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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戚言第一次看到唐君就怵他。
      唐君其人,人如其名,谦谦君子,温文尔雅。但给戚言的感觉却非常不好,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很危险。
      w城郊区两年前拍下了一块面积颇大的荒地,投拍公司是大唐地产旗下的一个子公司,承建工程直接由大唐集团本部完成,该块地皮将被建成与w城毗陵的三座城市中最大的集娱乐休闲为一体的大型度假酒店,据说拍下后董事长唐闻凛事事亲力亲为,从设计图纸到施工选材都要亲自把关,最后直接把度假酒店送给了某个私生子。
      唐老板是否真的亲力亲为没人知道,还是看看哪个私生子得利比较实际,毕竟唐老板的私生子不少,能直接得到这么大手笔投入的着实不多。
      戚言刚毕业于某美术学院,对这些八卦新闻不感兴趣,在招聘会上看到大唐集团在招聘外墙彩绘和舞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投了简历,没想到竟然被录取了,接到通知,竟然要去w城,本以为这辈子自己再也不会回去的地方,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
      到了地方才知道,自己这么轻易被录取并不是公司看中了自己的才华,像自己一样的刷墙小工有十来个,清一色或刚毕业的或本地的学生,而戚言恰巧是刚毕业的本地大学生。
      来到施工现场,发现一片白茫茫的低矮建筑,或隐或现的错落散布,新植的绿化看着还略显单薄,但可以想见若干年后绿树成荫的景象。
      戚言拎着颜料桶,站在儿童乐园的公共厕所里接水,他今天负责的是儿童乐园公厕的墙体彩绘,昨天已经在上面打好了草稿,戚言打开画板重新回忆了一下配色就动手画起来。
      太阳渐渐升高,室外温度直逼四十度,戚言摸了把额头滴下的汗,看了一下四下无人就抬手把汗湿的T恤脱了,光着膀子蹲在地上画瓢虫。轮到画长颈鹿的时候犯难了,长颈鹿将近三米,靠自己肯定是画不了,昨天借的小梯子也还回去了,没办法,只能再去后勤借。
      戚言捡起扔在草坪上的T恤,抖掉草屑,重新穿上,把颜料桶颜料盒和笔刷找地方放好后就往后勤部走。
      到了后勤部,管工具的阿姨告诉他小梯子都被其他几个画画的借走了,有一个刚刚拿去大厅换灯,估计一会儿就还回来,问他是在这等还是直接去大厅拿。戚言想了想去大厅还能吹会空调,就跟阿姨说自己过去拿吧。
      一路走到大厅又是汗流浃背,感应门打开,一股冷气直窜头顶,激的戚言打了个喷嚏,汗湿的T恤贴在后背本来粘腻的难受,这下被空调风一吹冷冰冰的贴在身上,戚言站在前台前一边感受着冷气一边看着几个工人在换灯。
      正百无聊赖的时候感应门打开了,一个穿着休闲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本来还在闲聊的工人见到了赶忙问好,戚言这才知道眼前这位神情温和,面带微笑的年轻男人就是传说中被唐老板看中的私生子,这家酒店的拥有者,唐君。
      唐君穿着一身浅米色亚麻西服,刚从唐闻凛的办公室过来,英俊的脸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配上干净利落的短发,显得书生气十足。深知唐闻凛就喜欢这种调调,所以唐君在外基本都是这个形象,看着温和无害,可是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神却锐利锋芒毕露。
      灯光设计师紧随其后,从感应门进来后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又赶忙掏出纸巾捂住口鼻,讨好的对唐君说,“唐总,灯光按您的要求重新调试好了,您看一下?”
      戚言缩在前台有些不知所措,从唐君进来后,他就觉得莫名的心慌,虽然唐君并没有注意到他,他还是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靠着冰凉的玻璃台板一点一点往后挪。看到唐君突然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浑身一僵,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唐君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瞳孔微微收缩,指了指戚言,问旁边的设计师,“这也是你们灯光组的?”
      设计师摇了摇头,解释道,“好像是美术组的,在画壁画,来借梯子的。”
      唐君点了点头没再看戚言,示意设计师开灯。
      设计师指挥着几个工人把周围的窗帘都拉上,大门也临时用挡板挡住,一阵西嗦的动静过后,整个大堂都昏暗了下来。设计师拿着遥控开始展示,没想到才展示到第二种灯光时,遥控没了反应,设计师一头冷汗,干笑着解释,“唐总,不好意思,可能是没电了,我去换个电池,您稍等。”说着跑到前台后面,在抽屉里翻找起来。
      戚言被跑过来的设计师推的一个踉跄,想开口说离开又不知道怎么说,正犹豫着就听唐君开口了,对着设计师说,“不用找了,你直接去墙边手动控制。”
      设计师赶忙点头,又小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大堂又暗了,所有灯都熄灭了。
      戚言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随着浅浅亮亮的灯光浮浮沉沉,用力攥着手心,咬牙忍耐着。
      没一会儿,唐君开口,“开灯,大灯。”
      设计师虽然纳闷,却还是听话的把大灯打开,大堂刹时间明亮如白昼。
      唐君又说,“窗帘也拉开吧。”
      工人拿开挡板,拉开窗帘,炙热的阳光直射进来,原本冷气十足的大堂好像都瞬间升温了几度。
      戚言吐出一口气,松开拳头,偷偷在裤腿边擦了擦汗湿的手心。
      设计师从墙后出来,又来到唐君身边,正要开口,就听唐君说,“今天先到这里,你们辛苦了。”
      设计师点头哈腰,“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的,我们都是做好本职工作,老板您有事先忙。”
      唐君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到门口时,感应门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问,“那个美术组的画的哪块壁画?”
      戚言一愣,不知道唐君是不是在问自己,站着没敢搭话,直到设计师替唐君问了第二遍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的开口说,“儿童乐园”
      唐君掏出手机,翻开备忘录看了一分钟,随后收起手机,对戚言说,“你们组负责人是潘老师?”
      戚言点了点头,又听唐君接着说,“他前几天给我的画稿要修改的地方,我都标注了,你一会儿来我办公室拿一下,回去交给他。”
      戚言十分不情愿的开口,拒绝的话还没想好怎么说出口,唐君又发话了,“十点,1103办公室”
      没等到戚言回答,唐君大步出门,很快不见身影。
      灯光设计师等唐君走了又指挥着几个工人把大堂的灯都擦了一遍,见戚言还傻愣着,好心出言提醒他,“喂,小伙子,快十点了,你快过去吧,唐总可不喜欢等人。”
      戚言回过神,想了想,又忍不住问灯光设计师,“唐总,额,平时待人怎么样?”
      灯光设计师以为他问的是唐君对底下工人的态度,就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说唐总平时待工人都很客气,又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道,“唐总现在可是董事长面前的红人,小心点巴结点总没错。”
      戚言闻言也只能笑笑,道了谢离开大堂。
      唐君的总经理办公室是一栋独立的小洋楼,隐没在众多度假屋中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独门上挂了一个1103的牌子,不知其意。
      9点58分,戚言站在别墅门口,深呼吸,看看手机还有两分钟,掰着指头数到60。
      9点59分,戚言想着设计师说的话,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唐总和蔼可亲,自己一个小小的刷墙小工不起眼也不必太卑微,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拿了画稿就出门,前后不会超过五分钟。
      唐君在机房的电脑前看着门口的监控,监控里戚言低着头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看手指,等到了十点整,才拍着胸口按响了门铃。
      唐君不紧不慢的走回书房,坐回老板椅以后才点开门口的对讲机,好整以暇的开口,“进来,门没锁。”
      戚言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进门后发现客厅空无一人,看着光洁的地板,也不知道该不该换鞋,试探着开口问道,“唐总,我进来了,要换鞋吗?”
      唐君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低沉优雅,又夹杂着隐隐的难以言喻的兴奋,“不用,直接进来,进门左手边第一间书房。”
      戚言拉了拉T恤,按唐君说的,走到左手边第一间房门口,推门进去。
      唐君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双腿交叠,一手搭在沙发上靠背上,一手轻轻点着旁边的空位,看到戚言进来,勾起嘴角,笑的人畜无害,说出的话却恶劣至极,“小鸭子,你这是改行搞艺术了?”
      戚言听到唐君的话,一下子脸色刷白,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稳住摇晃的身体转身夺门而出。
      唐君比他快了一步,站起身直接把门关上了。
      戚言被困在唐君和门板之间,冷汗一滴滴的往下淌,出言解释,“唐总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是有什么误会?”
      唐君低头欣赏完戚言从精神恍惚到逐渐镇定的神色,暗叹当初的纯净天真的小孩也懂得伪装了,圈着戚言的手没有松开,反而贴近了身体,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说,“我知道你是美院的学生,毕业作品是……”
      戚言努力缩小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贴近唐君靠近的胸膛,干巴巴地说道,“唐总真是好记性,连我这个小新人的简历都记得这么清楚,呵呵,如果没事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了?”
      唐君抬起头,紧盯着戚言的眼睛,阴戚戚的开口道,“我的记性是不错,可是某些人的记性就不是那么好了。”说着一把抱起戚言扔到了沙发上,抬腿压住了企图起身的戚言,一边解扣子,一边恶狠狠的说,“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的帮帮他了!”
      戚言看着眼前突然像变了一个人的唐君,或者说是本性暴露的唐君,疯了一样拼命地踢腿,挣扎着往外爬,嘴里不住的喊道,“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你放开我!”
      ……
      戚言绝望的闭上眼睛,脑子又开始昏昏沉沉,时光倒流,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黑色的夜晚,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没有爸爸,没有妈妈,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唐君抱起昏厥的戚言,看着他满脸干涸的泪痕,心痛,心酸,心痒,心悸。抱着他上楼,进房间小心的放在床上,去卫生间拧了毛巾一点一点的擦干净戚言的脸,最后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他,呆坐了几分钟,又忍不住爬上床,伸手搂住他,也闭上了眼睛。
      戚言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街沿的道板上,路上很静,偶尔开过一辆车,看停在路边的汽车牌照,发现竟然是不认识的外国牌照,抬头疑惑的观察着周围,很明显欧洲建筑风格,但是猜不到具体在哪个国家哪个城市。
      戚言拍拍屁股站起身,不经意的转头看到,身后小巷里有一个年轻女孩,正拿着一把大铁钳在夹锁自行车的铁链。
      “卡”铁链应声而断,女孩抬起头朝戚言看了过来,戚言一惊,慢慢的后退,假装没看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身后的女孩皱皱眉,举着铁钳尾随其后,戚言边走边侧头往后看,发现女孩跟了上来,女孩身后还跟着两个白人男人,身形高大,看起来是一伙的。
      戚言暗道糟糕,快步往前走,最后跑了起来,周围很静,戚言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加快了步伐,看到前面有个路口,毫不犹豫地朝左边拐了进去。
      好些学生模样的人背着书包在一扇大门前闲聊,三五成群的小声交谈着,戚言眼睛一亮,冲向人群,边跑边喊,“help!”
      突然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走过来圈住了自己的脖子,戚言没有注意身边的男生说了什么,回头发现身后跟着的三个人不见了,没有跟上来,松了口气,卸下肩膀。
      很奇怪,戚言并没有抬头看搂住自己的男生,他好像本来就认识一样,看到他,突然就安心了。
      身边的男生对另一个黑人女孩用英语说了什么,女孩促狭的朝戚言笑笑,随后了然的走上前,伸手勾住了戚言的手臂。
      戚言好像丧失了语言功能,不懂英语,却明确的知道身边两人在说什么。高个男生对黑人女孩说,“这是我朋友,帮帮忙,他没卡,一会儿帮他混进去。”黑人女孩打趣的说了句,“是男朋友吧!”男生嘿嘿嘿的笑着。
      戚言被两个人搂着朝大门走去,这才发现进门的每个人都要刷卡,刷完之后铁门后的玻璃门才会打开,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的进去了,门边坐着一个白发的老头,抱着手臂监督每个人刷卡。戚言有些紧张,轮到他们的时候,黑人女孩直接掏出了三张卡,滴滴,顺利通过,进门前黑人女孩朝老头吐了吐舌头,用口型说了句“boyfriend”,老头笑开满脸褶子,瞄了眼戚言,挥挥手放行。
      进门后一路弯弯绕绕,高个男生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话,戚言好奇的看着周围,发现路过一个个小教室,每个教室里大概都只有十来个学生,或聚在一起轻声讨论,或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做自己的事,偶尔也有好奇的抬头看戚言的,戚言不知道这是哪里,猜测大概是一个私立的补习机构,小班教学,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学生们都在教室等老师过来。
      戚言一路安静的被高个男生带到了一间教室,黑人女孩进门没多久就和他们分开了,此时两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后面,高个男生打开书包拿出一本书和一支笔,手指捏住笔不住的转动,侧着头还在对戚言喋喋不休。戚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抬头看男生一眼,但身边的男生没有觉得一点奇怪和不开心,而是不断地说着什么,时而轻轻的笑两声,声音低沉愉悦,说明他此时的心情很好。
      老师进门没多久就开始上课了,高个男生也安静下来,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记着笔记。戚言无聊的看着窗外,树枝上鸟儿叽叽喳喳,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讲台上白人老师不紧不慢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英语,一切都那么安静祥和,戚言就这样睡着了。
      戚言是被轰的一声爆炸声响吓醒的,一瞬间脑子发蒙,周围的学生骚乱了,门外走廊上有人跑来跑去,高个男生站起身,按住戚言,说了声“别动,在这等我!”就抬腿跑了出去,接着外面传来了枪声,戚言猛的站起身,不知道该跑还是该等那个男生回来。正焦急着,高个男生快速冲了进来,拉起戚言就往外跑。
      身边都是混乱的人群,高个男生带着戚言跑出主楼,逃离人群,朝地下车库跑去。车库的出口在另一栋楼内,两人一路飞驰,高个男生拉开沉重的木门,木门吱呀作响,戚言被一把推了进去,高个男生攥紧了戚言的手,不容拒绝地说,“快走!朝有光的地方跑!”
      戚言的手被握的生疼,却没有挣开,只是不住的拖着那个男生,他听到自己声音暗哑的说,“一起走!”
      高个男生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就松开手把戚言推进了门里,戚言被大力直接推的跌倒在地,等爬起来时门已经被重新关上了,戚言推了推没有推开,咬着牙敲了半晌却只听到地下室咚咚咚的回音。
      外面轰的一声,好像又发生了爆炸,地下室被震的顶上的灰扑簌簌的往下掉,戚言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摸了把脸,朝前面走去。周围一片漆黑,他不知道高个男生说的光在哪个方向,一顿乱走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就感觉周围温度越来越高,伴随着顶上有东西不断的掉落,戚言护住头一路往前跑,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才发现周围空旷的可怕。
      光!戚言看到远处有光从顶上泄下来,猜想应该是汽车驶入口了,发力拔足狂奔,在快跑近时只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又做这个梦了。
      戚言拼命想要醒过来,可是耳边闹哄哄的,有音乐声,有吆喝声,有小孩的打闹声,头痛欲裂的睁开眼,发现周围搭着形形色色的彩色帐篷,帐篷敞开着,有贩售各种颜色艳丽的小玩具的,有做小游戏拿奖品的,有卖冰淇淋和啤酒的,年轻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欢笑打闹,还有打扮精致的小丑穿梭其中,手里把玩着气球,逗的围在身边的孩子们欢声尖叫。
      嘉年华?
      戚言看到自己和一个高个男生面对面站在广场的一处空地上,直觉告诉他,面前的高个男生就是刚刚梦里的那个,但他还是看不清脸,内心却知道男生长的英俊极了,每次靠近他都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此时自己正神情激动的说着什么,高个男生歪歪脑袋,退后两步坐在了身后的石墩上。
      戚言听到自己说,“周晴晴那么漂亮,她那么喜欢你,是,她有时候确实性子比较急,脾气不大好,可是你不能这样对她!”
      对面的男生吊儿郎当的耸耸肩,双手抱胸,抬头看他,答非所问,“所以你就答应和我在一起啊!”
      戚言看着眼前笑的弯弯的眼睛,低下头,吼他,“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男生认真的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所以你就和我在一起啊!”
      戚言气急,发现对面的人完全说不通,脸涨的通红,“你你你”了半天,赌气的闭嘴不说话了。
      高个男生站起身,张开双臂,把戚言圈进怀里,在他耳边温柔的说,“明明那么喜欢我,干嘛要把我推给别人?我只喜欢你啊!”
      “戚言?戚言?”
      唐君睡的并不安稳,很快被身边人的体温热醒,一摸戚言的额头才发现他发烧了,拍他的脸也叫不醒,唐君才有些慌了。起身随意套了件衣服,拿起车钥匙就抱着戚言进了地下车库,车库大门打开,一辆黑色的轿车驶了出来。
      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一家私人医院,门口已经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等着了,身边还站着两个护士,放着一台担架床,和唐君装模作样地戴眼镜不同,韩博睿是真的近视,此时正微微眯着眼看着飞速开到面前的黑色奥迪。
      车门打开,唐君快步走下车打开后座的门,动作轻柔的抱起戚言,大步朝韩博睿走去。
      韩博睿诧异的看着发丝凌乱的唐君,一把按住他,侧头示意护士推车上去,叹了口气开口道,“把人放车上吧,我来。”又对身边的护士说,“都动作轻点。”边走边问,“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也不怕被人看到。”
      唐君紧盯着烧的满脸通红的戚言,一言不发,一会儿才回了句无所谓。
      韩博睿也就不再多说,进了急诊室。
      唐君颓然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博睿很快就出来了,走到唐君面前,踢了踢他的脚,说道,“怎么唐少爷这么好兴致?还喜欢用强的?”
      唐君站起身,冷着脸,没说话。
      韩博睿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子,咳了声,“打了退烧针,等退烧就行。身上有几处淤青,都是皮外伤,就是看着难看了点。身后有轻微撕裂,这几天注意饮食。建议留院观察一晚,你的意思呢?是你带回去还是留我这?放心,我这绝对保密。”
      “开个vip吧,我明天再过来。”留下这句话唐君头也不回的走了,韩博睿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撇撇嘴,小声嘟囔,“嘴硬心软,让你装!”
      戚言醒来的时候肚子饿的咕咕叫,抬手摸了摸肚子,看到了手背留下的软针头,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病房里,多么似曾相识的画面,脑子懵了两秒才想起来今天发生了什么,抖着手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鞋,正在原地发呆的时候,韩博睿推门进来了,手里拎着一双拖鞋。
      韩博睿走过去,把拖鞋放在戚言脚边,温和的说,“回床上吧,你需要休息。”看戚言站着没动,耐心的解释,“我是这里的医生,你发烧了,而且身上有伤,还是躺下吧。”
      戚言疑惑的看着他白大褂上的胸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而且看病房这么豪华,想必不是一家普通的医院,一想到是唐君送自己来医院的就寒毛直竖,遍体生寒。
      韩博睿把戚言拉到床边,强迫他躺上去,为他盖好被子,才拿过床位前的病历表,给他说具体的情况,除了发烧,还有外伤,撕裂伤,最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推了推眼镜,问,“需要报警吗?”
      戚言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上的淤青,轻声说道,“你是他的朋友吧。”
      韩博睿脸色一僵,故意装傻道,“谁?”
      戚言摇摇头,没再问,抬头看着韩博睿,说,“我想出院。”
      韩博睿摆正脸色,严肃的说道,“你最好留院观察一天,目前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你立刻出院,另外我建议你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
      戚言打断了韩博睿的话,按着咕噜噜叫的肚子说,“韩医生,病人饿了。”
      韩博睿暗道一个个都不识好人心,微笑着出门让护士去买粥。
      戚言在韩博睿出去后,用力裹紧被子,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瞪着天花板上的圆灯。
      人都是说回忆是最珍贵的财富,可是对于戚言来说,仅剩的回忆却是痛苦和痛苦的叠加,加倍的痛苦。暗恨自己一时犹豫又回到这个地方,他应该走的远远的,远远的,抛却这里的一切,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下定决心,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里,悄悄地,悄无声息的消失。
      晚上挂了瓶韩博睿特意开的盐水,戚言这一夜睡的很安稳,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睁眼就看到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人。
      唐君又恢复了往日谦谦君子的模样,今天只穿了一件白衬衫,浅灰色的西裤,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此时正站在床边一瞬不瞬的盯着戚言。
      戚言缓慢的坐起身,面无表情的看了唐君一眼就撇过头,一言不发。突然开口说,“我记得你。”
      唐君双手插兜,握紧拳头,心跳加速,正错愕着就听到一声冷的掉渣的声音,“人渣!”
      戚言咬紧牙关,用尽全力说出这两个字,揪着被单的手不住颤抖,微微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继续说,“那天晚上也是你!我记得你!人渣!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哦?”唐君嗤笑道,“我倒要看看我能有个什么下场,不过,你最好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说着走上去,按住了戚言。
      戚言冷笑,挑衅道,“你就只会这招?来啊,我无所谓!”
      唐君看着眼前的戚言,简直要被气笑了,无比恶劣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微笑着说,“怎么,终于承认自己是鸭子了?出来卖的就不要装的这么贞洁烈女,哦不,贞洁烈夫?”
      戚言闻言还是没忍住,拼命挣扎起来,压抑着声音喊道,“滚!你滚出去!滚出去!”
      房里的动静引来了外面的护士,但是没人敢随意进去,只在外面不住的敲门,一个护士赶紧打电话叫韩医生过来。
      韩博睿硬着头皮推门而入,只希望进门的场面不要太让人尴尬,还好,只有床单上有点点血迹,是戚言手背的针头在挣扎中脱出划破手背留下的。韩博睿松了口气,拉开这对冤家,把唐君请去会客室,又让护士进来重新插针头,换床单。一阵忙碌过后,深感心累,自己这个外科医生真心当的比居委会主任还要累。亲自带着气得发抖的戚言去体检,留唐君一人在房间冷静冷静也好。
      戚言气的胸闷气短,双眼发花,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什么都没吃,又被姓韩的医生趁机拉来抽了五六管的血,照了一堆有的没的什么片。最后捧着韩博睿塞给他的面包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干啃着。
      三年前的意外让戚言脑部受创,在一对好心的法国老夫妇的帮助下,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自理能力,却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
      签证时间到期,戚言不得不回国,好在有大使馆的帮助,不至于让戚言回国回到哪个城市都不知道,按照护照的登记地址,戚言来到了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沿着斑驳的墙壁慢慢走回自己的家,试图回忆出过往的点滴,可是空白的记忆徒留灰暗。一步一步走到501的门口,没有找到门铃,于是戚言伸手咚咚咚的敲起来。门内一片死寂,无人回应,戚言有些不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家,就听到隔壁的大门打开了,走出一个白发的老头,笑着跟他打招呼,“小言啊,没带钥匙?你妈妈出去了,先来我家坐坐吧。”
      戚言婉言拒绝了,看着老头又退回隔壁门内,拎着包在门口蹲了下来,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天黑,戚言中午只啃了一个干面包,此时饿的胃有点疼,但是兜里只有两百块钱,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回“家”,苦闷的靠着生锈的铁门打起了瞌睡。
      李婉打牌又输了个底朝天,直喊着晦气,扔了牌说不玩了,就打算回家,没想到出门没多久就被几个高利贷给堵了,放贷的熊哥拿着把小刀吓的李婉指天发誓三天之内一定还钱,熊哥冷笑着带着几个小弟走了,走前还不忘回头警告她要是敢耍花样就云云,□□戏做的十足,李婉从地上爬起来咬着手指急的团团转,家里能卖的都卖了,高利贷还欠了八万块,要去哪里筹钱?又懊悔着要不是今天手气太臭也不至于又被逼债,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又触了自己霉头,边骂边走到家,就看到睡在门口的戚言,心道原来是这个讨债鬼回来了。
      李婉走过去踢了踢睡着的戚言,边说着,“你还知道死回来!没钥匙开门吗?睡门口给谁看!”
      戚言扶着睡的酸疼的脖颈站起来,看着眼前还在喋喋不休的女人,女人有张漂亮的脸蛋,却神情憔悴,脸色苍白,拧着眉抬着眼皮,年纪不算大,能看到眼角的细纹,身上穿着一条宽松的印花连衣裙,脚上一双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凉鞋。
      戚言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女人会是自己的妈妈,于是迟疑的开口问道,“请问,你是李婉?是我妈妈?”
      李婉一巴掌拍上来,把戚言推进屋,碰的一声关上门,转身就骂,“小兔崽子,出国了一趟回来连老娘都不认识了!你给我老实交代,出国的钱哪来的!死小子有钱自己出去逍遥也不知道孝敬孝敬自己的妈,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吧?我当初就应该拿了钱直接去医院把你打掉,也好过要死要活把你生下来气我……”
      戚言被一连串的怒骂吵的耳朵嗡嗡嗡的,脑袋又开始一跳一跳的疼,他对于过往一无所知,但是直觉眼前的女人没有说实话,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并不好,完全不是戚言想象中母亲该有的样子。
      李婉看到儿子从进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也没在意,以前他就是这样任自己吵也好骂也好,都不愿搭理自己,直到看到戚言捧着脑袋倒在了地上才发觉不对劲。
      一阵慌乱过后,李婉知道了戚言的遭遇,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满眼担忧,脑子里飞速的运转,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于是拉着戚言的手嘘寒问暖,又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面条,端到戚言面前吹凉了看着他吃完。
      戚言有些不明所以,李婉才开口讲述到,在和戚言的父亲离婚之后自己才发现怀孕了,没想到戚言的父亲给了她三千块钱让她把孩子打掉,她没有舍得,跑到乡下偷偷把孩子生了下来,后来戚言的父亲又因为不得不出赡养费,所以两人的关系更僵。并且戚言的父亲很快再婚,妻子还在大学工作,两人又有了自己的儿子,就更看不起没有稳定工作的自己。所以自从戚言成年后就断了联系,可是戚言刚上大学,又是念的美术,学费生活费就成了大难题,于是家里又欠下了大笔外债。
      李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着,最后提出能不能让戚言暂时休学,先出去打一年工,把家里的外债还了再回去继续上学。
      戚言皱着眉听完李婉的讲述,虽然没有立刻相信,却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冷漠无情的父亲,含辛茹苦所以脾气不好的母亲,负债累累的单亲家庭。可为什么自己还会去念花销颇大的美院呢?李婉的解释是因为戚言从小喜欢画画,所以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戚言上学。
      经过李婉的一通忽悠,戚言最终还是同意了李婉的提议,休学一年出去打工还债,正好自己也能慢慢恢复,最好是能够想起来以前的事,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静下来就会莫名的心慌,但是现在自己毫无办法,身无分文不说,待在哪里都算是人生地不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没想到李婉动作很快,第二天就跟戚言说给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ktv当服务生,月薪三千,每月还有提成,看戚言犹豫,又再三保证那是一家正规的娱乐场所,就是给客人点点单,送送果盘,工作轻松,又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正适合现在的戚言。
      戚言按照李婉给的地址来到了那家的ktv,这是一栋独立的四方形建筑,门楣很暗,门前的墙上挂着“维多利亚”四个大字,整个墙面都是暗金色的纹路,看着十分低调,门外也很安静,根本不像一家普通的ktv。
      戚言推门进去才开始疑惑,李婉到底认识了什么人,或者说怎么会认识这里的人?ktv门内和门外完全是两个世界,里面金碧辉煌,地板光洁的仿佛能照出人脸上的毛孔,门童打量了一下戚言,走过去询问。
      戚言告诉他,自己来找一个叫赵老三的人,门童了然的点了点头就领他进去了。
      一路上弯弯绕绕,戚言紧跟着前面的人,回忆着刚刚门童意味深长的表情,来不及深想,门童就敲响了一扇写着“客服经理”的房门。
      赵老三本名赵立,当初跟着这家ktv的老板出来混时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习惯叫他赵老三。赵老三为人圆滑,喜好拍马屁,是个人精,每每能把老板哄得通体舒畅,这才让他坐上了经理的位置。客服经理,实则管理着店里上上下下几十号少爷小姐,可谓是老板的一大心腹。
      赵老三留着两撇小胡子,看到戚言笑的牙不见眼,满意的不行,先对戚言嘘寒问暖,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和生活状况,又对他家里现在的生活状况表示担忧,最后拍着他的肩膀保证只要戚言好好干,生活很快就会好转。
      戚言实在不喜欢这个叫赵立的男人,不喜欢他打量自己的眼神,也不喜欢他说生活会变好的那种语气。
      戚言了解了自己需要做的工作之后就准备离开,赵老三在他离开前委婉的提醒他,“年轻人刚开始工作脾气要收敛一点,咱们做服务业的,一向是秉承客人至上的原则,如果和客人有了摩擦,我希望你能第一时间来找我,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当然啦,这些都是后话,你一看就是那种老实本分的孩子,好好干,去吧。”
      直到戚言开始正式上班,才明白赵老三话里的意思。
      来ktv的很多都是谈生意谈合作,不乏各种大老板,戚言除了负责点单还要推销各种价格高昂的洋酒,提成非常可观,小到上百大到上千上万的都有,但是平时免不了被人动手动脚或者被劝喝酒水,戚言想到家里的一张张欠条,每次都咬牙忍了下来。
      两个月下来,戚言对大部分顾客的套路都已经基本摸清楚了,如果被搂个腰摸个手开几句有颜色的玩笑,戚言一般都笑笑不会说什么,只有被逼着喝酒或者客人动作过分了,戚言才会出言提醒或拒绝。
      这天,有个售楼经理包了店里最大的包间,请了好几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喝酒,赵老三亲自带着十几个小姐鱼贯而入,包厢里一下子莺莺燕燕热闹起来,售楼经理勾着赵老三的肩膀挑挑眉,笑到,“赵经理,你看看今天来的可都是咱们市里数一数二的大老板,你这要全面兼顾啊,上次来的那个金金,也叫他过来啊。”
      赵老三赶紧陪笑着认错,又打了一个电话,很快金金和几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就进来了。林老板笑着打趣售楼经理,售楼经理顺势拉过其中一个男孩塞进他怀里,笑的一脸意味深长。很快包厢里就闹开了,赵老三向众人告辞,悄悄离开了房间。出来后看到戚言,笑着叫住他,说天上人间大包有个大单,让他一会儿去点单,记得多推几瓶贵的酒,里面的人都不差钱,今晚的小费肯定少不了。
      戚言皱了皱眉,没有拒绝,拿起点单器往包厢走去。
      此时包厢里正聊到房产大亨唐闻凛的花边新闻,说他最近特别看重一个叫唐君的私生子,天天带在身边亲自栽培,一个老板不正经的调笑道,恐怕不是私生子,是干儿子吧!一群男人哄堂大笑,这时候销售经理突然说,“巧了这不是,今天正好约了唐大公子,一会儿他来了问问他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弟弟。”一群人又闹开了。
      包厢里混杂着烟味酒味香水味,烟雾弥漫,戚言敲门进去,差点被立刻熏出来,不舒服的皱了皱鼻子。
      林老板看到戚言,咽了口口水,放开了怀里的男孩,拉过销售经理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销售经理谄媚的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就走了过去。
      戚言被销售经理拉住,销售经理拿起桌上倒了满满一杯的酒递给他,笑着说,“这位小弟弟看着眼生啊,新来的?”
      戚言轻轻地推开面前的酒杯,礼貌的拒绝,“不好意思先生,我上班时间不能喝酒。”
      销售经理哈哈一笑,点点手指,说,“哎,年轻人,不要这么死板,我不会告诉你们赵经理的。”
      面对销售经理的不依不饶,戚言毫无办法,一边的林老板突然起身搭上戚言的肩膀,指着那杯酒说,“你今天要是喝了这杯酒,我马上点一瓶3万的,喝不喝?”
      周围的人都停下来看着这边,房间里的小姐少爷也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还有不嫌事大的吹起了口哨。
      林老板向戚言伸出手,戚言猛的推开他,林老板被推的一个踉跄,立刻放下了脸色,销售经理赶忙上前扶住他,指着戚言的鼻子狠狠道,“别给脸不要脸,叫你们经理过来!”
      赵老三急匆匆的跑到包厢,先给林老板赔罪,又指着戚言骂了一通,最后扯扯戚言,道,“还不快给林老板道歉!”
      林老板挥挥手,打断赵老三的演戏,拿起酒瓶又倒了满满一杯,往桌上一放,指着酒杯说,“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不会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今天喝了这杯,我就放他一马。”
      赵老三赶紧点头,推了推戚言。
      戚言握紧拳头,忍的脸色通红,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上前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啪的放下酒杯,梗着脖子问,“我可以走了吧!”
      林老板看着戚言通红的眼睛,势在必得的笑了笑,挥挥手,让他赶紧滚。
      戚言转身还没走出两步就摔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林老板走上前蹲下,伸手拍拍戚言的脸,笑到,“小东西,没人告诉你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吗。”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几个看好戏的老板也笑起来,见林老板得手也就不再关注这边,依偎在老板身边的小姐少爷们早就见怪不怪。
      林老板抱起戚言放在沙发上,转头问赵老三,“赵经理,你看?”
      赵老三露出标准的了然笑容,笑着说,“都是店里的服务人员,至于服务厅堂还是服务……还不都是听老板的吩咐!还是原来的房间?”
      林老板起身掏出一根烟递给赵老三,眯着眼睛笑道,“麻烦赵经理了,先把人送上去,我一会儿上去。”
      唐振华推门进来,皱着眉,不停的拍自己的袖子,进门见着了其他人,开口抱怨,“真晦气,在这里也能碰到那个小贱种!”抬头看到赵老三正要出门,扯着嘴角讥诮道,“赵经理,你们这现在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了吗?”
      赵老三嘿嘿的干笑两声,唐振华也没真想把他怎么样,挥手让他出去了。
      看到沙发上倒了个人,唐振华挑眉,说道,“这怎么回事?谁这么猴急,直接搞上了?”说着瞄了眼林老板,笑了,“老林你可以啊,又搞小男孩?”
      林老板拉着唐振华坐下,笑着说了下刚刚的事情,唐振华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有了个主意,按着林老板的肩膀兄弟长兄弟短的说了一通。林老板听后,摇头反对,“不妥吧,你家老头自己一身风流债,会因为这点小事动怒?”
      唐振华嗤笑道,“那小贱种最近在老头子面前装相装的起劲,整天一副人模狗样的在老头跟前献殷勤,我就是想让老头知道,贱种的胚子就是贱种,这次就算不能把他怎么样,恶心恶心他我也乐意!”
      林老板看着戚言红醉的脸,有些不舍的迟疑片刻,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有了第一次还怕没有第二次第三次吗,卖几次不是卖?虽然有些可惜,便宜了唐家那个私生子,就当卖唐振华一个面子,值。
      赵老三进来抬人的时候,林老板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见赵老三面带犹豫,林老板摆正脸色,提醒道,“赵经理,今天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办成了唐总自然会记着你的好,人啊,不能只看眼前,谁红了谁又灭了,我们不用管,但是太子始终是太子。”赵老三识趣的点点头,找了几个服务员吩咐下去。
      戚言被送到顶楼的客房,药效持续着,整个人昏昏沉沉,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浑身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费劲全身力气翻了个身,蜷缩着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言累的睡着了,突然被人翻了过来,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
      ……
      痛,哪里都痛,戚言是被痛醒的,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病房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到他醒来,立刻站起身,欣喜的说,“言言!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戚言虽然不记得对面的男人是谁,却无法忽视男人眼里流露的真切的关怀,于是点了点头,又摇头说了句“痛”。
      男人低头擦了一下眼泪,按住想要起身的戚言,温柔的说,“你先别动,我叫医生。”说着按了床头铃。
      医生很快就来了,量了体温,告诉戚崇文已经退烧了,又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病房。
      戚崇文坐下来,拉着戚言的手,声音哽咽,“言言,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来晚了。”
      戚言疑惑的皱眉,眼前这个温柔的偷偷擦眼泪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那个冷漠无情抛弃他们母子的男人?戚言发现自己好像犯了一个大错。果然,从戚崇文的口中得知了故事的真相。
      原来当年李婉和父亲结婚前一直表现的温柔贤惠,直到婚后没多久得知自己怀孕后,才本性暴露。李婉以怀孕为借口辞了工作,休息在家,戚崇文心疼怀孕的娇妻,事事依着她,想着自己的工资够养活两个人也就由她去了,只希望李婉在家做做家务,每天烧好晚饭等自己回来。渐渐的李婉厌烦了,不做家务,戚崇文依她,自己回家做;不烧晚饭,戚崇文依她,自己每天在食堂吃,还要带一份回家。李婉开始变本加厉,三天两头叫上小姐妹来家里打牌,怀着孩子在牌桌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戚崇文起初还不知道,直到某天回家拿材料才发现的,好几次好言相劝李婉都不听,戚崇文毫无办法,既担心李婉又担心自己的孩子,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却又被高利贷找上了门,真是祸不单行。
      戚崇文平时的工资都是交给李婉的,自己工资虽然比普通工人高一点,可毕竟当时还只是单位的一个科员,哪里有大笔资金还给高利贷呢,最后没办法还是戚崇文的父母出钱给李婉还了债。李婉安静了三天又故态复萌,戚崇文死心了,想着李婉天天这么作,打牌的时候虽然自己没有抽烟,可是几个狐朋狗友都是烟酒不离手,深深的觉得自己的这个孩子是保不住了,于是心一横,跟李婉提出了离婚,还给了李婉三千块打胎费。李婉一家当然不会就这样罢休,在知道消息的第二天,李婉的妈妈就带着家里的几个人闹到了戚崇文的单位,指着戚崇文的鼻子骂他丧尽天良,在外面勾搭了狐狸精要把怀孕的老婆赶出家门,跟着李婉母亲来的几个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动起手来,最后还是戚崇文的一个同事偷偷报了警才结束。但是原本的单位戚崇文是待不下去了,只能辞职回家。
      戚崇文的父母悔恨不已,恨死了李婉一家,想着破财消灾,希望给李家一笔钱后能彻底断了联系。没想到李婉拿了钱又去逍遥了,很快把打胎的钱也输了个精光。李家拿女儿也没办法,只能把女儿关在家里,直到生下了戚言。
      戚崇文原以为跟李婉再无瓜葛,休整一个月后就重新振作起来,回到学校做了讲师,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黄娟。他起先并不知道黄娟的父亲是本校社科院的院长,黄院长很器重戚崇文,觉得这个年轻人踏实有才干,并没有介意他结过婚,同意了戚崇文和女儿的婚事。戚崇文的父母对黄家那是感激涕零,所以黄娟进门后,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比亲女儿还亲,黄娟有些无所适从,渐渐的也就只当公公婆婆天性如此。
      结婚第二年黄娟怀孕了,十个月后生下了一个男孩,正当她觉得生活幸福美满的时候,一个年轻女人找上了门,怀里还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说是来找爸爸。简直是晴天霹雳,黄娟深深的觉得戚家欺骗了她,原来对自己这么好是有原因的,戚崇文在外竟然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怒气冲冲的找上戚崇文要求解释,戚崇文听后第一反应是荒谬至极,可笑至极,随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才跟妻子坦白,当年和前妻离婚,明明是让她去打掉孩子的,没想到她竟然把孩子生了下来。戚家和黄家都蒙圈了,焦头烂额。
      李婉带着孩子贸然找上门必定是有理由的,原来是近年来李婉的赌瘾越发严重,本来带着一个孩子再婚就比较困难,再加上人家一打听平时还爱赌博,就都果断拒绝了,李家父母这才发现当初同意他们离婚是个多大的错误,把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接回来弄的自己苦不堪言,除了帮着女儿带孩子还要不断的还女儿的赌债,到最后亲生父母也忍受不了李婉,把她赶出了家门。李婉无法,抱着孩子想到了戚崇文,没有经济来源,不是还有孩子他爹么?
      戚崇文虽然厌恶李婉,却无法对自己的儿子坐视不管,黄娟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又刚刚生了孩子,认为虽然错在李婉,但孩子是无辜的。李婉深知只要儿子在手,就不怕戚崇文翻脸,再不济闹到法庭,戚崇文也是要出赡养费的。戚崇文为了儿子,只能出钱给两人租了套房子,每月定时给李婉赡养费,还要时不时地给忍受李婉各种理由的讨要,不胜其烦。
      戚崇文的小儿子也渐渐长大,戚崇文大部分精力都在小儿子和妻子的身上,觉得愧对戚言,得知戚言喜欢画画,就亲自给戚言找了老师,买颜料,买画笔。他也知道自己把钱直接给李婉肯定会被拿去赌,所以尽量瞒着李婉。
      李婉和戚言的关系从小就十分冷淡,李婉从不动手打孩子,却也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有时候精神上的伤害远比身体上的侵害来的更为严重。戚言和李婉越行越远,基本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平时基本不回家,和父亲也只保持着不频繁的联系。戚言对戚崇文说过,他不能因为黄阿姨说的不在意就得寸进尺,他知道分寸也知道父亲的为难。
      戚崇文想到以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儿子,自己不过出国考察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变成了这样,一脸冷漠的躺在病床上,施暴者却逍遥法外,自己毫无办法,就愈加心痛和悔恨。
      戚言除了身体上的伤痛其实没有太大感悟,因为他并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不记得那个自私自利的母亲,不记得灰暗冷漠的童年,即使从戚崇文口中得知了过往的种种,他也没有太切身的体会,毕竟那些痛苦离自己太遥远,反而是眼前这个男人承受了太多,戚崇文的再婚家庭也承受了太多本不该他们承受的。
      戚言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回到学校继续读书,安安静静的毕业,找份稳定的工作平平淡淡的生活,离开这座城市,还戚崇文一家一份安宁。他知道只要自己在的一天,这个心软的男人就不会弃自己于不顾,他不能也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了。也许这次失忆是上天给自己的一次机会,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戚崇文在戚言的请求下为戚言办了转学,戚言在心里默默的向戚崇文告了别,孤身一人离开了w市,直到毕业都不曾回来。
      韩博睿拿着体检报告沉重的走进办公室,看到戚言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拿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又出了门。一路来到病房门口,想了想还是推开门,看到唐君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搅着一杯咖啡,目光却不知道看着哪里出神。叹了口气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我本来想问清楚了再来的,但是戚言睡着了。”说完,摊开了手里的报告单。
      唐君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眼面前的脑部CT图,疑惑不解的转头盯着韩博睿示意他说清楚。
      “检查显示,他的脑部受过创伤,一侧海马体轻微受损,一侧海马体嵌入了一块异物,目前无法判断具体是什么,当时可能采取的是保守治疗,没有进行开颅手术,这可能是他患上遗忘症的主要原因。”
      “什么?”唐君错愕的抬头,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你是说他失忆了?不可能!”
      韩博睿摇摇头继续说,“就目前他的脑CT图来说,他的海马体受损,只是具体是什么表现的遗忘,我还要继续确认。”
      唐君干涩的开口,“除了脑部,其他地方呢?”
      “身体曾多部位出现骨折,骨裂现象,手臂植入过钢钉,并且身体对疼痛有记忆,会自觉保护受伤部位,不然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的制住一个成年男性,并且对他为所欲为吗?”
      唐君对戚言的伤一无所知,从起先找不到人的惊慌失措,到后来在ktv客房看到他的惊怒交加,最后两年的刻意回避和遗忘,直至今天的大爆发,他都没有勇气开口问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变得一厢情愿,偏听偏信,一意孤行,固执己见?
      “唐君,你找男朋友女朋友,我都不在意,别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就行。”
      “唐君,你的小男朋友似乎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单纯。”
      “唐君,妈妈不想说为你好之类的话,你觉得值得就行。”
      “唐君,妈妈只有你。”
      “唐君,那个孩子找到了,他似乎不想回来找你,也是,你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我们俩都是,人情冷暖我这么多年还没尝够么?”
      “唐君,你该长大了,放下是为了拿起更多,记住你还姓唐!”
      “唐君……”
      “唐君,你没事吧?怎么了,不舒服?”韩博睿摇晃着唐君的肩膀,关切的问,“你们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失忆了,你也像变了个人。”
      唐君摸了把脸,缓缓道,“我去法国进修,偷偷把他也带去了,软磨硬泡着他陪我去上课,没想到难民暴动,学校被袭击,我明明让他先跑的,我看着他进的地下室,被救出来后我就找不到他了,学校死伤无数,很多遇难者的身份都无法辨认,我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找我妈帮忙,我答应她找到戚言就回到唐家,可是后来我在ktv遇到他,他……是我伤害了他,之后他被他爸爸带走了,转学去了别的城市,我也回到了唐家,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再然后就是昨天在度假村看到他,他竟然没认出我,我想他想的都快发疯了,他竟然装作不认识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了,我……”唐君说不下去了,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韩博睿无声感慨,也无力安慰,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有当事人清楚,现在看来或许连当事人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楚,当务之急还是关于戚言的病情,于是接着说道,“还是来说回戚言吧,有个坏消息,他海马体部位的异物有流动的可能性,根据目前的情况,他很可能需要进行一次开颅手术。”
      “这么严重?”
      “我只是说了一种可能性,不过如果动手术可能造成他海马体二次受创,加重遗忘症,也可能使他恢复全部记忆或部分记忆,因为从片子看,他一侧的海马体并没有受损,只是被一块异物隔离了,但是开颅手术本身也存在不确定性,在手术过程中造成海马体受损也是有可能的,这个我先跟你说清楚。”
      唐君扶着额头,思考半晌,还是说,“你先去找戚言吧,我想想。”
      韩博睿点点头出去了。
      戚言醒来,发现韩博睿正坐在办公桌前写东西,起身把毛毯叠好放在沙发上,来到韩博睿的面前坐下,问,“我可以出院了吗?”见韩博睿但笑不语,撇撇嘴小声说,“我偷偷走了你也没办法。”
      韩博睿笑了笑,拿出早上的体检报告跟戚言复述了一遍,戚言听完沉思了一会儿,承认自己受伤之后就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在法国被一对好心的外国老夫妇收留,最后由大使馆送回国,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想不起来,也没人知道。
      当被韩博睿问到是否同意进行手术时,戚言还是选择了保守治疗,他不愿意自己醒来再变得一无所知一片空白,即使这两来的记忆并非完全美好,他也不愿意丢弃,那是证明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证据,他不想真的一无所有。
      韩博睿合上病历本,严肃的看着他,劝道,“我不知道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对你采取了保守治疗的方式,但是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只要异物移动,你随时有可能失去生命。作为医生,我希望你能谨慎的对待自己的病情。”
      戚言闻言抬头,也认真的说,“我没钱,手术费肯定不便宜,你知不知道我很穷。”
      说实话韩博睿真没考虑过医药费的问题,因为有唐君在,他一直理所当然的认为戚言的事情唐君都是包办的,完全忘了两人现在剑拔弩张的状态,对于戚言而已,唐君不仅仅是陌生人还是施暴者,简直不能更糟,韩博睿苦笑着想,要戚言坦然接受何其困难。
      戚言见韩博睿不说话,站起身,轻声说,“别人的钱我不会要的,我先走了。”说着走出了办公室。
      戚言沿着走廊缓缓的往前走,握紧了拳头正在忍耐什么,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头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样,最后实在忍不住抱着头蹲了下来。
      唐君捧着一束向日葵走进病房,把花瓶里原本快枯萎的洋牡丹拿出来,换成新鲜盛放的向日葵,走到病床前,打开床头的抽屉,取出一本软皮封面的厚本子,从侧面可以看到本子的每一页纸都不平整,像是被人经常翻动,唐君小心翼翼的翻开第一页,看到扉页上的署名,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名字,平静地说,“韩博睿说,你恢复的很好,可你为什么总是睡着呢?昨天他给了我一个建议,我回去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唐君抬手翻了一页,目光停住,缓缓开口,“这是你带去法国的素描本,从你失踪之后我就一直留着,每天每天都要拿出来看一看,不然我怕找不到你我会疯掉。可是后来,我找到你,你却已经不认识我了,一气之下我差点毁了这本素描,不过还好,最后它还是完好的保留了下来。”唐君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一起,一点一点回忆起我们的从前,慢慢找回来时的路,找到藏起来的你,找到被你弄丢的我。”
      扉页
      新的开始,不是遗忘过去,而是遇见你。
      201X年9月2日
      第一页画的是一张全身像。
      。。。。。。
      戚言拖着行李箱从公交车上下来,箱子很大,也很重,里面装的大多都是开学需要的绘画材料,只留了一小部分空间装自己的衣服和日用品。过去往高铁站地下通道的时候发现电梯坏了,戚言只能两手拎着行李箱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八月底太阳热烈的炙烤着,戚言感觉发梢都要燃烧起来,终于下了一半台阶,躲避了阳光进入到阴影里,戚言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发现身后有个黑色的瘦削身影,紧了紧握着行李箱的手,戚言加快了脚步,终于走进通道平路时,那个身影还是尾随其后,戚言佯装镇定,拉起拖杆快步走向另一端的出口。
      黑色的身影一直不紧不慢的缀在身后不远处,戚言站在出口看了看同时坏掉的上升电梯,咽了口口水,放下拉杆准备提着箱子一鼓作气走上去,突然箱子被人按住了,戚言心里一咯噔,一下扑上去抱住了自己的箱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警告,就听到头顶一声轻笑,接着低沉的声音开口道,“我帮你提吧。”
      戚言这才抬头看他,发现是个瘦高的男生,戴着黑色的鸭舌帽,脸上还挂着一副墨镜,墨镜下是黑色的口罩,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身上穿着黑色的T恤和黑色的长裤,戚言想不通这么热的天需要裹这么严实吗?看起来就不像好人,于是礼貌的拒绝,抱着箱子没撒手。
      对面的男生俯下身,凑到戚言面前,拉下一点口罩,指了指戚言的箱子,和颜悦色的说,“我不抢你箱子。”
      戚言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下半张脸,不自觉的放开了双手,男生重新拉高口罩遮住脸,弯腰提起箱子,款步上楼,戚言赶紧跟上。到达路面的时候,男生放下箱子,推到戚言面前,挥挥手准备离开,戚言张了张口,小声说了句谢谢,就目送男生离开。
      男生双手插兜,在烈日下拉低了帽檐,朝高铁站走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不见踪影。戚言回过神,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发车,赶忙拖着行李箱跟上。
      过了安检,在候车厅竟然又见到了刚刚帮忙的男生,戚言在等候排队,时不时的朝男生的方向瞟一眼,男生并没有排在队伍里,戚言不知道他是和自己同一班车还是等候的下一个车次,直到刷卡进站,戚言也没功夫关注他了。
      一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s市,戚言不确定今天还有没有学校接新生的汽车,因为今天是大一新生报道的最后一天,正想着没有车就自己坐地铁去的时候,在广场上看到了一个挂着“某某学校接站点”的简易帐篷,戚言松了口气,走了过去。
      负责接待的是一个一头大波浪的漂亮女生,自我介绍是负责接新生去学校的学生会副主席,叫周晴晴。戚言有些受宠若惊,怎么接新生还要学生会副主席亲自出马?周围有同学趁机打趣周晴晴,又悄悄跟戚言说,今天所有晚到的同学都是沾了某某人的光,要不然接新生的车昨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戚言正纳闷着,从帐篷里走出来一个人,一身黑衣黑裤,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唯一不同的是此时他摘了墨镜和口罩,面无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戚言这才看清男生的正脸,比刚刚看了一半时更加震撼,连不耐烦的表情也是帅气十足。
      周晴晴站在男生身边,甜甜的说,“要吃了饭再回去么?”
      男生绕到桌子后面,拿起登记的本子看了下,并没有回答周晴晴的问题,而是说,“时间也不早了,先送到的新生回校吧,再晚来的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学校了。”
      周晴晴应声说好,并没有因为男生冷淡的态度而产生不快,仿佛习惯了一样,其他几个同学也是一样,听了男生的话纷纷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戚言是最后一个来的还没来得及去车里,于是站在一边看着几个同学在拆帐篷,想要上前帮忙,只听一个声音说到,“不看好自己的箱子了?藏了什么宝贝怕人拿走?”
      戚言闻声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男生站到了自己身后,一瞬间的怔愣后,不好意思的笑了。
      男生也笑了起来,说,“你是s大的新生?”见戚言点了点头,又挑眉佯装生气道,“刚刚干嘛假装不认识我,好歹帮你扛了几十级台阶。”
      戚言呐呐说道,“可我确实不认识你……你也没说你叫什么你是谁……”
      男生拿着墨镜点着戚言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叫唐君,是s大学生会主席,记住了?下次可别再装成不认识我,我可是真的会生气的哦,小学弟!”
      。。。。。。
      天渐渐透黑,天气闷热,像是即将到来一场大雨,城市的天空几乎看不到一颗星星,持续的低气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戚言在恒温的病房里突然睁开眼,没有焦距的望着天花板,静静的躺了十分钟,慢慢的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走到门口,轻轻的拧开房门,走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护士,戚言沿着墙一路走到尽头,打开了楼梯间的门,很快他的身影便显示在门后。
      韩博睿半夜接到护士电话的时候刚睡下没多久,半眯着眼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二十分,等听清电话内容后,彻底惊醒,冷汗也下来了,顾不上换下睡衣就冲了出去,进了车里才硬着头皮给唐君打电话,说了句,“戚言出事了,去医院!”没敢听对面的回应就挂了电话。
      唐君捏着手机,快步下楼,来到车前拉了两次才把车门拉开,他的手抖的厉害,坐进车里后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才逐渐冷静下来。
      夏日闷热的午夜,一辆黑色s8发出愤怒的悲鸣飞驰而过。
      戚言站在住院大楼的楼顶,仰头费力的看着天空,星光黯淡,月亮时隐时现,没有风,除了树上的蝉鸣,周围静的可怕。
      缩在楼梯口的护士不敢贸然靠近,正在犹豫要不要报警的时候韩博睿和唐君一起赶到了,她并没有松口气,因为戚言又向前走了一步,离边缘越发的近了,看着随时都有坠落的危险。
      唐君拉住韩博睿,屏住呼吸,一个人慢慢靠近,目光注视着戚言的脚底。
      戚言背对着楼梯口,没有发现身后有人靠近,像是突然有所察觉,停止了仰头望天,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唐君,眼角忽然滑出一颗泪来。
      唐君立时像被定住了一样,呆立当场,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戚言,听他叹息着说,“那天顶楼风太大,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没听清。”
      天边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沉闷的雷声接踵而至,很快豆大的雨滴砸下来。
      唐君莫名想起李婉失足坠楼的那天,楼顶的北风肆虐着呼啸而过,刮的人脸生疼,一会儿就把人吹的四肢僵硬动弹不得,李婉伸着手一脸惊恐只来得及喊出两个字就永远消失在了戚言的世界里,唐君听见李婉说,“救我!”
      突然一道惊雷炸想,戚言身体一软,失去意识,唐君顺势接住他,紧紧拥在怀里,埋首在他耳边,温柔的说,“言言,你想起来了是吗?”话音落下,一颗滚烫的泪珠落进戚言的领口,沿着脖颈流向心脏。

      还记得你最后一次对我说
      拒绝我没有任何理由
      颤抖的手不知将伤心送给谁
      难道爱就是让你这样地走
      多少次想在脑中将你拭去
      所有记忆却全都是你
      如果我能再一次占领你的心
      不会轻易地撤退让你走
      会用我的心呐喊对你说
      改变所有的错
      让我从头爱过
      改变所有的错
      再错也不回头
      改变所有的错
      就是我的承诺
      只要能再有一次机会
      将一生感动全部让你拥有
      ——《改变所有的错》

  • 作者有话要说:  原意是写一篇轻松小短文,写着写着又有发展为流水账的趋势,几次刹车差点就拉不回来,无奈。
    俗话说,一二不过三,三审总能过了吧。
    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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