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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月上柳梢头 ...

  •   花满楼僵也似的站在那里,回不过神,他的唇上润润的,不想也知道是沾染了她气息的口脂,“怎地愣着了?”她捧着他的脸笑出了声,他的双手抬起又放下,不知该放哪里,喉结不停上下滚动,说不出话来,格外不知所措。

      “七郎?”宁边安不顾酸麻的腿再次踮起脚尖,学着戏文里头惑人的妖精一般不住唤他,调子抑扬顿挫,唤着唤着便笑倒在了他的怀里。花满楼微微弯腰满脸无奈地抬一只手手扶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感受手心烫人的温度不只有他的,这才宠溺地笑了,“还闹我么,嗯?”

      她脸上的温度不可控地上升了,却不肯认输,趁花满楼不注意又垫着脚,看似凶狠地在他唇上啄了两下,语气带着威胁,“不行么?”大有他要是不同意就继续占便宜的架势。

      他笑着,纵容她的放肆,“只要是昭娘就行。”说罢顺着自己的心意低下头,温柔地吻在她的额头,眉间,鼻尖,一步一步让她再也端不住表面的从容,羞红着脸闭上眼,睫毛不住颤动。

      少顷,宁边安的口脂被吃了个一干二净,两人呼吸微乱,花满楼轻笑一声,满足地将揽在怀里,一手搂腰,一手抚背,帮她理顺气息。

      “真好。”她蹭了蹭他的胸膛,待恢复了气力,挣了挣身体,他就顺着她的力道松开怀抱,被她拉着手进了客房。

      花满楼问道:“怎么了?”

      宁边安不回答,一直拉着他到妆台前,自己坐下,拉着他的手放在发髻上,花满楼有些不明所以地摸遍了她的发,以为是她想让自己‘看’今日的模样,于是夸道:“很美。”

      听到他这么说,她笑出了声,“什么美不美,我是想让你帮我拆了,虽还不能达到你‘与君梳妆’的愿望,但卸下来还是可以的。”

      闻言,花满楼的手顿了顿,叹道:“无妨,你不用在意我方才说的话,今日花灯会,合该漂漂亮亮地出门。”

      “你乐意让别人看,我还不乐意呢。”宁边安嗔了他一眼,“本就是为了你打扮的,既然你都看过了,我还留着这身累赘出门作甚,你要真心疼我,便帮我拆了。”有些话掺着真假才能说服人,她深谙其中门道。

      “七童,我最美的模样,只想留给你一人。”

      花满楼心里胀胀的,一时间百感交集,宁边安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动作,心里长叹一口气,抬手正想自己卸钗,被他抓住了手腕,“我来。”

      “那你动作快些,这时辰还未用饭,别饿着了。”

      “好,我快些。”

      他加快了动作,仍旧小心,怕扯痛了她,宁边安顺从地放下手,乖巧地坐在妆凳上,任他拆了自己让人精心梳起的乌发,一缕一缕地散下来,披在身后。“再帮我梳一个同你一样的发髻,这样出去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一对的。”她这么要求道。

      “好。”除了好,花满楼也不愿说别的,原就柔软的心肠更加软得一塌糊涂,哪怕她现下要把小楼拆了都能陪着她一起。

      熟练地将她的头发挽起,像是经历过千万次,见他停下动作,宁边安从案上拿了一根发带要递过去,花满楼接过挂在手腕上,并没有用它,转手将自己头上的发冠拆下来,安了上去,“喜欢么?”

      “不能再喜欢了。”她惊喜地摸着头上的发冠,爱不释手。

      花满楼满意地笑了,拿起她的发带三两下扎好了头发,往外走去,“我在外边等你。”说罢关上了门。

      宁边安心情极好地走到衣柜前,选了一套同花满楼同色的长袍换上,将面上的妆容擦去,抱起裙装时,她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就忍不住红了脸,这便是存下了回忆。

      “七童,走罢。”

      街上热闹得很,卖小吃的,摆小摊的布满了街道,两人就近选了一家小摊位用了饭,这才携手混入人群,同游灯会。

      “哥哥慢点跑,等等我!”

      “来追我呀!哈哈哈”

      宁边安侧身让两个稚儿跑过,前头的兄长手里拿着个风车,一边跑一边往回首逗弄幼弟,却小心地保持着距离,怕他追不上自己,周边的大人们大多都善意地为两人绕开道。

      “哎哟!”

      “谁家的娃娃!今日人多,也不怕被拐子拐了。”巡街的捕快一手抱起一个又好气又好笑,不顾两个孩子的挣扎紧紧抱在怀里。等了一会孩子的双亲才急急忙忙地跑来,喘着粗气道歉,捕快把孩子还给人家,简单地说教两句就放他们走了。

      “安昭喜欢孩子么?”方才那两个孩子跑过她就停住了脚步,皱着眉注视着他们,直到被他们父母接走。花满楼一直耐心地陪她等着,宁边安回过神,拉着他往前走,“要是……”

      “嗯?”

      “我是说,若是我们俩的孩子,我自然是喜欢的。”

      花满楼紧了紧两人的手,“莫急,你我身体康健,成了婚,自然会有。”

      “谁,谁急了!”她结巴道。

      “是我急。”花满楼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未来怕是辛苦你多陪我努努力罢。”

      宁边安:“……”

      这,这人若是不要脸起来,她是比不过的。

      花满楼哄着她,逛了一路,只买了些孔明灯并做成水莲样式的花灯,不是他不想买别的,只是被宁边安拦下了,她只想要灯。

      花灯会,买了灯,自然是要去放灯,她拉着花满楼沿着河边走,终于找到了一个暂时空着的位置,并肩下了石阶,松开手,从他手里接过一盏花灯,撩起袍子就蹲下身,“不写些什么?”

      “我幼弟太小,不识字,我怕他看不懂,只告诉他跟着花灯走便好。”宁边安用火折子点亮中间的蜡烛,放到水中松开手,不用她助推,花灯就颤颤巍巍地顺着水流飘远了,“希望他来生投个安稳人家,顺遂地度过一生。”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孤零零的花灯,任顺着波纹漫上来的河水打湿了鞋子,突然站起来急道:“七童,再给我一盏。”

      “我不放心,他太小了,不识路走错了怎么办?我得让父亲祖父看着他点啊!”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没有哽咽,可泪水瞬间打湿了脸庞。

      花满楼沉默着递给她花灯和储存着墨的笔,她草草地连笔写满了花瓣,点燃了灯,将它放入水中,用巧劲推了一把,还把手伸入水中划拉着,“他们动作得快一点,不然就见不到弟弟,再错过,投了胎就见不到了。”

      说完她抱着膝哭出了声,这是她这辈子都过不去的痛,去年上京的花灯会,她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放肆,只能把这些压在心底。

      花满楼心疼地将她打横抱起,手中还提着其他的灯,足下用力,运起轻功就不见了身影。

      到了僻静的地方,把手上的东西妥善地放在一边,他放下宁边安,将她抱在怀里,拍打着后背,怕她晕厥过去,花满楼没有说话,安静地陪着她。

      这背后的故事,大庆无人不晓。

      当年宁家两代老将军牺牲,长公主腹中胎儿也没保住,随着他的父亲祖父一起去了,宁家举家扶灵上京,只有宁边安留在边关,接过重担,恰逢战事吃紧,没时间留给她伤怀,于是她也只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将一切都积在心底。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些往事也不过在茶馆听书或是戏园中的折子戏中偶尔提及,可故事中的人,一直都放不下过去,因为这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单薄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花满楼一直数着时间流逝,怕她沉浸在往事中,悲伤过度,又怕她发泄不出,日后积郁成疾,伤了身体。

      她抽噎着说道:“我,我停不下,来了。”好在宁边安也是个克制的人,心底郁结发泄得差不多,便出了声。

      “莫急,慢慢来。”他一点点引导着她平复情绪,“好点了么?”

      “好,好多了。”

      花满楼松了口气,“那便好。”

      宁边安没说话,一会后,“抱歉七童。”

      “好端端同我道什么歉?”他心疼地在湖边打湿帕子,为她擦脸。

      “花灯会……”她说不下去,有些懊悔,然而刚才情绪上来,实在忍不住。

      “是觉得对不起我么?”花满楼捧起她的脸,问道。

      “嗯。”她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莫生气。”

      “罢了罢了。”他故意长叹一口气,“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不气你。”花满楼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不过是为了哄她,转移话题罢了。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就罚你……陪我放花灯罢。”

      “……这算什么罚。”

      话是那么说,她还是陪着花满楼把剩下的花灯都放了,手上只剩下了一只孔明灯。

      “安昭。”

      “嗯?”

      “我就想唤唤你的名字。”

      “七童。”

      “我在。”

      往复几次,她终于重拾欢颜。

      “这下,我们可以去放灯了。”

      为什么呢?

      因为花满楼握着宁边安的手,用一支笔写许下了这辈子最重要的承诺。

      *
      死生契阔,
      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点燃的孔明灯摇摇晃晃地飞上了天际,愈来愈高,晃动的烛光将字迹照亮,上面寄托着两人的满腔情意,和最诚挚的祈愿。

  • 作者有话要说:  诗句出自《诗经·邶风·击鼓》,找了很久的资料,哪怕这个已经被用烂了,我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了。改了个开头,我实在找不出修改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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