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这个故事》因乐enyeah

5、关于你

　　HI 日记你好，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应该说是，很不好。我现在人在家，并且把自己锁在房间。而我桌上的音响也被我开的很大声，我想隔绝掉今天的不愉快。

　　对于今天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只知道，我心中有气，有很多的气。

　　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地方藏着很深的自卑，是对于家庭的自卑。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对自己的家庭或父母，总是有些东西是不想让朋友或同学知道。

　　也许是觉得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会很丢脸，会很没有面子。而这种日子久了，那个自卑就会无形变成为一种开不了口的习惯。

　　以前念初中的时候，我们班上有个女同学让我印象深刻。
　　我记得她每次中午吃饭时间总是说不饿，直到有一天她的妈妈突然来到学校把她忘记带出门的便当拿给她，班上同学才知道原因。

　　原来一直以来，她的书包里面一直都有一盒她妈妈做给她的便当，不过那个便当与其他同学的相比，确实显得有点寒酸。她便当里面的材料，只有饭跟一颗蛋。我想，她是觉得丢脸的，所以才总是骗大家说自己不饿。

　　要不是那一天她忘了带便当，她的妈妈怕女儿会饿肚子才到学校把便当给她，这件事应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我永远忘不了当她接过妈妈手中的便当时，脸上的表情。
　　她脸上写着丢脸，她脸上写着妈妈这样子做让她等于是让她难堪，她脸上充满着不高兴。

　　虽然说这样子很不对，可是我却能够理解。

　　其实初中的时候，对于同学不想让自己父母出现在学校的事件真的不少，其中我也听过别班一个在学校很有人气的学长的事。

　　这个学长以前每天来学校的时候，总感觉他走路有风，就连旁边的女学生都会不自觉地多看他几眼，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们班的家长会，他的爸妈突然出现…

　　听说他的爸妈在他就读初中的期间，从没参加过学校他们班的家长会。
　　终于有一次，当时快要毕业…那次的家长会，可能他的爸妈关心自己孩子的未来，所以出席了。

　　没记错的话，学长那件事，我听到的版本是他的爸妈长得非常俗气，与他在学校那种家里很有钱又是大帅哥的形象完全不符。

　　后来，他父母长相俗气的事情，很快就在学校传开，之后学校的同学就觉得这位学长家里有钱的事情，肯定是他自己装出来的。至于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确定。

　　说了这么多，我想表达的是…
　　其实，我一直对家里是做水电工这个行业感到有些自卑。我觉得这个工作，如果被别人知道，会显得我很渺小，地位会矮别人一截。

　　我身材一直很好，在初中每个同学都还是瘦排骨的身子时，我已经有腹肌了。就连小腿的肌肉也很结实，可是我从不炫耀，甚至是低调。

　　这些肌肉，是我平时陪我爸一起工作时锻炼出来的，不过幸好我初中读的学校不是我爸的客户，所以学校很少人知道我爸妈是做什么。

　　从小到大，只要是学校的家长会，每次都是由我妈出席，我自己也把身上这些肌肉隐藏得很好，一切都很平安。

　　但是今天在学校…
　　在日光高中这所贵族学校，发生一件让我非常不知所措，甚至有点恼羞成怒的事情。

　　今天到学校，我一直记得要还欠简晓倩的钱，可是我想等到体育课上完再上楼还给她。
　　因为，学校操场是各个年级和班级的学生都看得到的，也刚好今天上课的主题是篮球，是我的最爱也是最强的一个项目。

　　当时地理课的钟声一响，我已经换好体育服冲到操场开始打篮球，不过板凳不喜欢流汗，所以不到最后一秒，他人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操场。在这下课期间，我知道他一定会去找豆豆，而我就盼望着那个时候简晓倩也能跟着豆豆一起到走廊。

　　心诚则灵，我心中的愿望真的成真。

　　于是我趁还没上课前，非常努力的和同学在打篮球，为的就是把握好下课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好让简晓倩能看见不一样的我。

　　因为卖力，我很快就把自己搞的一身汗。
　　擦汗时，我还刻意不用自己运动服的袖子，而是拉起衣服的下摆，用那个我个人认为比较不方便的动作，但是却能展现自己的腹肌来擦掉脸上的汗水。

　　我就是想在简晓倩面前炫耀自己的身材。毕竟上了高中之后，我终于知道原来男生如果身材好，在女生的心中是会对那个人加分。

　　为了努力耍帅，我装作不知道简晓倩她人就在走廊（幸好她真的在走廊呀！）。

　　可惜没多久，上课钟声就响，板凳也终于出现了。

　　既然是体育课，他真的就是个板凳。能把自己当板凳用他就绝对会好好当个板凳，虽说他是有稍微有打了一下篮球，那还不是打给老师看的。等老师一走远，他又回到自己的身分，当个板凳。

　　那堂课我上的很快乐，在上课前，不管简晓倩有没有注意到我，我都努力把自己的球技尽可能的展现出来。

　　在上课时，我享受阳光高照，享受打着篮球流着汗的感觉。
　　我就这样快快乐乐的打球一直到下课的最后一秒。等最后一秒结束才肯把手上的篮球还给当天的值日生，让他去还球。

　　本人最爱的体育课终于在我恋恋不舍下结束，而我也很珍惜每分每秒的时间，只是稍稍把脸上的汗水擦掉就往简晓倩的教室方向去。

　　我之前说过，简晓倩的教室旁边是男生厕所再来就是一个楼梯口，因此要找简晓倩最快捷的方式就是走那边，所以我当然从那上去。

　　到了二楼，我心情很好，想说又可以和简晓倩有接触，没想到却在经过男生厕所时，无意间，我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那个人是…
　　“阿爸。”我停下动作，站在原地很自然地叫了我爸一声。由于我没有很大声的叫，使阿爸没有听见我的声音。

　　虽然阿爸没有听见我的声音，我还是探头往里面看了看。

　　当时的阿爸在那间男厕所里正准备要处理马桶的问题，而站在阿爸旁边的是十四班的同学。
　　那个同学站在阿爸旁边很认真指着马桶不断地说有个地方一直漏水，还边说边抱怨又指手画脚的。不过阿爸就是阿爸，他非但不觉得对方没大没小，反而是很有耐心的听完，也笑笑的对那同学点点头，然后就开始处理马桶漏水的问题。

　　当下看到这些画面的我，整个人僵掉了。

　　我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形，我知道自己家是做什么，工作内容有哪些，这一切我都明白。
　　从小无论是去客人家里修东西还是去老客户的店面修理电器等等，我都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可是当我看着自己的阿爸在自己学校听着跟我同年级的学生对他嫌东嫌西，嘴上不停说著厕所马桶怎样怎样…那个状况，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年当我还是新生的时候，学校的人知道我是靠关系进来，至于是什么关系，没有人知道。直到有一天阿爸来学校修理东西，顺便跟训导处的教官聊天，事情碰巧被几个不知名的学生听见，这才让这件事散播至整间学校。

　　之后全校的人才知道原来时常来我们学校的水电工人是我爸爸，不过这个事情我能接受，因为事实确实是如此，但是像现在这样直接看见阿爸在我面前工作，并且就在一堆同学面前，使我看了有些心疼又有些生气。

　　我倒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没什么，接着走到阿爸正在修理的马桶前蹲下来，并且抢走阿爸手上的工具开始修理马桶的漏水。

　　期间，我一语不发，不过阿爸却把工具抢回来，笑笑对我说：“你现在是在学校，不是来修东西的，不用帮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你还是赶紧回教室上课吧！”
　　“没关系，我动作比你快。”我的脸很臭，话很短，原本想保持的平常心，也渐渐转变成怒气。
　　“别啰唆了！，乖！快回教室上课去。”虽然我的脸色很难看，可是阿爸依然脸上挂著笑容。
　　“我说了我来。”我压低声音，想压住快爆发的怒气。
　　“不用！这个很简单，不用你帮忙～”阿爸还是笑笑的。
　　“没差。”此时我知道自己心中的愤怒已经快要压不住。
　　“不用不用！臭小子，快回教室读书！”阿爸没注意到我的表情，甚至还轻轻打了我头一下，就像平时在家里一样。
　　“就跟你说了我来，你是听不懂吗？！”意料之外，我以为自己最多顶一下嘴，没想到我是这么的生气，气到站起来，直接冲着阿爸大吼。吼完后又蹲下狠狠把工具抢回到自己手中。
　　“…”这时，阿爸的笑容不见了，也安静了。

　　有些人就是不会察言观色，就像十四班这个白痴。
　　“拜托你们父子不管是谁可以快点修吗！它一直漏水，我今天当值日生，可不想一直花时间来清厕所！”这白痴的男同学终于打破我和阿爸之间的沉默。

　　我本就因为这事心情弄得很糟糕，结果被这白痴再加点油，我心中的火直接燃烧。

　　此时，火大的我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开口：“怎么！清理厕所很难为你吗！你他妈的不过就是个书呆子，是多想快点滚回教室读你的书？！”我彷佛失去理智，一身的气就这样慢慢一点一滴的发泄出来。
　　“王逸凯，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哪里得罪你了？况且，你讲话能有点文化吗！”
　　“我去！老子讲话天生就是这样，你小子是有什么意见！”我眼睛瞪的很大看著他，接著说：“小心我揍你，揍到让你知道什么叫文化！！！”
　　“王逸凯，你敢这样试试，要是被学校知道，就算是王伯伯也保不了你！”那白痴看到我的眼神和语气，终于有些害怕，并且退后几步，然后眼睛看着我爸，希望阿爸能帮帮他。

　　“好了好了！”阿爸把我拉开，顺便安抚这白痴：“这位同学，你就不用担心的回教室吧，我等等修理完会顺便把地板擦干，抱歉啊！”语毕，阿爸试著要把那位白痴推出厕所，怎料那个白痴看到阿爸的手，看见那些因为修理东西而每根指头都是黑黑的且长满茧的双手，他闪开了阿爸的触碰自己走出厕所。

　　原本我只有怒气，可是当看到自己学校有人这样对待阿爸时，我仅剩的一点理智完全没了。那一刻的我心中彷佛有个油桶爆炸了。

　　我就像是那爆炸的油桶一发不可收拾，人直接冲到那白痴面前：“你他妈的给我回来！！！”我手上拿着工具，真的准备要打人，可是却被阿爸拦住。
　　“小逸，你闹够了没，就跟你说了现在是在学校！你快点回教室读书，不要在这里！”这回我爸换上他平常生气时会出现的表情和语气，可是当时我的人已经失去理智，也不管厕所外面有多少人在看。
　　想都没想，我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阿爸嘶吼：“我回去上课干嘛！反正我书念再多，你送我到再好的学校，将来不是照样得接你的工作，还不是跟你一样当个水电工！！！”
　　“…”
　　“我实在不明白阿爸你。你要我读那么多书是为什么？你送我来这个鬼地方是干嘛！一个水电工读那么多书到底是要做什么！！！还不永远就是个水电工！！！”
　　“…”
　　“就算我考全校第一名又如何？我将来还是个水电工呀！”
　　“…”阿爸没再说话，而我也很自动赶紧的把漏水的地方修好。
　　修完后我看也不看阿爸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我听见阿爸低沉又认真的声音。
　　“小逸，你知道为什么阿爸费尽心思让你来这里念书吗？”
　　“…”
　　“多读一点书，你就可以不用像我一样在这里修东西，你就可以轻松的坐在办公室里吹着冷气上班，知道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阿爸的心里话。
　　原来在某种程度上，身为儿子的我，在无形中，我的表现让他知道，我觉得他的职业很丢脸，我觉得他，是个会让我丢脸的父亲…

　　当时的我即使脸上充满怒气，但是眼眶还是不自觉充满着泪水。

　　一直以来，其实不是阿爸让我丢脸。
　　一直以来，其实是我让阿爸丢脸…

　　只是，我的怒气还在，所以即便听到阿爸的话，我还是没有回头的就离开那间厕所。

　　正当我走出厕所抬头准备要所有人闪开时，我看到了板凳、小刀、大头，也发现了豆豆、杉菜，当然也看见了她。

　　她的朋友和我的朋友全都在，而他们站在男厕的门口究竟有多久，内容听到多少我不知道。但是只要一想到简晓倩看见刚刚的我，无论看到多少，那个时候，我居然觉得有点讽刺。

　　心里的痛让我轻笑了一下，然后我从口袋里把准备好的钱用力塞到简晓倩的手里，接着很不温柔的用肩膀撞开她，更没有理会其他人。
　　我，自己一个人离开了那个地方。

　　如果这个世界只有王子才能配得上公主，那么别说是王子，就我这样的人，恐怕连当个骑士都不够格。

　　简晓倩今天所看到的画面，一定认为我是个不孝子，是个没文化，甚至是个会打人的流氓吧！

　　未来我还有什么资格再去接近她？
　　以后我真的只能很远很远的看着她，或是放弃这样的喜欢，放弃喜欢她的美好…

　　我其实不介意自己以后要接阿爸的店，那可是爷爷传下来的。
　　只是今天的情况真的让我太生气，导致说出收不回的话…

　　在很小的时候，我永远记得爷爷对我说的一些内容，当时爷爷说：“小逸啊，你不要小看爷爷的工作喔！要是这世上没有像爷爷这种人，那些高贵的有钱人怎么洗澡上厕所？怎么开灯看书？没有我们这些人为他们做这种最基本的工作，他们一件事情都没法做，所以爷爷的工作是很了不起的！”

　　从那个时候我听完爷爷的话，我真的就不介意自己未来也做跟爷爷一样的工作。
　　只是，这个社会把人与人的身分阶层分的太过分明。连我在不知不觉中，明明是值得骄傲的职业，我却被这个社会给洗染，让自己心里最深处也染成认为水电工是一种低下的工作。

　　今天的我伤害了阿爸，又或者说，一直以来，我对阿爸的伤害，从没停过。可是此刻…孩子气的我却无法对阿爸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阿爸要我到这间学校念书的原因，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可是我真的很想跟阿爸说，无论我读多少书，我一样还是想和阿爸以及爷爷一样当个水电工。
　　这是真的，但是我实在放不下面子，就是说不出口。

　　是不是…其实每个孩子都一样，无论事情的对与错，身为孩子的我们永远不会先开口低头认错？

　　还是就只有我呢？

　　日记，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未来的我还会不会用到你。因为或许，这样的我，得放弃对简晓倩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