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听妖语声》无边风生

13、第13章湘琦月

　　书院很快便放假了，苏铭接下来的时间也不打算回家，就准备趁着这段空闲日子四处走走看看，他打算去蜀地，早就听闻蜀地人杰地灵，地貌奇特，风景极佳，是美不胜收，这次出游，也算了了自己一桩心愿。

　　孟弦与他两人互相袒露了心迹，现下更是谁也不愿离开谁的时候，听闻他此番想去蜀地，便也打算跟着他一起去。

　　孟家的人自然不愿孟弦放下家中事务去游山玩水，然而孟弦又怎肯轻易妥协，就连原本打算到孟家谈结亲一事的湘家也被回绝了。

　　说到结亲这事，本来就是孟庆凡自作主张，他原先也没想与经商人家联手开书院，毕竟对于孟家的百年盛誉有所不利，然而抵不住人家开出的丰厚条件。湘家之所以突然找孟家合作，据说完全是因为湘家的女儿，这个女子因为偶然在街上远远遥见过孟弦一面，便幻想能嫁给他为妻，后来打听到孟弦是孟家的公子，便求家人上门，这才有了两家合作这事。这位小姐从小娇生惯养，要什么有什么，自然以为想要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听闻家里人说孟弦出游不在，她便有些心生怨恨，她本想在这个夏天将婚事与孟家谈拢，她便能早早嫁过去，早日将幻想变为现实，谁知世事并非都如她所愿。

　　这位湘家小姐，并非传说中的知书达理。
　　孟弦与苏铭出游了，一路看山玩水，是风花雪月又是情意绵绵的，两人在山间观月，江上泛舟，还在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村落里住了几晚，两人每晚缠绵悱恻更是要欢愉一番。
　　如胶似漆般难舍难分。

　　这天夜里，月色如娇，苏铭披着薄衫站在窗户前，他看着眼前那轮圆月，桃树的枝干伸到窗前，被月色照进屋里是影影绰绰斑斑驳驳。

　　他看了眼床榻上睡得安静祥和的孟弦，心里也很是安宁。又想到这样的幸福日子不知还能过多久，回到书院被人知晓被孟家知晓又该如何，便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他皱着眉头望着月色，这时感觉后背抵上一具厚实温暖的胸膛，身后的人伸出双手环住他，歪着头靠在他的肩上，让他心里一安。

　　孟弦闭着眼睛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么晚不睡，在想什么？”
　　苏铭被他呼出的气息弄得耳际一阵痒，便歪了头:“没有，在想我们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我怕你家里人会担心你。”

　　“他们才不会担心我，回去又要被逼着做这个做那个，还有那个湘家的小姐，好麻烦，我不想回去，只想这样一直跟你在一起。”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用头蹭了蹭苏铭，一副耍无赖的样子。
　　苏铭被他逗笑了，转过身来搂着他：“你这话可真是孩子气”顿了顿又说:“那如果孟家非要逼你娶她呢？”

　　孟弦想了一会才说:“那我便剃光了头出家做和尚去，到时你也陪我，我们一起做一对洒扫除尘，念经拜佛的和尚。”
　　苏铭又笑又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背:“不正经，哪个寺庙敢收你这样的和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满嘴胡说的本事。”

　　“那你现在发现了。”
　　苏铭放开他，伸手捧着他的脸，望着他的眼睛:“孟弦，我现在真是开心。”他不敢说自己能永远跟他在一起，毕竟以后的事谁也料不准，这么一想就显得眼前的光景十分宝贵。
　　孟弦笑着将脸靠过来，想拿嘴去啄他:“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苏铭笑着点头，脸上微微红了起来，被孟弦啄着啄着也伸手去抱他，两人都觉得这日子过得很开心，也非常想一直这样过下去。

　　然而这段风花雪月也到了即将结束的时候了。
　　孟弦与苏铭出来游玩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两人这才一路慢悠悠地回桃桦城，两人赶了几天路，进了城后，一个孟家的小厮便骑着快马一路朝他们狂奔而来。

　　小厮见了他们是又慌又喜，还未等马儿停下来就从马背上半跳半跑着来到他们跟前。
　　他神色慌张，喘着粗气地向孟弦禀报:“少爷，老夫人……老夫人这会是真的不行了。\"

　　孟弦听了这话脸色骤变，立马扬鞭往孟府的方向赶去，苏铭知道上次孟弦从书院不告而别就是因为孟老夫人也就是孟弦的祖母生了病，而他一直守护在祖母身边照顾着，这才好久没去书院。
　　看着孟弦远去的身影，苏铭也追了上去。赶到孟府时，孟府已经有穿着白衣的仆人正爬上木梯将门外的红灯笼换成白灯笼，并挂上了白缎子。

　　苏铭赶到的时候便看到这副情景，担忧地走进孟府便见前厅的院子里孟弦跪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苏铭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只能默默地站在身后陪着他。过了一会，厅里走出了孟庆凡，孟老爷站在阶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孟弦，一脸愠色，他破口大骂，完全没有顾忌一点风度形象:“你奶奶临走前就想见你一面，可你死到哪里去了，你明知道她身体不好，你还出门远游，你这个不肖子，是要把我气死你才甘心！\"

　　孟弦低着头，默不作声，他眼睛里被泪水湿润，他不是因为孟老爷的话难过，而且因为懊悔自己没能在最后陪着自己的祖母，悔恨自己不该离开，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那可是除了他大哥最疼爱他的祖母了。

　　孟老爷拿眼睛脸色古怪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苏铭，“哼”了一声，甩袖进屋，苏铭想孟老爷肯定是怪罪他了。
　　孟弦在地上跪了许久，直到天黑。孟老夫人的葬礼在三天后办理，期间有不少人前来吊唁，包括湘家的人。葬礼过后，热闹了许久的孟府这才安静下来。

　　苏铭这几天也住在孟府，他能感受到孟老爷表面上对他是和和气气，但看他的眼神总有一股异样和隐约的嫌弃。苏铭有些心慌，跟他同在孟府住下的还有湘家的几个仆人，听说是湘家那边派过来吊唁的下人，但这几个人受到的待遇完全不是下人该有的，反而像是地位十分尊贵的客人。

　　苏铭曾与他们打过两次照面，他发现其中一个“下人\"身材较为娇小，并且长的白白净净的，看着不像是个男人。

　　他心里疑惑，这人长的比他更白净瘦弱，不对，那个人好像是个女的，苏铭曾注意到她的耳朵上好像有耳洞，那个“下人\"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好久，并且似乎带些一丝怨恨。

　　苏铭在府里的几天，偶尔会去看看孟弦，但孟弦一直都很忙，好像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一样，两人每次见面也只是短短聊了几句，苏铭看他脸色憔悴，也只能抱着他安慰几句，有一次孟弦抱着他不肯让他走，然而苏铭怕被别人发现，只摸了摸他的头便还是忍着留下来陪他的冲动回去了。

　　这样过了几天，苏铭打算先上山回书院，可就在回书院的前一晚，孟老爷突然把他叫去前厅。就在孟老爷派来的人走后，孟弦便来见他了，他告诉苏铭，他爹可能已经知道他俩的事情了，他让苏铭先出府回书院，剩下的事他来应付就好。

　　苏铭觉得既然孟老爷已经知道了，不如就此跟他说明两人的心意，就算他不同意，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孟弦摇头不答应，他告诉苏铭，孟老爷让他过去若是说这事，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并且可能会为难他，而且如今那个湘家的小姐也在他们府里，怕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苏铭满脸惊讶:一个女子还能杀人放火不成？

　　孟弦脸色略为凝重地告诉他:“你别小看她一个弱女子，上次她非挡着我跟我说她曾经在自家院子里豢养了一条老虎，并且还以活人为饵去逗引老虎，看看这个人在老虎的眼皮低下能活多久，结果那人在她的眼前被活活撕成两半，这只是其中一个例子，那个女子好像很喜欢以残忍的手段当做乐趣来观赏。”

　　苏铭听了觉得这个女子是不是有问题，既然跟自己喜欢的人说自己有多么凶残！这是为了吓唬孟弦若是不从了她后果就会很严重吗？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想到这里就收拾了几件衣服，准备半夜离开。孟弦带着他准备从后院走，结果就见到那里守着几个下人，下人请苏铭往厅堂一聚，说老爷已经等候他许久。

　　孟弦脸色铁青，苏铭用力握了握他袖子底下的手，示意他放心，他能应对。
　　于是两人便被请到了大厅，一进厅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的孟庆凡。

　　苏铭站在厅的中央，虽然心里也没谱，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脸上镇定着不让人看出他心中的忐忑不安。

　　“苏侄子，你看秋值与你在书院里一同读书，我知晓你们感情甚好，但有时好过了头，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让人看了笑话可就不好了。\"孟老爷并不多做铺垫，单刀直入只，他脸上虽挂着笑意，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没等苏铭回答，孟弦便开口了:“这是我与文宁的事，还请父亲不要管的那么宽。”
　　孟老爷冷笑道:“我管的宽？只要你还姓孟，只要你还是孟家的子孙，你的一言一行就代表孟家的脸面。\"

　　“父亲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您自己的做派恐怕也没顾忌到孟家，湘家那是经商人家，您口口声声说为孟家百年盛誉着想，却执意要与湘家联手，我们孟家哪有那么多名师，若是见财起异，父亲这么做对孟家祖上怕是不好交代。”

　　孟老爷顿了顿，脸色古怪地呵斥他:“你给我闭嘴！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了孟家的将来能有更好的发展。”
　　“不管孟家将来如何，您打算牺牲我去娶那湘家小姐是决计不可能的，父亲若逼我，便想想大哥是怎么被你们一步步害死的。”

　　孟弦一提到孟秦，孟老爷更是气得发抖，本来一脸生气又神色复杂的孟老爷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身子软在了椅子上，他承认因为自己的过错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想再失去另一个了。

　　“孟二公子竟然以死相逼，这可不是我心里期待的样子，哎，说来我还真是有点失望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一听软软甜甜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像尖锐的刀子。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打扮娇艳，身材曼妙的少女婀娜地向他们走来，此人正是湘家二小姐湘琦月。
　　孟庆凡脸色一变:“湘小姐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好这事我来处理吗？”
　　女子轻轻地笑出声，声音竟然很是柔和:“我是看孟老爷拿公子没辙，这才出来帮忙的。\"

　　孟弦不知一个外人怎么也知道他们的事，脸上有些惊讶但又很冷漠，看也不看她:“孟家的家事不需要一个外人来插手。”
　　“外人？”女子笑了起来，本是玲珑般的声音却格外刺耳。

　　她缓缓靠近孟弦:“过不久你就是我的夫君了，怎么能称我是外人呢！”
　　在场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变，估计是从没见过如此不知礼仪廉耻为何物的女子。
　　孟弦皱紧眉头:“请小姐自重些。”

　　“我从小到大就不知什么是自重，不过我今天可以跟你们说，不管使出何种手段，我一定会进你们孟家的门的，至于这个文弱书生，最好快点离开，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敢担保。”
　　女子看着苏铭气焰很是嚣张。

　　孟弦拦在苏铭身前，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小姐别太猖狂了，这里可是孟家，敢在孟家大放厥词，未免太狂妄了。”
　　“孟家又如何，只要我愿意，你们孟家不过是……啊，算了，我不说了，免得吓着你们。”
　　孟弦拧紧眉毛，诧异地看着她，“此话何意？”

　　女子没回答，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件新奇物什，仿佛要将他看出个洞来。
　　双方僵持着，孟老爷脸上充满担忧，觉得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便打圆场:“还请湘姑娘先回房休息，犬子自当由我来教导。”

　　女子不以为意，她的眼睛是一刻也没有从孟弦身上移开，好像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若是别人恐怕早已被盯得发毛，她沉默了一会突然掩嘴低吟轻笑一声:“好吧，今天我先回屋，孟公子可别忘了我的话，我对你可是势在必得，你要有心理准备。”

　　这个女的怕不是个疯子？

　　隔天，苏铭便回了书院，孟弦怕那个疯言疯语的湘小姐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便也跟着一同上山。孟老爷也没有办法，孟弦出府前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上的孟老爷，他看着他爹的脸色，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他爹似乎想跟他说些什么，又像有所犹豫，后来什么也没说，便一脸担忧地转身进屋了。孟弦跟孟老爷的感情从来都很冷淡，并且还有些不愿交谈，所以他自此没有多问，跟着苏铭一并回了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