的呢?”深吸一口气,幽映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邢勒伸手把脖子里的红线扯了出来,上面挂着一只同款的男士指环。看着幽映的眼睛,他认真地说:“我会一辈子戴着,就像你,会一辈子在我心里。”他的声音低沉但是坚定,却有些哽咽。
“如果,我没有回来,你结婚的时候希望你也可以戴着它,就像我还陪在你的身边。”幽映喃喃地说,她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或许,这会是她唯一可以独自拥有的回忆。
“我... ...我会的... ...”邢勒虽然很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可能,但他必须忍住所有的悲伤和不安。如果她最后所希望的是自由,那么,他一定会逼自己放手。
“勒,如果我要你做我一辈子的情人,你也会答应吗?”她的眼睛倏地黯了下去,但声音却又透着渴望。
“你知道我会答应你的!告诉我小映,你到底想做什么?”邢勒的情绪已经开始激动了,他不明白她说这些话到底在暗示些什么。她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他们会幸福呢?
“即使背叛你未来的妻子?”仿佛对他的愤怒置若罔闻,幽映继续道。
“不!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丈夫,除了爱她。”他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因为,我的爱都给了你,在没有剩余。如果,你要一个一生一世的情人,我愿意在你心里扮演这样一个可能会永远缺席的角色。但我爱你,小映,你把我当成什么都好,情人,朋友,或者什么都不是。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够了,邢勒,真的够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从小到大,你一直都让我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我不想这样... ...”她在他怀里拼命摇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拥紧她,邢勒轻声诉说着:“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小映,无论什么都不能改变我爱你的事实。我会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嫁给我。我们在明年清明节的时候到未名河给爷爷上香好不好?我要在他面前求他把你交给我。看着我小映,看着我的眼睛!”他用力抬起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我不想娶别的女人,我知道你也不想。你不要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也不要逼自己好吗?”
邢勒近乎恳求的语气让她心头猛得一痛:她竟把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折磨成这样了吗?她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的眉眼,看到他眼底的心疼和绝望,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对他也对自己来说都太残忍的“不”字。
良久,她终于释怀地笑了,在他的怀里伸出手,拉下他的头,心疼地亲吻他的眼睛,他的唇。
他们在阳台上深深地拥吻,身体像嵌在一起般没有缝隙,那么得契合。这吻里,混合着两个人的眼泪,有倾诉,有不舍,更多的是道不尽的深情... ...
她还是决定暂时离开。她需要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去想清楚一些事情,去做好准备。但她一定会回来,回到这个爱她的男人身边,相伴一生。
拎着简单的行李,邢勒默默地走出房间。她挽着他的手臂,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她一直都知道,她的身高只及他的肩膀,是适合拥抱的高度。她可以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聆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他们一直沉默着,下楼,走到街边。他伸手帮她拦车,把行李放在后备箱,正打算一起坐进去,却被幽映拉住了手臂。“不要去送我,我不想在机场那充满别离的地方和你告别。我们并没有真正的离别,而是在等待幸福的开始。”她轻轻说完这些话,然后伸手拉起他的手,把一样东西放进了他的掌心。他用力地握住,心情无比激动。那是一把钥匙,幽映家里的钥匙,也是打开她世界的钥匙。
“在这里等我回来。”她说着绕到了他的背后,紧紧地拥抱他。她不想自己看到她的眼泪,邢勒知道。然后,邢勒感觉到她微凉的指尖在他背上轻轻滑动。他静静地站着,认真感受着,摒住了呼吸。她一笔一画地写着,像要把什么刻在他的背上。在她停手的那一刹那,他触电般地回头,幽深的黑眸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他看到她为自己绽放出妩媚的笑,又留下一个浅浅的吻,然后转身钻进了出租车,很快没了踪迹。
他呆呆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似乎听到心脏狂乱地跳动的声音。那是快乐幸福的呐喊,那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邢勒轻轻地笑了,黑亮的眼睛正焕发出迷人的光彩。是的,她刚刚对他说了,用手指和着心跳对他说“我爱你”。他不再张望,坚定地转身往回走,手心里紧紧握着那一把钥匙。他会在这里等她回来... ...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的黑暗中,JOHN才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久到足够看清楚刚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他记得那个邢勒,那个上次在暗夜追着魅影跑出去的男人。确切的讲,应该是魅影的情人吧。
JOHN为自己点了一支烟,沉默地抽着。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良久,他回头看了一眼重新亮起的窗口,毅然转身走了出去。他的心似乎已经恢复平静,像过去那样没有一丝波澜。可为何周围的空气中会飘过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也许,一段感情的开始,便注定要有一段感情结束... ...
(2002年4月20日下午16:00完稿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