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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儿时的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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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小的时候,在村口有一家很小很小的店铺,卖各种各样村子里的人们会用到的东西。隔着一条不宽的马路,店铺的对面有一角小小的平地。一棵年纪很大的槐树,很精神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在槐树上安了一个秋千。多浪漫,多有情调的事啊。
夏天,知了无休止唱歌的季节。夏日午后,知了唱得最有气无力却又最欢快的时候。天,实在热得很。向日家的小孩岳人最喜欢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他细细的,白白的腿。嘴里叼着不断融化成液体的白糖棒冰。岳人热得有些心烦气躁,汗珠子“吧嗒吧嗒”下雨一样地从额头滑到鼻尖,从脸颊滑过下巴,最终落到地上,渗进土里。
“红头哥!~~”忍足家的小孩很兴奋地从对面的小店铺冲来。忍足家和向日家是邻居。屋子和屋子是连着的,共用一个晒场,后院只隔着一堵矮矮的墙。砖墙其实很透风。忍足家小孩喜欢跟着向日家的小岳人,可是向日家的小岳人并不喜欢带着一小只拖油瓶去玩“男人的游戏”。忍足家小孩喜欢叫向日家小岳人“红头哥”,因为向日家小岳人的头发是红色的,让人很喜欢。向日家小岳人不喜欢忍足家小孩叫他“红头哥”,因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被这样称呼呢?
但是不管怎么说,两只小孩还是经常在一起的。
小岳人有些不耐烦,“干什么啦!”向后摆了下秋千。结果却听到玻璃瓶落地的声音和一只小孩落地的声音。小岳人赶紧跳下秋千,转过身来看。忍足家的小孩一脸惊惶地坐在地上。边上,躺着一瓶打开了的弹珠汽水,浅浅的亮黄色的液体“哗啦哗啦”淌出来,柠檬的刺激味道不可抗拒地钻进来。柠檬味道的弹珠汽水啊。小岳人有些不知所措。小岳人走到忍足家小孩的身边,蹲下来。“蓝头弟。”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忍足家小孩看了眼小岳人,又看了眼打翻的弹珠汽水,鼻子一酸,眼睛变得红红的,3秒之后,随着“哇——”的哭声,咸咸的眼泪绝堤了。
“蓝头弟。”小岳人更加手足无措了。小岳人多想一走了之啊,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必须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起责任来,即使不是故意的。小岳人拾起汽水瓶,很郑重地对忍足家小孩说:“蓝头弟,你别哭了。岳人哥哥答应,以后只要你想,我一定买弹珠汽水给你的。”哭泣的声音开始变小,然后忍足家小孩慢慢抬起头来,“一直么?”“恩——”小小地思考了一下,“只有这辈子。”忍足家小孩动了两下嘴唇,最后说:“好吧,你就欠我一辈子的弹珠汽水。” (哎!忍足小小年就就那么有狼的潜质哦!)
右手的小指伸出来,紧紧缠在一起,拉了勾,许下诺。
两只小孩牵着手,蹦蹦跳跳回到了家里。
小岳人刚跑进家里,向日妈妈就说:“岳人啊,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啊。咱们家明天要搬到城里去。”“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没有跟我商量过!”“啊?”向日妈妈一脸惊讶地看着下岳人。
小孩子的意见算什么啊。即便反对也已经做了的决定,只要通知就够了。
晚饭以后,天是山一样青色的蓝。虽然已经比白天凉快了不少,但仍旧有些闷。小岳人靠在矮墙这边,等着忍足家小孩的出现。一会儿,忍足家小孩果然出现了。“红头哥!”忍足家小孩很惊喜,“叭噔叭噔”跑过来,从砖与砖之间留出的墙洞看过来。“我是想告诉你,明天我要搬走了。”岳人背对着忍足家小孩。下午才刚刚许下“一辈子的弹珠汽水”这样的诺言,现在却要告诉他自己要走掉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7岁的自己,果然还不够成熟,还不是“男人”。忍足家小孩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吐出一个“哦”。
“蓝头弟,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小岳人飞快地冲进屋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样东西。一个铁制的储蓄罐,做成一节火车车厢的样子,画着五颜六色的图案,底下还有4个轮子,顶盖是可以打开的,但用一把小锁锁着。
墙洞扁扁的,铁盒子近立方体,岳人只好把手探过矮墙,把铁盒子交给忍足家小孩。忍足家小孩接过铁盒子,晃得铁盒子“叮呤咣啷”响,却一点也不高兴。“我回去了。”忍足家小孩一脸严肃,头也不回地走回屋子。
忍足家小孩没有告诉小岳人,其实自己下个月也要搬走了的。
如果只是一个人走,还可以回来找的不是么?
但是如果两个人都走掉了,要怎么才能再见面?
其实,从很穷很穷的乡下搬到城里去,在那个时候是很平常的事啊,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第二天早上,小岳人看着自家的东西一点一点被搬到卡车上。向日爸爸和忍足爸爸在一边说话,但是完全听不到在说什么。
没见到忍足家小孩,小岳人总是不能安心,他“唰”地冲到后院,对着矮墙的那一边喊“蓝头弟,蓝头弟!”,但是没人应答。一低头,矮墙脚边,立着昨天的汽水瓶。岳人把汽水瓶拿起来,握在手里。
“岳人。”向日妈妈叫道。小岳人走出屋子,看着爸爸把自己的门紧紧锁上。坐上卡车,老屋越来越小,村口的槐树渐行渐远,最终,一切都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